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走廊深处炸开一束花火，紧接着“啪”“啪”“啪”，一簇簇烟花如同一朵朵绚烂艳丽的花在黑暗中热热闹闹地绽放。

烟花散尽后壁灯从远到近逐个亮起，离理才发现走廊何止不是只有她自己，简直能用塞满咸鱼的罐头来形容，到处都是物体——地上堆着、墙上挂着、空中飘着、天花板吊着，总而言之都没有什么下脚的地方。

离理云里雾里的，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就看到刚刚告别的屈副部、沈正、武臻，还有一群她见过但是不认识的面孔。

“你们这是？”

离理话没说完，就看到沈正跟屈副部让开位置，其他人列成两队，前排蹲下，后排站着，两队齐声喊口号似的喊着：“一！二！”

然后最左的武臻忽得甩出去红色的什么，最右的队员接住，两手双手一举，一条红鲜的横幅印入眼帘，只见上面写着：

热烈欢迎离理同志加入调查部！

是的，还有个感叹号。

离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落泪好，还是先钻地洞好。

走廊一瞬间陷入沉默，离理张了张嘴，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好不容易出声，声音有些沙哑：

“谢谢？”

屈副部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吓人的笑容，他拍了拍手，其他人被带着一起鼓掌。

离理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i，她如果是个e，就应该舞起来了，而不是站在原地，展现良好的表情管理水平。

“好了好了，”部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心意送到了，现在咱们进入第二个阶段，聚餐。”

显然除了离理之外，其他人类鬼怪都知道安排，鬼怪们有条不紊移动离开，屈副部走到部长身边说话。

沈正等人离开一部分，只有武臻没走，她脸上还带着兴奋。

当然了，离理心想，如果我是人群里的一员，而不是这场欢迎会的主人，我也会变成快乐小女孩。

“我是刚刚才知道这个的，我说沈队怎么突然让我们休息，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堵你，找你当外援呢。”

“谁说不是呢？”

离理道。

她也以为沈正是为了案件试探她，谁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戏。

“这是传统节目吗？”离理问，“为了给新人一个，”下马威。

“不是传统节日，我们之前就是部门里的人下班后找个餐馆吃饭。你这是一个惊喜！”武臻身上那股疯兴奋劲还没有完全消散，脸上带着红晕，“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听说是相先生特意找部长安排的！”

离理愣了下，“相黎？”

武臻：“对！”

武臻看着离理的目光里是遮掩不掉的兴奋，只不过这一次离理知道她不是因为欢迎会而激动，而是因为八卦而激动！

她就是，虽然这个欢迎会有点夸张，但是武臻这种见多识广又专业的警官，怎么可能因此兴奋不已，久久不能平息情绪呢？

贴脸吃瓜。

怪不得压制不住情绪呢。

“相黎呢？”离理打断武臻。

既然是相黎组织的，那么他人呢？

“啊？”武臻也回过劲，“是啊，相黎先生呢？怎么没看到他人？”

之前那个烟花效果，最后人出来，或者灯亮得时候，人从黑暗里现身，一步一步踩着光走到女主角面前！

该是多么让人激动的场景啊！

离理不知道武臻脑补了什么，发现武臻不知道，直接找了个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鬼怪询问。

这是一直附体在壁灯上的鬼怪，闻言灯光闪烁两下，出声却是个烟嗓大叔的声音，“在楼下。”

“半个小时开饭，不要错过时间。”

离理道了谢，穿过鬼怪附体的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物体，以及还没有离开的人群往楼下去。

“离理马上吃饭了，你去哪里？”

武臻连忙叫住离理。

离理脚步不停回答：“你们先吃，我二十分钟回来。”

比起被遮光帘遮挡严严实实，白天都需要开灯的六楼，五楼虽然说也有帘子，但是帘子都拉上去了，有光从走道边窗户照射进来，整个走道就温暖且明亮。

在离理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无数触手蔓延趴在走廊，它们比六楼那些挤满走道的鬼怪附体物体更紧密地将走道塞满。

离理踏进来的时候，哪怕看不到那些触手，也有瞬间晕眩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消失得很快。

那些看不见的触手，在离理出现后，迅速退散空出一条能够允许离理行动的通道。

离理对此一无所知，她先是定了一个18分钟的闹钟，然后才慢吞吞走进来。

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5楼的布置，五楼比起公寓楼，更像是学生教学楼，一面是教室，教室门前是走道，走道另外一边有一连串的大窗户，窗户外还有一节狭窄的被封死的阳台。

只有从“教室”设置能看出原先确实不是按照教室来建设的，因为对着走道这边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粗略看去，大概有十来个门。

离理不可能一个一个门去敲，她直接给相黎发过去电话，刚打过去，三四步距离外响起熟悉的铃声。

离理抬头的时间，就看到相黎拿着手机站在打开的门前，距离她有四步的距离。

“理理。”相黎接通电话，开口道。

离理有些无奈，没好气将手机放在耳边，“我打电话本来就是为了找你，现在既然你已经出来，站在我面前了，还接什么电话呀？”

相黎的表情看起来是在非常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终于他给出了答案，说：

“我想接。”

“理理的每一个电话，每一句话，也都不想错过。”

离理“哦”了一声，若无其事问道：“你知道这里有监控没有？”

相黎不明所以，但他的触手在离理问出问题的瞬间已经行动，遮蔽所有摄像头。

他道：“这里没有人能够看到。”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没有鬼能看到。”

离理又“哦”了一声，“那我先挂上电话喽？”得到相黎回应之后，她慢吞吞放下手机，挂上电话，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0:16:36】

还有十六分钟，时间非常充足。

离理收起来手机，抬头看向相黎，然后猛地一个冲刺扑上去。

相黎像过去每一次一样将她紧紧抱住，唯一的不同是，离理从来没有这种助跑式冲刺熊抱。

这种熊抱，让离理挂在相黎身上，也因此比相黎要高上一头。

离理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这样短的冲刺当然不至于让她的心跳跳成这个鬼样子。

“我，我好激动相黎。”

离理双腿被相黎撑托着，双手按压在相黎的肩膀上，低着头道。

她那双浅色的瞳孔因为兴奋而明亮到仿佛在发着光，她就用这样一双眼睛低头看着相黎。

相黎痴迷仰头望着离理，抿着唇齿里无声呢喃着人类听不到的呓语，触手寂静潜伏在离理看不到的视野外，蠢蠢欲动如同一条条饥饿许久的蟒蛇，时刻准备进攻。

离理不知道相黎的情绪，她因为激动抓着相黎肩膀的手微微发抖，看着相黎像是要把自己躁动的心定下来。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相黎组织了这场活动，却没有出现在现场。他对鬼怪的恐惧，虽然说不致命，强撑的话也能够让他一直待在现场里。但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先担心相黎的状态。

而相黎既然组织了这场欢迎会，就是为了能够让离理也有被同事欢迎的环节。

所以相黎选择不出现，是为了欢迎会更好。

他忍着黏着离理的欲.望，选择躲在距离6楼最近的5楼，静静等待离理在楼上参加完欢迎会。

离理都知道，但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有更多的一些复杂的难以言表的情绪。

她不是激动于同事们的配合与欢迎，而是因为她一次又一次感受到被人珍重的感觉。

不是单单只有漂浮在空中的欲.望。

离理低下头吻在相黎额头，“我好高兴。”

相黎那些兴奋与不可言说的欲.望就融化了，或许是阳光太暖，人类身体也被阳光包裹住了，他仰头贴着离理，给她回应：“我也高兴。”

＊

相黎最后还是被拉去吃饭，离理发现人跟鬼是分开吃，因为鬼不吃东西，它们在隔壁屋狂欢。

人类成员在一个没有被改装成教室的房间里，围着吃火锅，相黎紧紧挨着离理。

首位部长看起来很高兴，温和道：“下午都有工作，就喝点饮料，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要拘束。”

相黎给离理倒了杯鲜榨果汁又倒了杯热牛奶，他自己倒了凉白开。

离理低声问他，“不喝饮料？”

之前离理每次买奶茶，相黎都要跟一杯，在家里做果汁相黎也会收尾，比起饭菜，饮料这类他喝得也不算少。

“有点不舒服。”

相黎道。

离理问，“因为鬼味？”

“好像？”

相黎迷迷糊糊回答，他比之前状态要好很多了，但是处在鬼怪们常年居住的环境里，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离理将手伸到桌下，顺着相黎手臂往下触碰到红绳停顿了下，又继续往下钻进相黎掌心里，十指相扣。

相黎迷迷瞪瞪靠着离理，看起来像是酒品不错的人喝多了。

这种情况比之前在酒店好太多了，离理还记得相黎在酒店被鬼怪们包围时的状态，可以说距离崩溃只有一脚的距离了。

部长简单说了一句，让大家吃好喝好吃了两口菜意思了一下就走了，她一走屈副部也起身离开。

两个老大离开，其他人顿时放松下来，说话声音都大了很多。

“队长，”武臻坐在离理对面，侧低着头对旁边的沈正道，“赌不赌？我打赌他们在桌子里下牵手了。”

沈正埋头干饭，上一次在屋里安安稳稳坐着吃饭，还是离理来找相黎的那个早上，给他们带早餐的那次。

他用心吃饭，只听到什么，“赌……手”

中间是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不。”

他艰难咽下去嘴里的肉卷，回答完往嘴里灌了半瓶水。

“你赌没有牵手？”武臻眼睛往离理两个人身上瞄，心不在焉询问沈正，“那我先看看，我赢定了。”

她说着也不管沈正什么反应，把旁边正在喝水的同事的筷子，往地上一碰低头钻到桌子底下去寻求一个真相。

在一双双腿里，武臻一眼就看到属于离理两人的腿，但是视野有限，只能看到两人紧紧贴着，看不到是否有牵手行为。

就在武臻准备先暂时停歇，换个方式再来的时候，突然看到相黎的腿上像是鼓了起来。武臻没有立刻退开，她好奇看着裤腿，眼看那条裤腿就像里面充了气一样迅速鼓充起来。一条滑腻斑斓如蛇一般的触手从裤脚钻爬出来。

武臻刚要说话，触手顶端忽地裂开，一只猩红眼球出现，骨碌碌转动着看向武臻的位置。

武臻感觉大脑倏地一痛，痛感来得急促又迅猛，她没忍住发出痛声，旁边被掉了筷子的同事，探头探脑看下来，“武臻？你咋啦？”

“别动！”武臻阻止同事低下头的动作，忍着痛起身，把筷子还给同事，“你的筷子。”

“哦谢谢，”同事谢完看着武臻，“你额头都是汗，吃太辣了？”

武臻：“……嗯，太辣了。”

已经不疼了，她不敢再去看对面两人，含糊应下同事的话，接过来同事好心送过来的水。

沈正看着武臻，又看了看对面，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声不吭低头继续吃饭。

离理不知道这些，她吃得也挺尽兴，鼻尖额头都是辣出来的汗，“你要不要尝尝？”

离理问相黎，“说起来，我好像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

离理的口味是酸甜口，在家里就很少会做一些重口的饭菜，偶尔出去吃也基本没有选择一些口味很重的餐厅。

相黎又不是个爱吃的性格，这就导致离理根本不知道相黎到底能不能吃辣。

“我也不知道。”相黎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低着头配合离理咬耳朵说悄悄话，“我没有吃过。”

“试试？”离理问。

相黎：“好。”

在离理的注视下里相黎试了一块肉卷，然后肉眼可见的，相黎的脸迅速红起来。

离理连忙把牛奶递过去，相黎接过来却没有喝，他紧紧闭着嘴巴，鼻尖额头脖颈通红一片，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快喝一口，看看能不能解辣。”

离理道。

“你这反应也太大了，是不能吃辣，还是过敏了？”

相黎没吭声，他感觉辛疼的感觉刺激本体钻出人类皮囊，他没办法张开嘴，害怕一张嘴就被离理看出非人的异常。

离理取出湿纸巾给相黎擦拭冒出来的汗，“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相黎已经听不清离理在说什么，裤脚里钻出来的那条触手，已经爬到离理鞋面上。

“相黎？”离理倒了被凉白开，“漱漱口？”

相黎含糊应着，低下头侧过身不让离理看到，于是坐在他另外一边的朋友，就清楚看到倒满水的透明水杯里深入进一条细细长长的蛇信子般的东西。

好运的同事僵硬咽下菜，还以为自己辣出幻觉了，闭了闭眼睛再去看的时候，发现不是幻觉。

误会辣锅了。

相黎将一杯水席卷入口，又如法炮制喝了两杯牛奶，那股味道总算从身体里被排斥出去了。

他这才回头看向离理，“我没事了，应该是吃不了辣，没有过敏。”

“那你避开我做什么？”

这是离理最不理解的地方。

相黎压低声音，“不好看。”

……

吃完午饭，因为相黎状态不太好，两人没有回去，直接到员工宿舍休息。

也是这个时候，离理才知道相黎在单位还有员工宿舍。

“部长说有家政机器人定期打扫，可以直接入住。”相黎扫瞳孔打开房间。

是个标准的一室一厅一卫一厨，长时间没有住人也没有灰尘气，厨房冰箱里有新添加的饮料水果。

“真贴心，”离理随手洗了两个苹果，扔给相黎一个，她自己一个，“你先去洗漱躺躺吧。”

相黎状态实在说不上好，先是跟鬼在一起，又吃了不能吃得辣。

果然这次相黎没有拒绝，独自一个人回到主卧，冲了澡换好衣服就躺下睡了。

离理中间听着动静进房间帮他盖好被子，调节好室内温度，就离开卧室到厨房。

她没记错的话，上次那个绿豆沙相黎似乎喜欢？

离理查了查食谱，选好做绿豆沙需要的食材点了半个小时后配送，就去冲了个澡。

离理在客厅里卫生间的浴室冲澡，因此她不知道，在她关上主卧房门的瞬间，主卧里床铺上人形的相黎化成了一滩浓稠液体，阴影在黑暗里肆虐横行蔓延，只有一个头颅枕着枕头仿佛陷入黑甜的梦境。

离理冲澡出来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她裹着头发换好衣服取了食材，按照食谱的步骤，开始做绿豆沙。

在小火煮绿豆的时候，离理吹干头发。

……

相黎像是坠入黑暗中，他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也感受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他仿佛一片没有根系的浮萍在空荡幽深的海域里漂浮。

相黎并不陌生这种感觉，在化出人形之前，他就是这般存在于深海之中，没有五感，也没有喜怒哀乐。

既感知不到时间点流逝，也感受不到昼与夜的区别，更不用说春夏秋冬。

相黎那个时间段从不觉得时间难过，也不觉得痛苦，但祂化成人形之后，从深海中浮出水面之后…… 祂就难以忍受这种漂浮。

这让祂痛苦，让祂失控，让祂崩溃。

相黎知道自己的状态，祂也知道这是一个梦境，但祂不知道非人也会有梦。

绿豆特有的香气被从门缝里钻出去的触手吸收传递给本体，相黎缓慢睁开双眼，眼眸一片白，骇人不已。

随着睫毛眨动，相黎瞳孔渐渐恢复成正常人应有的样子，与此同时，他化成液体的身体聚拢凝固恢复成人形。

然后他重新闭上眼。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打开，客厅的绿豆香味瞬间扑进卧室里。

刻意放轻的脚步来到床铺前，柔软温热的手指轻轻抚摸脸庞。

“相黎？”离理轻轻道。

她其实更想让相黎继续睡，毕竟他平时吃跟睡都少得可怜。

她还想干脆就不叫了，就感受到手掌被蓬松的头发蹭了蹭，低下头正好撞进相黎的眼眸里。

“理理。”

相黎声音完全不像是刚醒来的样子，一如既往地依恋缠.绵。

“你醒啦？睡得怎么样？”离理问，“还有没有什么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

相黎蹭着离理的手掌摇头说没有。

“做了一个梦。”他忽然道。

“梦？”离理顺着问，“梦到了什么？”

“到处都好黑，没有理理。”相黎恹恹回答，“我不喜欢。”

“梦都是反的，这说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离理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太迷信，这种事情，还是要我们自己努力才可以。”

她道：“你要好好牵住我的手，不要放开，这样我就一直都在你身边了。”

相黎露出笑容，低头舔舐离理的手背，被离理拍了一巴掌。

“卫生！”

离理抽出手，“好了，去洗漱一下，然后出来喝绿豆沙，下午还要上课。”

说完离理就风风火火离开了卧室。

相黎收拾完出来的时候，离理正在卫生间化妆，餐桌上是煮好的绿豆沙，相黎到厨房取了两个碗，盛好饭将电视打开，找到午间新闻，开始等离理。

离理听到新闻声就知道相黎在干嘛，在卫生间里道，“我喝过了，你自己喝不要等我。”

相黎闻言端起碗往嘴巴里倒进去，口腔里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肉芽，争前恐后掠夺吞食。

离理亲手做得饭菜里，总会残留些她的气息在里面，进食这些东西，会让他有一种跟离理融为一体的错觉。

但是现在似乎不仅是有这种错觉，相黎还感觉到饥饿。

……

下午两点半

离理去部长办公室，相黎回去上课。

部长不在办公室，但办公室里多了一个立式衣架上面挂着一条红裙子。

“部长让我协助你的工作。”

红裙子声音飘渺道。

离理下午的工作是去看兮兮，询问兮兮愿不愿意帮手机鬼取个名字，然后再看看能不能询问一些其他的线索出来。

“好，麻烦您了。”离理说完又问，“冒昧请问一下，您是否需要随身携带这个，嗯衣架？”

红裙子沉默三四秒钟，“沈正会派人抱着它。”

这就是要带着。

离理有些奇怪，红裙子的附体很明显就是这条红裙子，但是它为什么还要一直带着一个衣架，它本身就能漂浮在半空啊。

不过这属于私鬼**，离理没有追问的意思，心里过了一下之后，就迅速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

来帮忙的是武臻，她一手抱着装在盒子里，有一米八高的立式衣架，一手提着封印箱。

大概是知道要带红裙子，武臻开过来的车是特殊定制的，能够将衣架放倒放在车厢里。

武臻知道兮兮家，由她开车，离理坐在副驾驶，戴着蓝牙耳机，正在用工作机上网课……不是，培训课。

武臻在驾驶座坐立不安，总是趁着等待红灯的时间偷看副驾驶的离理，欲言又止的。

“有什么事情吗？”

在一次长时间的红灯时间，离理不由询问道，“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武臻闻言被口水呛住咳嗽好几声接过来离理拧开的水，“谢谢。”

“其实就是，今天吃饭的时候，”武臻很不好意思道，“我冒犯了您跟相先生。”

事后她想了想，偷窥人家确实很不好，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担心相黎因为她对他们部门有意见。

“嗯？”

离理摸不着头脑，她仔细回想除了想到相黎被辣到，实在想不出其他还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就是我在桌子下，看着你们贴在一起。”武臻一口气道，“我还跟沈队打赌，说你们在偷偷牵手。”

“真对不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就是第一次看到人家谈恋爱。”

武臻语无伦次道歉。

“绿灯了。”

离理语气平淡。

“啊？哦哦。”

武臻连忙起步，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

“你赌什么？”

离理忽然开口。

武臻脑子还没回神，嘴巴先开口，“赌你们牵手了。”

“哦，”离理道，“那你赢了。”

武臻：“对不起我……啊？”

离理平静地重复道，“你赢了，我们当时确实在牵手。”

她不觉得有什么冒犯，在公共场合又不是偷拍，而且他们也没有特别亲昵的举动。

只是武臻这样的反应很可爱，也很耐人寻味，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只是偷偷磕磕cp而已，而且还是真情侣，这样突然郑重其事的道歉，就好像她因为这样的行为受到了什么。

离理随手点击屏幕上选择题正确答案，转移话题，“说起来，沈队今天是特意堵我，不让我回去看到布置的？”

“对，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武臻道，“沈队说提前告诉我，我一定会暴露！可恶，看不起谁呢！”

离理挑了挑眉头。

不得不说，沈队这个堵人的办法确实非常有效，她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其他方向。

“我接完电话的时候，布置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所以他说让我可以先回去？”离理道。

“对，不过您能纠正那个小鬼的认知，也是意外之喜。”武臻道，“希望这次能顺利吧，拖的时间太久了。”

离理知道这话的意思，距离小男孩死亡的时间越久，小男孩尸.体就越难完整，而且还有其他不知道多少孩子。

……

兮兮住在富人区，外来车辆很难开进去，好在武臻来过很多次，流程都熟悉了，很快就走完流程将车往车库开。

“我真想不明白，这种严格的安保，怎么会让孩子丢了呢？”武臻嘟囔了一声，“对了，我跟兮兮家长约好了，咱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不过因为你救了兮兮，他们说如果你是只做客不谈论那些事情的话，他们很欢迎你。”

“不谈论？”离理重复，“孩子丢了，他们不想抓到犯人吗？”

“谁知道呢？我听我同事说，那些有钱人就怕这种事影响他们公司形象，基本都闭口不谈，能压就压。”武臻道，“这次要不是孩子妈妈第一时间报警，恐怕我们都接不到报警电话。”

离理提着封印箱，看着武臻找了个隐蔽的监控盲点竖起来衣架，她听不到鬼怪的声音，也看不到鬼怪。

“怎么样？这里可以吗？姐。”

红裙子衣角从武臻手臂拂过，武臻就回答：“好嘞。”

她回头将封印箱接过来，打开封印箱让红裙子进去，跟离理解释：“这种富人小区的风水什么的，对鬼怪有一定压制作用，它们进入封印箱能隔开这种影响。”

离理记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车库，远远就看到一辆鲜红的赛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武臻看着车的方向，皱着眉头挡在离理身前，“这辆车好像是冲着我们过来的。”

离理在武臻身后什么也没说，低垂着睫毛，车辆很快来到两人身前，但是只停顿了三四秒的时间，车窗都没有打开，就直接离开了。

武臻云里雾里看着车尾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记住了车牌号，决定回去查查这辆车。

开车的看起来脑子不是很正常，谁知道有没有犯事呢？

略过这个小插曲，两人到了兮兮家里，由管家将他们引进去，“先生临时有事出去了，夫人吃了药睡下了，兮兮小姐在花园等你们。”

离理认识这位管家，在某次聚会里，曾见过一次，跟在一位小少爷身后，默默指点那位小少爷。

离理当时看着有趣，好像看到被牵着绳子的傀儡，就多看了几眼，后来……

“你家那位少爷呢？”武臻问。

“少爷在等朋友。”

管家温和道。

“也就是说，没有人看护兮兮？”武臻皱着眉头，“她刚刚脱险，你们就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

管家闻言沉默片刻，道：“先生请了不少人照顾兮兮小姐。”

公园是玻璃房，门口守着两个保镖样的男人，进入花园后有起码八个成年男女分别在花园各个角落。

花丛中，兮兮孤零零坐着。

“他们看着距离兮兮很远，但其实是将中间的兮兮护得密不透风，只要有人有异常，就能迅速拿下。”

武臻声音压得极其低，离理连蒙带猜理解了她话里的内容。

离理捏了一下武臻的手背，表示知道。

还是要去训练，否则拖了队友的后腿都不知道是怎么拖的。

“武臻姐姐，离理姐姐。”

兮兮站起来露出个腼腆的笑容，看起来跟之前在梅园完全不同。

“请坐，这是我让管家叔叔准备的下午茶，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兮兮一板一眼道。

离理发现武臻没有对兮兮的表现有任何异常，这说明她没见过梅园的兮兮。

换句话说，武臻见到的兮兮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是一直就是这样，只是在梅园不同，还是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而且从兮兮在梅园时的言谈语止来看，她的父母应该是非常恩爱，对兮兮也应该很慈爱。但是从她一路走来的所听所闻，好像完全割裂的两个版本。

离理不认为兮兮之前在撒谎，在不同环境里长大的小孩是不一样的。

那么为什么会跟现实有差异呢？

“之前被离理姐姐救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跟姐姐道谢，这是我爸爸准备的谢礼，请您一定要收下。”兮兮掏出一张卡。

与此同时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文件，“您只需要签字，就能够得到这笔钱，请您放心税收由我们这边支付。”

赠与合同。

离理看了眼数字，七位数。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否则就不会直接给钱。

“不用，他们支付了报酬。”

离理指着武臻。

武臻还没有从说掏钱就掏钱的作风中回过神，就听到离理的话，茫然看向离理。

“锦旗。”

离理提醒。

官方奖励了她跟相黎“热心市民”的锦旗，只是是被部长带领后，挂在了相黎的办公室里。

“写得什么啊？”兮兮闻言露出一些之前的苗头，好奇地盯着离理，“是不是最佳情侣？”

武臻：“？”

她难以置信看向兮兮，很难想象刚刚四个字是从这样一个一板一眼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热心市民。”离理平静道。

她早就见识过兮兮那张嘴。

她虽年幼，但是嘴巴不饶人，可怕的很！

“好没意思。”兮兮说完，看到管家，坐直了身体，眼观鼻鼻观心道，“姐姐，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吧。”

“是啊，离理小姐，您救了兮兮小姐，是我们家的恩人，这点小报酬都不收的话，我们寝食难安啊。”

“没关系，”离理道，“不影响我吃睡，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兮兮，你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离理问。

“不知道。”兮兮下意识道。

“没有朋友，”管家道，“武警官，我们说了很多次了，当时不是只有我们兮兮小姐一个人吗？”

武臻正要开口。

“谁让你打断我们的？”离理冷着脸，那双淡色眼眸没有情绪，带着一股压迫感，“我是你家客人，你家就是这么招待贵客的？”

“你的礼貌呢？”离理平静道。

管家屏住呼吸，“抱歉。”

离理微微点头，看向兮兮，“你不记得他的名字，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有问过？”

“不，不知道。”

兮兮一会儿看看管家一会儿又看看离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忽然发亮，透着一股她这个年龄段特有的机灵劲。

“他不记得了。”兮兮想了想道，“他生病了，身体好烫。”

说着带着哭腔问：

“姐姐，你们能不能救救他？”

“官方的人就是这么哄骗小孩子的？”

处于变声器的声音从外传来。

管家连忙道：“少爷。”他快走两步，低声将之前的事情告诉来人。

来人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就是头发染成粉色，脖子上银链反光，一看就不是特别规矩的学生。

“我妹妹多大年纪？她能知道什么？”少年不耐烦道，“你们的证据里也显示车里当时没有任何人，也没有第二个报警丢孩子的。非要问问问，是准备把她问成一个神经病吗？”

武臻，“但是我们可以肯定还有第二个孩子。”

“那也跟我妹妹没关系，懂吗？”少年脸色很不好看，“而且，可以肯定，你拿什么肯定？证据呢？”

“我看你们就是想功劳想疯了吧，非要折磨我妹妹！”

“我没有撒谎，”兮兮的声音从后穿过来，“我也没有变成疯子，我真的有一个小朋友，他生病了，是他帮我打开坏人的箱子的。”

“你们看到了吧！”少年却更愤怒了，他指着兮兮道，“我妹妹都患了精神病了！”

离理沉默站在武臻身后，就像管家沉默站在少年身后，区别在于，离理抬眼观察每一个人，而管家低眉垂眸的。

“你妹妹没有臆想症，她说得都是真实的，”武臻冷静道，“现在证据还不能给你们看，但是……”

“哈。”

话没说完，被嘲弄的笑声打断。

“天呀，齐原我算是知道他们搞什么鬼了。”穿着赛车服的少年从花园走进来，眼睛盯着离理，“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

“你认识她？”少年齐原问完，压低声音道，“她怎么说也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别动她。”

穿着赛车服的少年闻言好笑道，“我当然认识她，比你妹妹认识得还早得早呢。”

他说完目光从离理身上转移到武臻身上，“你这是，装神弄鬼到官方里去了？”

“这算是犯罪吧？是不是要吃牢饭？”

“哎呀，”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又控制不住笑着说，“悠着点呀，不然到时候没有人去帮你请律师，岂不是显得很可怜？”

“你说是不是，我亲爱的姐姐。”

武臻这会儿算是明白这人就是之前那辆车的主人，而且他就是冲着离理来得，刚要说什么，听到身后响起平静的声音：

“我可没有未成年开车的弟弟。”她说完又对武臻道，“恭喜，原地出警。”

“我成年了！”

季肖咬牙切齿道。

“哦，那更好，成年人可以自己负责，”离理对武臻微笑道，“他一定是无证。”

武臻紧皱眉头，道：“出示一下驾驶证。”

“你又不是交警……”季肖道，对着旁边管家使眼色。

“我提醒你们，”离理坐下，慢条斯理端起茶杯，“他们办案都有记录的。”

直接掐死季肖想要先拖过去，然后做手脚的心思。

齐原看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看着离理的眼神充满好奇，“你是季肖那个……姐姐？”

他含糊掉了一些形容词。

“别说笑话了，我这一生遵纪守法。”

离理道。

“离理！”季肖脸上再也没有之前嚣张悠闲，阴沉着盯着离理，“你当谁稀罕你？”

“看，”离理没有搭理季肖，看向齐原，“真相大白了，我还是清白的。”

季肖是她生母跟二婚对象生得孩子，肖是她母亲的姓，除了季肖之外，她还有个女儿叫季珍。

这边有他们打岔，是不能再继续询问小女孩了，武臻就准备先将季肖带走，顺便叫人过来把车扣走。

“离小姐，”管家忽然叫住离理，诚恳道：“马上到晚饭时间了，您要不要留下来用个晚饭？”

不等离理拒绝，他又补充道：“正好您也可以趁这个时间，多跟兮兮小姐交流一下，兮兮小姐一直很期待您的到来。”

离理还没回答，武臻直接替离理拒绝，“抱歉，公务在身，我们要先走一步。”

齐原原本想说什么，听了这话松了眉头，也不给管家再开口的机会，连忙道：“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两位的工作了。”

离理跟武臻离开，路上因为有季肖在，没有人说话。

一路沉默到车库，进入之前，武臻纠结看向离理，“你要不要去管管那个小尾巴？”

不仅是武臻，离理也发现了，从他们一出来，兮兮就一直偷偷跟在后面。

“她说不定有话要跟你说。”

武臻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兮兮有话跟她说，前几次来的时候早说了，不用等到现在。

离理看着花丛后露出小脑袋，也没有拒绝，“那你们先走，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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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