黑黢黢的走廊里泛着绿光,浓烈的酒精充斥着鼻腔,周围除了仪器响着的滴滴声,是一片寂静。
猛然,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了这片温存。江池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往病房里走去。
他的一只脚刚踏入病房,突然,一道残影冲过来,江池一下被扑倒在冰冷的地上。
一双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肩膀,上方乌黑的发丝随着那人的呼吸蹭着脸,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陪妈妈去死好不好!”她的手劲越来越大,指甲仿佛要钻入皮肤。
“都是你们的错……你的错!!”
“我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去死吧......”
江池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里堵得厉害。
脸上忽地感受到一滴冰凉,江池抬眼透过发丝看到女人满脸泪痕。刹那间,夺眶而出的眼泪变成了血,全部融在脸上,糊成一团,一滴滴滑落下来。
陈真平嚅动着唇:“对不起……是妈妈错了。”说完,脖子间一道暗红闪过,血液喷涌而出。
猝然睁开眼,江池坐起来,张着嘴大口的喘着气,如岸边那濒临死亡的鱼。
他抬手抹掉额上的冷汗,缓了一会儿呼吸才逐渐平稳。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一道声音透过门:“阿池,该起来吃早饭上学去了。"
江池听出来是昨晚江元榕领进来的那女人,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幸好许珊也没给他这个机会,门外传出了她渐远的脚步声。
江池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捋了一把头发,下床走进卫生间里。
卫生间里,江池泼了一把脸,手掌撑在洗手台面上。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良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一声招呼,“早上好。”
不对。
江池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
他这个习惯还是小时候被迫从妈妈那里学来的,就这样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年幼的时候,他经常看着陈真平站在镜子面前,每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一声早上好。
那个时候的他常常会扯着她的衣角,问她:“妈妈为什么每天对着镜子说早上好呀?”
“小池啊,妈妈不是在对镜子说呢,是对自己说。”
他仰头看着她,他不懂,于是固执的问:“那妈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早上好啊。”
他会听到俩种答案。第一种是妈妈说她每天都要迎接新的自己,而第二种,就是会被面色阴沉的妈妈赶出去,又或者是被打一顿,因为她生气了。
等他再大一点,陈真平就经常会要求江池也学着她的动作,让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招呼,直到让这个行为演变成习惯。
后来他一直在尝试改掉。分明已经过了很久没有出现了,怎么今天又...
江池抬手揉了揉眉心,额前的发丝水珠顺着褐色发丝滴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习惯还真是可怕。
等洗漱完下楼,家里貌似只有阿姨和许珊,而江元榕不知道一大早上跑哪去了,只留了许珊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江池看了一眼。
勺子碰撞陶瓷碗,发出了“叮”的一声响。
许珊放下勺子,抽出了一面纸抹了抹嘴,对着他说:“你爸有事情出去了。"她随手将纸扔进垃圾桶里,“还有,你的行李吴叔已经给你放车上了。”
本来就没打算问,谁会关心他。
江池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了厨房。
阿姨还在忙活,一看到他进来,直接伸手从笼子里拿了四个烧卖装进盒子里:“小池,吃这个吧,还热乎着。”
江池点了点头,接过烧卖,“谢谢阿姨。”
江池把烧卖拎在手上,走到门外,外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他走到车旁边,抬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一张笑脸,吴叔对着他说:“上车吧。”
江池点了点头,说:“幸苦了,吴叔。”走到后面,打开后座车门,一脚跨坐进去。
吴叔摆摆手,说:“这有啥,别那么客气,我应该做的。”
车子里,江池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匆匆溜走。
吴叔打了一圈方向盘,问:“怎么突然打算住宿了?”
江池垂了垂眸,“考虑了很久。不想住在这,人太多。”
吴叔抬眼看着后视镜,少年的嘴角往下垂,浓密的睫毛盖着眼睛,叫人看不清。
想到今天早上老板身后站着的女人,他心中也就明了了,他算是看着江池长大的,小时候他心情不好脸上就没什么表情,跟现在这幅模样如出一辙。
吴叔叹了一口气,笑了笑“那也好,啊对了,小池到校后行李交给我啊。”
江池刚想下意识说不用,忽然想到什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滴滴滴——
吴叔费了好大劲才从众多车里找到一个空车位停下,他按下车锁,“ok,总算停好了!走吧。”
江池“嗯”了一声,推开车门,抬眼一看,校门口人山人海,每个人手里都各自提着大包小包。
这么多不得挤死,江池心中有一丝丝绝望。
吴叔绕到车后把行李拿出来了,走到他旁边,感叹道:“开学人就是多啊。你宿舍是多少,我给你放过去。”
江池想了想,说:“五楼524号。”
“ok,那我给你放过去铺好。”
江池看着吴叔的背影,随后抬脚往教学楼方向走。
好不容易找到高一二班,教室里面已经差不多坐满,只留下几个空位。
江池习惯性走到教室最左边靠窗位置,把书塞进抽屉里,他刚准备坐下,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江也。”
江池扭头一看,先入眼的是一对黑框眼镜,然后才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说:“你去配眼镜了啊。”
“是啊,暑假去配的。”孟祥山说着看了一眼桌面,桌面上什么都没放,惊喜道:“话说你旁边没人吧,那我坐你旁边吧。”
说完,他就把书包一挂,躬下腰打算坐上去。
啪!
一本书突然被扔到桌子上。
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叩了叩桌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你好,打扰一下,这里是我的座位。"
过道上几个女孩子经过,眼神还时不时瞟向他们,嘴上嘀嘀咕咕念着什么。
江池没动,只是抬起眼。
眼前站着的人穿着一身校服,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几本书。水蓝色的校服也没把他的颜值拉低,反而更增添了几分青春洋溢。
还真是巧。
孟祥山忽然朝他靠近,刻意压低声音,说:“我去,他咋在这?”
江池没有回答他,看着顾诚问:“怎么就是你的了?”
孟祥山一屁股坐下,点头附和道:“要讲究先来后到啊,同学。”
顾诚顿了顿,只见他看了一眼江池,抬起手指了指桌肚里的书,说:“这些是我的。”
孟祥山闻声,低头往桌肚里看去,里面还真堆着整齐的俩沓书,江池当然也看见了。
孟祥山顿时一脸尴尬,推了推镜托,“抱歉抱歉,我现在就走。”
孟祥山刚把书包从拿起来,江池就伸手抓住他的书包带。
他盯着顾诚,问:“你能不能换个位置坐?”
顾诚愣了一会儿,随后一脸忧愁,说:“嗯,不行。”
“为什么?”江池问。
顾诚看着他,然后勾起唇,露出了一颗虎牙,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想坐在这里,再想和你交个朋友。”
江池懵了。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他这人一直这样吗。
站在旁边的孟祥山默默地把书包带从江池手里抽出来,只留下一句“交朋友好啊。”然后一溜烟就溜走了。
江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旁边顾诚把手里的书本放在桌上,然后就走了出去。
看见他走出去,江池偷偷瞥了一眼书桌上的书。上面那本的封面是《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而下面那本只露出了俩字情话……
原来他还看这种书?
江池有点惊讶。
不多时,几位同学刚把课本发完,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端着保温杯走进来。他把保温杯放在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潘卫龙。
他转过头,笑着说:“同学们好,我姓潘,大家可以叫我潘老师也可以喊龙哥。”
台下大家不约而同的小声笑了起来,一位男同学笑着开玩笑:“龙哥,龙哥是不是混的?”
潘卫龙把保温杯端在手中,敛起笑容,故作严肃道:“龙哥不混啊,龙哥可是良民。”
前排一个女孩子趴在桌上,说:“潘老师这个名字像一包辣条。”
潘卫龙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老师这个名字可是保卫东方龙的意思,不是卫龙辣条。”说完,他将视线投向这里,问江池:“那位同学旁边怎么没人?”
江池:“有。”说完又补充道,“但不知道去哪了。”
潘卫龙点了点头,随后他打量了一圈教室,说:“大部分同学都来齐了,大家认识一下吧!先来个自我介绍!毕竟要一起度过这三年。”
“好了,就从第一位开始吧。”
…
一直轮到最后一行,江池站起来:“江池,江山的江,城池的池。”说完,江池坐回位置上。
“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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