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车内空间这一刻充斥着沉默。

白井律子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滚圆：“.......你叫我什么？”

阿尼亚直接抱着她的胳膊开始嗷嗷大哭。

而被抱住的那条手臂，伤口被全数挤压而在一瞬间产生了令她预想不到的剧痛。

“啊痛痛痛——！等一下、等一下——”她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上司。

对方伸手试图将女孩拉开，然而阿尼亚一边哭一边一个劲地在往旁侧躲，用行动表示拒绝触碰并且越来越大声。

降谷零：“......”

“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女孩紧紧拽着她，抽噎着重复着方才的话语：“......呜呜呜....妈妈。”

白井律子：“......”

——正直花季的年龄，直接一瞬间无痛当妈。

“阿尼亚.....阿尼亚不想去别的地方。阿尼亚只想和你在一起，呜呜呜呜.......”

刚才都还挺正常的，没有哭得这么吓人啊。难道是应激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孩子反射弧也是够长的。

这么无奈地想着，她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咯着自己。

低头定睛一看，是阿尼亚一直抱在手里的那个略显破旧的玩偶。

那是个灰扑扑的棕色小熊，在女孩的怀里耷拉着棉花脑袋，与主人一同扑在她手臂上。

“不会丢下你的，阿尼亚。放心吧。”她说，“在那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女孩的哭声小了一些，随后抽噎着点了点头，仍然没有松开手。

“这个玩偶陪伴你很久了吧。是谁给你买的吗？”

“......嗯。”阿尼亚低下头闷闷地再度开了口，“是院长送给阿尼亚的。”

一旁捕捉到关键词的降谷零：“......院长？你的父母呢？”

阿尼亚又不说话了。

她没有回答零的问题，而是看向律子。

接收到上司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询问道：“你说的院长是什么人，阿尼亚？”

“阿尼亚不知道。”女孩小声说道，“但是院长会吓唬阿尼亚，要是我不乖，他就会把小熊收走给别的孩子。”

女孩一字一句在回忆中回答她的问题。而作为听者的两人却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女孩无意中所给出的信息背后的含义。

降谷零：“......是孤儿院吗。也就是说，一开始她不在【翺月】。”

——岩城和奥山他们是从其他人手中经手的阿尼亚，而这个“院长”也许在其中扮演了交易的角色。

“阿尼亚。”律子看向女孩，“你还记得没有和那两个叔叔阿姨在一起前住在哪里么？”

女孩闷闷低下头，抓紧她的衣服摇摇头。

“阿尼亚，不太记得了。”

“......”

线索在这一刻似乎再度断裂。

就在他们再一次陷入沉默时，白井律子瞥了一眼玩偶身体上的标签，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领导。”任由女孩扑在自己身上紧紧抓着自己，她慢吞吞开口组织语言，“这个玩偶也许能找到点线索。小熊所属的品牌是我家的商场自研。没记错的话，这批玩偶种类有三种，而且只在指定的几家分店售卖。”

听闻她的话语，降谷零也同时将目光落在了那只小熊身上。

“可以走我家的系统调查这只小熊在哪里上架，应该能初步定位附近的孤儿院。”

——白泉控股。

白井家旗下的知名商业集团。

不计算国际性贸易产业，单看日本的超商领域，该企业便占据了近百分之九十的商业份额。

换而言之，日本目光所及之处，大到高级购物中心，小到全国遍地开花的连锁便利店，它们背后都有白泉控股的影子。

而以此建立起庞大商业帝国的白井家族，也是日本知名的四大财阀中最为朴素的一支。

论历史传承不如四宫家和铃木家，但白井家对未来的商业规划与局势预测却独树一帜地精准，且没有传统迂腐的世家风格。凭借这一优势，与商业版图有重合部分的四宫家成为了合作伙伴兼商业竞争对手。

而作为白井家的一份子也是长女，白井律子也曾被作为继承者培养。

即使已经很久没有经手过相关业务，她对自家旗下这些品牌名目与货品流通也都保留着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出方案来，她又思索了一下，补上一句：“不过......就是得劳烦领导您了。我家肯定全力配合。我要是跟着去，肯定会被嫌弃然后吃闭门羹。”

降谷零：“.......”

说话间，救护车已经稳稳停在了医院门口。

“我会考虑。”他看了一眼窗外，随后开口道，“在那之前，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势。”

白井律子蠕动了两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决定闭嘴。

其实她倒是可以用能力加快伤口愈合。

但先前救阿尼亚时将身体进行了复合型改造，身体和大脑都有些疲累。虽然在短时间也可以进行自愈，但那需要承受的痛苦和对大脑的伤害也确实存在。如果能在医院处理伤口的话，慢几天恢复倒也无所谓？

而做出判断的十分钟之后，白井律子捂着被白纱布绑的严严实实的腿脚鬼哭狼嚎，吓得阿尼亚反过来开始安慰她。

——后悔了。

倚在担架上被女孩轻轻拍打手背安抚的她吸了吸鼻子。

不论来多少遍，医用碘酒对撕裂伤口的激烈刺激总是如此要人命。明明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问题了。”替她包扎好伤口的医生说，“伤口大多数都集中在腿上。一周内尽量不要走太久的路，也不要剧烈运动。不然容易留下疤痕。”

等到医生走后，她看着一直在旁观的上司结束了通话，从窗户边走过来。

“就算是在窗边，电话另一头也能听到你的声音，白井小姐。”

白井律子：“......”她动静真有那么大么？

“既然这么害怕疼痛，那么下一次就请不要受伤，保护好自己。”他说，“能起身吗？”

白井律子试图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可以，穿上鞋站起来歪歪扭扭走了几步。

降谷零：“......算了。”看着是真闹心啊。

而那边还在努力找回人类步伐的律子只隐约听见身后上司在叹气。

紧接着她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突然被公主抱整个人缩成一团的白井律子：“......？”

似乎没想到会被如此对待，她瞬间整个人汗毛倒竖，瞬间激烈挣扎起来。

“没必要、真没必要！我能走——”

她听见上司深吸一口气后咬牙切齿的声音：“......走得太慢了，白井小姐。”

“这么做只是为了节省时间。”他那双紫灰色的眼睛里，瞳孔再度于光线下缩小，连声音都冷了下去，“请不要妨碍人，可以吗？这样对你我都好。”

句句敬语，但威力加倍。

白井律子瞬间安静：“......哦。”

就这么被他带出医院，一路往旁侧走，最终他在一辆白色的跑车前停下，把她放进了后座。

而阿尼亚一路跟着他们，早已乖巧跟在她之后爬上车，和她靠得紧紧的。

被稳稳放在车里，还被顺带着系上了安全带的律子：“......领导，你这是？”

“送你回去。”降谷零关上车门，“地址？”

*

*

在告知自己的居住地点后，车辆很快便往那一处方向驶去。

车在一路上都开得很稳，而车内则一直保持着26度左右的凉风，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

广播中放着低沉舒缓的夜曲，不一会儿阿尼亚便已经昏昏欲睡，倚靠在白井律子身边蜷起小身板像小猫一样打起了呼噜来。

安静的环境里只听得见跑车引擎的声音。

白井律子瞧瞧抬眼往前看，几度瞄向驾驶座。

而一早便感受到她实现的降谷零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撤开目光，全程不发一言。

最终，律子忍不住了。

有个问题在她上车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而且一度让她意识到自己会收获某种可怕的答案。

“那个......领导，你这个车也是白色马自达RX-7？”

干巴巴的问话。连语气都有些虚虚的。

“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白井律子讪笑着，“好车、好车。”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吧？那天在警察厅的车不是他的吧？

片刻沉默。

“是吗？”借助后视镜的反光，她看见了上司面无表情的脸，“不过也有人提过建议，说它过于显眼。”

“‘孔雀晒羽毛’——我记得是你说的吧？”

白井律子：“......”还真是同一辆车。

——回忆宛如回旋镖，再一次扎回了她脑袋上。

话题一找就死，律子低着头宛如鹌鹑彻底不吭声，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观察着她微微翘起了嘴角。

而后，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到他们到达目的地。

“这个孩子暂时交给你。”

将她送到门口，他指了指一旁睁着大眼睛来回看着他们的阿尼亚。

“目前她最信任的恐怕是你，由你来负责对她的问话比较好。”

“您是让她暂时在我这生活一段时间？”看着上司没有否认的意思，律子点点头，“没问题。”

——不如说，这在当下的时机，暂且算是能争取到的最优决策。她想。

“还有什么要问的？”眼见她迟疑着摇摇头，思虑一番，降谷零再度开口道，“已经让小组其他人去白泉控股那边了，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修整。”

如此按部就班吩咐着，看着面前表情看着还有些茫然的律子，他突然又想到些较为现实的问题。

让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女性去照顾一个孩子，也许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眼下却又没有比白井律子更好的人选。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说。”他委婉叮嘱道，“不确定的事情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先找有经验的人问。”

白井律子：“......”

听到这句话的她慢吞吞又抬起头，一副发现新大陆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领导，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领导其实你人还怪好的，感觉说的话和老妈一样诶。”跟回家了一样。特别应景。

降谷零：“......”

这一句话直接让他收敛了所有还算缓和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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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病患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