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能看到我！”兮兮躲在花丛中，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震惊看着离理，头上还有掉落的花瓣。

离理视线从花瓣上移开，装成冷漠大人样，蹲下身，“一清二楚。”

“好吧，我下次一定能躲得更好，”兮兮嘟嘟囔囔的，但她作为一个成熟的小孩，很快就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姐姐，我想请你救救妈妈。”

“你妈妈？”离理疑惑道，“不是说吃了药在房间里睡觉？”

离理蹲得不舒服，没等兮兮回答，先把兮兮从花丛里抱出来，两三步到路边长椅边，把人放上去，自己也坐下来后，才对兮兮道：“你可以慢慢说。”

反正她也有记录仪，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上报。

说话间她给武臻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

“姐姐，那个生病的姐姐不是我妈妈。”兮兮红着眼睛，身体发着抖，抱着离理的腰，把脸埋进去，呜呜道，“兮兮好害怕。”

离理想到兮兮的前后变化，像每次安抚相黎那样轻轻揉捏兮兮的后颈，“仔细说说，你为什么觉得那个姐姐，不是你的妈妈？”

如果那位母亲真的有问题，没道理只有兮兮一个人发现，齐爸、管家知不知道暂且不知，但齐原肯定是一无所知的。

“兮兮喝牛奶痒，那个假妈妈晚上给兮兮送牛奶，牛奶臭，让兮兮喝，兮兮不喝，瞪兮兮。”

兮兮抱着离理道，“她敲兮兮床。”

这确实有问题。

“妈妈之前没有让兮兮喝过牛奶是不是？”离理问。

“没有。”兮兮道，“妈妈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你没有告诉爸爸吗？”

离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爸爸不在家，在家不说话。”兮兮道，“我跟哥哥说，哥哥要带我看医生。”

离理摩挲着兮兮的头发，她不会因为兮兮年龄小，就觉得她的话没有逻辑跟真实性。有些孩子的确分不清现实跟想象，但是兮兮不一样，她很聪明、敏锐，条理也很清晰。

但也不能全信，因为孩子的视角有限，他们认知会受到视角影响。

从目前兮兮的说辞里：父母发生变化，其中爸爸只是在家不开口，或者不在兮兮面前开口，但是她的妈妈逼她喝过敏的牛奶。

无论她父亲是什么原因，她母亲一定出了问题。

离理想到这里，就要让兮兮带她去看看她妈妈，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武臻没有给她回消息。

武臻先去开车等她，不应该会错过她的信息才对，怎么会现在还没有回复消息？

离理在这个地方非常敏感，她一手将兮兮抱到自己身上，边给武臻打电话，边对兮兮说道：“一会儿记得抱紧我，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放开……我。”

话没说完，离理感受到抱紧自己脖子的胳膊越来越紧，像蛇般死死绞缠着她的脖颈，她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长椅上空无一人，尚未拨通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听筒里传出滋滋两声，通讯通了，武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喂，离理？离理？喂？喂？！”

……

“咚、咚、咚”

离理被闷闷的敲门声吵醒，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张大嘴巴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的脖子火辣辣疼，窒息感令人心有余悸，尤其是最后看到兮兮的眼神，那是充满恶意的眼神，绝对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可是，离理可以肯定兮兮是人，她有人类的体温、呼吸以及心跳。

敲门声没停。

离理摸着脖子坐起身打量周围，但她很快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僵硬伸出双手——

缩水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看到两条莲藕一样的白白胖胖的小腿，比成人巴掌小的胖脚丫，一阵绝望。

她这辈子最胖的时候就是跟着奶奶生活的那一段时间，也就是说这要是真的是她本人缩小，那一定是幼儿园年龄段。

离理快速扫过整个房间，这是个公主儿童房，粉粉萌萌的，有很多可爱的玩偶。离理很快找到了目标，她从床上跳下去，踩到柔软的毛毯上，噔噔噔跑到粉色全身镜前，看到陌生又熟悉的胖丫头。

可不就是幼儿园版本的离理。

门外敲门声还在响，离理左右看看，发现整个房间所有有棱角的地方都被包起来了，想要找个尖锐的东西做武器都不行。

“咚、咚、咚”

门外敲门的不知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只敲门，也没有其他的动作跟声音。

离理走到一个小圆凳前，试着搬起来，发现虽然小圆凳是木制的，但她拿着并不费力。

离理差不多知道了这具身体的力量，放下小圆凳，在书桌上看到儿童图书还有一些彩笔跟本子之类的。

“兮兮，兮兮，开门呀，妈妈来给你送牛奶了。”

离理取出纸笔，在背景音乐中快速写着什么。写完之后，盖上笔帽，重新抓起小圆凳的凳腿。

只见她在半空中挥舞了两下，就这么提着到门前，趴在地上透过门缝往外看。

离理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很明显跟鬼有关，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还变成孩子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还是一种新的领域。

如果真的是领域，最近鬼怪在白天活动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离理思考着透过门缝往外看，门缝并不小，之前能看到门外的一对女士拖鞋，奇怪的是拖鞋的朝向是脚尖朝外，脚跟朝门。

就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停了下来，离理来不及反应，一张倒立的脸突然出现在瞳孔里。

那张脸就贴在两腿之间，眉在下嘴在上，正对着离理，头发散落一地，像一群蠕动的蛇。

“兮兮开门，是妈妈呀。”

女人扬起嘴角，因为是倒立的姿势，嘴角下弯。

离理没有立刻回答，她在思考夫人的姿势，应当是背对着门，在一瞬间上半身往下弯，然后上半身贴着下半身，才能到现在离理看到的样子。

但是这么一来问题就来了，在敲门声停止前，也就是女人下弯身体之前。敲门的间隔、声量、位置都没有变化，是符合一个成年人正对着门敲门的位置的——所以背对着门，是怎么敲门的呢？

“兮兮，开门呀，妈妈来给你送牛奶了。”女人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大，“兮兮，开门呀。”

离理刚刚照过镜子确定是自己的脸，女人张口就叫“兮兮”，而她清醒之前确实因为兮兮缠捆脖子才会失去意识。

但是，鬼能附身到人的身体里吗？

兮兮之前说到她母亲的异常，论证的事件就是牛奶，而现在这个诡异的女人也说是来送牛奶的。

是的，诡异女人，而不是兮兮妈妈。

离理是见过兮兮的父母的，几年前，也就是她大学毕业之前，她在某些宴会上见过他们。

眼前的从容貌来看，的确很像兮兮的妈妈李女士，但她的状态很奇怪，很僵硬呆板，像活过来的仿真人偶。

“兮兮开门呀，妈妈来给你送牛奶啊。”

她嘴巴幅度很夸张地张张合合，脸带着头从双腿之间穿过，不断往门缝地位置移动。偏偏离理并没有看到她移动的动作，只是眨眼中闭眼再睁眼的时间，那张脸就更进一步靠近门缝的位置。

离理很想知道她之后的动作，会不会从门缝里钻进来，她小小的身体扭动着往后蹭了蹭，给对方留下充足的空间。

然后继续炯炯有神盯着，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兮兮，兮兮，给妈妈开门呀。”

她的脸贴到门上，露出一小块额头，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兮兮，兮兮，兮兮……”

离理硬是听出了“理理理理理理”的感觉，她就说这种重复反复式的叫唤，放在恐怖氛围里，就是一种精神污染。

离理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小圆凳看着那一小块额头紧紧贴着门，硌出一条红印。

“兮兮兮兮给妈妈开门啊。”

先钻进来的是头顶，她就像一块史莱姆，水一样轻松从狭小的门缝里挤出来，非人感达到顶峰的时刻，恐怖感觉反而减弱了。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块能够复原的人形史莱姆从夹缝里变形钻过，然后钻过夹缝的部分又自动复原。

谁会害怕史莱姆？

离理反正不害怕，她静静看着皱起眉头，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既然她的身体像水像史莱姆，那么物理攻击大概率是没用的。

女人或者用女鬼更准确，它整个脑袋都钻了进来，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正面对着离理，嘴巴裂得像小丑的嘴巴，“兮兮，妈妈来给你送牛奶……”

“砰！”

小圆凳砸在女鬼头上，不出所料，砸在一团橡皮泥上只能砸扁，是不能砸出个伤出来的。

女鬼头被砸扁了一块，像软泥巴一样塌下去，但这并不影响她发言——

“妈妈妈妈来来来给你你你送……”

“你不要碰瓷啊，”离理忽然开口打断她，“我砸得是你的头，没有动你的声带。”

女鬼的声音戛然而止，被砸塌的部分像干瘪的气球被重新充气一样鼓起来。

离理见状转身从小书桌上翻出来之前用过得那支笔，又蹭蹭蹭跑过来，拆了笔帽对着女鬼的脸戳进去。

没有如同离理想要的那样，戳进去像戳进气球里，还是跟软泥一样塌进去。

知道不行离理就不浪费这个精力了。

“兮兮妈妈来给你送牛奶了。”

离理没搭理她毫无新线索的复读，侧对着门正对着女鬼的头站好，双手用拿高尔夫球杆的姿势握着小圆凳的凳腿，然后将女鬼钻进来的头当成球，挥杆。

女鬼被拍在门上，离理不等她复原，将小圆凳的凳面把女鬼拍扁的脑袋从门上刮下来，往门缝外怼出去。

离理的思绪非常清晰，鬼怪除了吓人，基本上对人是造成不了什么具体的伤害，而她们这次的行动还带了红裙子。

不论是谁搞得鬼，搞得什么鬼，武臻跟红裙子会迟早发现，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所以她需要做得就是拖延时间。

如果奔着解决问题，那么她从睁开眼睛开始，就需要主动出击，搜索啊、推理啊……之类的。

比如搜索整个房间；比如听到女鬼的时间，可以跟她对话；比如趁着女鬼钻进来一个头，可以趁机开门跑出去，尽可能探索更多的领域……等等等等。

但目的是拖延时间，那就不一样了。

上面那些为了搜集更多线索的行动统统都可以不要，反正鬼杀不死她，只要没有人进来，在房间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离理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所以无论女鬼说什么，她都不搭理。后来开口也是想看一下，它到底是一个固定的程序，就是无论受到怎样的干扰，都会重复相同的话，还是说有一定自我思维的，会因她的反应而做出不同的反应。

现在知道了，它不是个纯粹的复读机。

离理将脑袋刮下来后，趁着脑袋还没有复原，用圆凳硬塞硬怼的，把脑袋从门缝里往外怼。

这个动作在这里其实是个无用功，因为它既然能钻进来第一次，就能钻进来第二次。如果是具有思维的恶趣味的鬼或者怪物，它或许还会顺着人的动作被怼出去，然后趁着人以为取得了一次小小胜利之后，再猛地钻进来。

这也是离理常见的一种鬼怪吓人的方式，毕竟在一个人警惕的情况下吓他，跟在他放松的时候吓他，会得到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

离理不知道这只鬼怪会不会有这种恶趣味，她希望对方有，如果有需要，她也可以假装被吓到的样子……当然啦，鬼怪并不是用眼睛看人是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吃人类恐惧的情绪，或者是在恐惧的时候吃掉人的精力？

总而言之，演戏是没什么骗不到鬼的，而真恐惧又会给鬼怪送食物，但她这不是要拖延时间吗？

很快，离理就知道这只鬼是什么性格了，它重新带着语音包钻了进来。

离理像砸地鼠一样用圆凳把它堵住，同时也清楚这样的行动不会重复太长时间。

背后的人或者鬼怪，费了这么大力气将她弄到这里，又是把她变小，又是重复上演兮兮说过的送牛奶的经历，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至少不会是为了吓唬她包吃一顿。

离理懒得去想原因，她现在可是官方人员！她背后是有组织的！

离理跟女鬼脑袋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最后女鬼先认输，她没有再钻进来，甚至头都离开了地面，似乎是回到了应该呆着的半空。

大概吧。

离理甩了甩酸涩的胳膊，对这具幼儿园期间的身体素质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比她幼儿园时期，不知道好了多少。

离理重新趴在地上，透过门缝往外看，然而不等她看清楚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出离理所想，武臻在接通离理的电话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之后，就意识到不对劲，她没有挂电话，先招呼红裙子去看，然后用私人机给沈正打电话说明情况。

季肖被扣着手锁在后座，听着动静笑嘻嘻道：“怎么了，不会被绑架了吧？”

听到他的声音，武臻在沈正挂断电话之间补充道：“有个无证驾驶的，通知人来提人。”

季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武臻锁上车，下车朝着离理之前的位置去，一边去一边给管家通话，询问兮兮在不在家。

话刚说完，就听到兮兮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兮兮在啊。”

武臻太.阳.穴一抽，她加快奔跑的速度，“兮兮刚刚有没有出门找离理？”

“没有啊，兮兮一直在家里呢。”

挂断电话之后，武臻还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可以确定花丛里看到的就是兮兮，为什么兮兮说她没有出门过呢？

她在撒谎？

武臻距离兮兮藏身的花丛五六百米的位置，就看到了长椅下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她挂断通话跑过去捡起手机，在后台看到了一条发给她，但她却没有收到的短信。

【兮兮说她妈妈有问题，兮兮猜测她被替换。】

武臻握紧手机，有些目眩，也就是说离理跟兮兮近距离交谈了，而且交谈中从兮兮口中听到“兮兮认为她妈妈被人替换”的信息。

可是兮兮为什么要撒谎说她没有出门呢？

武臻思考间扫视周围，确认好几个监控的位置，将新得到的信息通知沈正，然后再次前往齐家。

管家看到武臻回来很意外，礼貌地问：“武警官是有什么遗忘了吗？”

“兮兮真的没有离开过吗？”武臻问，她能够确定管家的疑惑跟意外不像是假的，但她不相信这些人的面皮，他们都非常会表演。

管家不明所以回答：“兮兮小姐真的没有离开过，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武臻没有回答，她双目紧紧盯着管家，“你知道撒谎影响我们依法办案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再问你一次，齐兮到底有没有离开过，包括离开你的视线！”

管家哪怕不在年轻，经历过很多，在这种压迫下，仍旧下意识紧绷起来，“她，兮兮小姐确实没有离开……她去了一趟洗手间，但是警官，只离开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那就是离开了将近半个小时。

武臻道：“我需要见她。”

……

与此同时，离理意识再次恢复第一时间，先骂一句玩不起。

离理仍然在之前那个粉嫩的小房间里，身体也仍旧是幼稚园时期的模样，只不过这一次那个女鬼不再是在门外，而是站在她的床边，端着一个透明玻璃杯，里面似乎是牛奶。

在离理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女鬼微笑道：“兮兮，妈妈来给你送牛奶了。”

离理没有搭理她，视线在房间里扫一圈，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圆凳不见了。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在女鬼播放第二遍语音包的时候，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头槌。

女鬼的脸被砸瘪，兮兮双手双腿抱着女鬼的身体，整个人不停打着冷颤。

冷！

像是抱着一个凉气会往皮肤里钻的冰块。离理双腿夹着女鬼的腰腹，一只手抓着她空着的手，一手去抓牛奶杯子，要往女鬼脸上倒，但是女鬼抓得很紧。

离理发现夺不过来没有再次尝试，直接从女鬼身上跳了下来，她下来之后头也不回冲着门的位置冲。

门没有关，露出走廊上的护栏，如果这是兮兮家里，那么这有可能是在二楼。

离理没能跑出去，之前轻而易举就到房门口，现在却怎么也到达不了了，门就像是海市蜃楼，不对，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挂在驴前的萝卜。

离理停下移动，转过头就看到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看着她的位置，见她回过头，还温柔地笑道：“兮兮，快来喝牛奶。”

离理彻底明白了。

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她喝牛奶。

牛奶有问题是一定的，可是有什么问题就没那么容易知道。她总不能真的尝尝试试效果，这么草率，很容易试试就逝世。

这鬼不知道是笃定她跑不掉，还是生来反应不快，攻击能力不行，刚刚她跳到它身上，虽然砸扁了它的脑袋，但是她现在就一幼儿园小朋友，跳到它身上就像个身前背包，完全可以直接抱住她强行灌给她喝。

但它没有，是不能还是不想。

“兮兮，快来喝牛奶啊。”

离理没搭理她，朝着全身镜的位置走过去，全身镜的位置距离门很近，刚刚她冲向门的时候，连带着连全身镜都靠近不了，现在却直接就走到全身镜的位置了。

这是被动能力？只要她想要去门的位置就到不了，或者是说只要她想要离开房间就到不了门的位置？

思绪一闪而过，离理就发现她在原地踏步，她立刻让自己只想门而不想离开，鬼打墙就消失了，她成功走到门的位置。

离理没想着离开，站在门前往外看，果然是在二楼，可惜她没有来过兮兮家，刚刚那一趟也没有进屋直接被领到玻璃房去了。

离理不知道她家里的布置是什么样子，没办法判断这里是不是兮兮家，她记下来布局，确定出不去就不再做白工。

离理看向女鬼，它语音播放就没有停过，位置也没有移动过。

离理有一个猜想，她没有立刻去确认，而是走到全身镜前再次确认自己的相貌，然后才移动全身镜照向女鬼。

女鬼一直叫她兮兮，她想知道是女鬼的视觉问题还是认知问题。

离理并不担心镜子里会照不出女鬼，过去她经常在镜子里看到鬼怪的本体，本体都能看到更不用说附身。

女鬼一定是附身，本体状态下是不会有这么克制的思维，但是它附身在什么东西上呢？

总不会是尸.体吧？

离理过去还没有见过能够附体在尸.体上的鬼，倒是人在吸取太多鬼怪寒气，被鬼怪惊吓太多次后，会被附体。

但是这种附体很快就会消散，因为人的身体是会自我恢复的，一旦恢复过来，就能够将会挤出来。

离理猜测兮兮可能是受到了迷惑，而不是被附体，她之前的状态很好，又是小孩子活力充沛。

所以离理认为鬼迷惑兮兮做了一些行动，而比起兮兮，齐家似乎更可疑些。

……

齐家，沈正正在看监控。

几分钟前季肖跟车被人带走，沈正到了小区之后没有立刻前往齐家，而是先去找了物业查看武臻所说几个位置的监控。

监控上看到离理朝着兮兮的位置过去，然后就蹲下来说了什么，没多久将人抱到长椅位置，发短信，两人继续交流。

然后离理似乎发现了什么，变得警惕起来，开始打电话，也就是这个时候监控变成雪花屏幕。过了这段雪花，就是武臻赶过去的画面。

齐家内是有监控的，除了主卧这种地方，可以说是被监控覆盖。

现在沈正就是在看兮兮的动线，跟管家说辞不同的是，兮兮没有去洗手间，她直接离开了家。

但兮兮现在怎么都不愿意张口，她抱着齐原，甚至不愿意将头抬起来。

齐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也问不出，跟他爸打电话也没有联系上，整个人焦虑不已，又不得不耐住脾气安慰兮兮。

武臻整个人显得很沉稳，声音也很平静，“兮兮你不要害怕，我们知道你找离理说了什么，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去找她，又怎么回来的。”

兮兮整个人都在发抖，缩在齐原身上小声哭。

齐原压着脾气道，“就算兮兮去找了那个什么警官，她才多大，她能做什么？你们到底要问什么？”

“既然如此，”武臻道，“能不能让你母亲来？”

“兮兮年龄小，或许需要你母亲的安抚。”武臻注意到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兮兮身体都在发抖。

齐原脸色也不好看，他没有注意到兮兮的反应，“我妈妈生病了，不能下床。”

“不能下床？”武臻没有反驳，她顺势转移视线，看向管家道，“但她没有去医院，而是在家里修养，她不能下床，我们过去看看可以吧？”

管家还想拒绝，就听到沈正道：“希望你们不要妨碍我们办案，齐勇那已经有同事过去了。”

齐勇就是兮兮的爸爸。

齐原闻言几乎压不住愤怒，“我们总有权利知道我们到底是犯了什么案，需要逼迫一个小孩子跟一个病重的女人吧？！”

他没有想到一直很好说话看着脾气很软的武臻警官，冷着脸严肃道：“请配合办案。”

在管家的带领下，沈正、武臻等三位到达主卧，他敲了两下门，“夫人，有警官想要来询问您一些事情。”

他又签了两下，房间里传来两声闷闷的咳嗽声，房门从里面打开。

房间里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暖起来，女人却还盖着厚重的被褥，只露出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如果不是有技术人员从监控里翻译出唇语，知道兮兮跟离理对话内容，还真不会怀疑这位的情况。

沈正正准备开口，忽然有股风从身侧略过，同时床上的女人表情变得痛苦狰狞，她甚至没能完全舒展开表情，就被一条五彩斑斓的触手穿透脑袋，女人的尸.体快速干瘪着。

管家猛地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惊悚的喊叫堵在嗓子眼，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发不出声音。

三人立刻取出武器转身对准大门，就看到触手源头的人形怪物。

“理理不在这里，它的记忆里没有理理。”相黎面无表情道。

＊

镜子里果然浮现了女人的身影，但不是离理眼里看到的相貌跟李澜有**分相似度的女鬼，而是一个雕刻着李澜脸，穿着李澜衣服的类似于泥塑的东西。

女鬼手中端着的牛奶也不是乳白色，还是猩红色。

除此之外，房间布置之类的跟眼睛所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兮兮，快来喝牛奶呀，喝了牛奶才能长高，睡觉没有噩梦。”

离理离开全身镜，走到书桌前，她翻了翻没有看到自己上一次清醒后书写的东西。

于是，离理取出纸笔，一边重新书写，一边开始思考。

她实在是想不通啊。

倒不是眼前这个相貌名称以及位置，反正肯定是鬼怪搞得鬼，不符合科学的东西。

没有思考的必要，她想得是另一个问题，他们的目的。

鬼怪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吓人，然后吃饱饭，所以无论它们的手段有多么的奇怪匪夷所思，都是为了吓人。

现在很明显不是。

牛奶是一定有问题的，但是他们真的是为了让她喝牛奶吗？

兮兮之前来说牛奶这件事，她是一定会对牛奶有防备心理，这样怎么也不可能去喝。而它又没有强势的手段逼迫她喝牛奶，只有重复式的复读，又有什么用处？

如果牛奶只是个烟.雾.弹，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之前有个猜想没有验证，首先女鬼两次都没有移动过位置，其次离理第一次时能够在房间自由行动，第二次却不能有离开房间的想法。

离理看向女鬼，它还在反复重复着类似的话，身体始终没有离开过床边的位置，它之所以能够转过来看向她的位置，是因为它……

离理瞪大了眼睛。

它居然是把整个上半身转了一百八十度！它的下半身仍旧是正对着床铺位置的。

离理看着，忽然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然而不等她细想，第三次失去了意识。

……

相黎在发疯。

祂没有再维持人的形态，触手从祂身躯下疯狂涌出，沈正头皮发麻想要组织，就看到一条触手卷着吓到呆滞的兮兮到他面前。

“相黎！你在做什么！”

沈正朝着兮兮的方向跑过去，谁知却发现原本呆滞恐惧的兮兮看到相黎，嗷一嗓子就哭了。

“相黎哥哥！哇呜呜呜！兮兮房间有鬼，兮兮身体里有鬼，兮兮要死了！离理姐姐被兮兮身体里的鬼抓走了，妈妈，妈妈也被鬼抓走了，呜呜呜。”

沈正：“？”

之前怎么哄都不吭声的，现在用触手卷着她的相黎，全说了。

他突然想起来，兮兮失踪是离理跟相黎两个人找到的，她一开始就问能不能见他们，只是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只说离理，就忘了还有相黎这回事。

“你身体里没有鬼，”相黎将人卷到自己身边，“它去哪里了。”

祂现在找不到离理的气息跟位置，本体非常焦躁不安。

兮兮当然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反倒是沈正终于找到空隙开口，连忙道：“我们正在定位离理的位置。”

话音刚落，对讲机传来滋啦一声，相黎并不算陌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

离理第三次恢复意识。

第一次她的第一感觉是痛，第二次是看到站在床边的女鬼，第三次她是先闻到腥臭的味道。

这味道非常冲鼻浓郁，离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半躺在女人怀里，它一手禁锢着她的身体手脚，一手一点点移动牛奶往她嘴巴的位置靠近。

很明显，味道就是从牛奶里传出来的。

而这一次，离理终于可以确定她猜想的准确性。

她是在按照兮兮的经历走，兮兮半夜听到有人敲门，因为听到她妈妈的声音所以她打开门让假扮她妈妈的女鬼进来，然后女鬼走到床边，最后像现在这样抱着她。

离理猜测，这大概就是牛奶的最后一次戏份，这个动作完全可以往一个小孩子嘴巴里灌进牛奶。

所以他们不在乎她是否反抗，也没有任何强制性或者攻击性的行为，因为结局是固定的。不论前面她做出了多少努力，结局是兮兮喝了牛奶就不会变。

就像第二次清醒时，她无论如何都离不开房间一样。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上一回里，离理分明感受到女鬼身上刺骨的寒气，这一次整个人被迫躺在女鬼身上，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冷气。

“兮兮，乖乖喝完牛奶。”

女鬼的声音非常温柔，它小心翼翼移动着牛奶靠近，“兮兮喝完牛奶不会做噩梦，不然会梦到有怪物把兮兮吃掉的。”

兮兮会相信吗？

不，不会，她是个敏锐又聪明的小孩，她在外面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就只吃米饭。

在她知道自己过敏的情况下，她的妈妈在她上床睡觉后给她送了一杯牛奶，还是臭的牛奶，她会喝吗？

不会。

兮兮一定不会喝。

这不是最后一场戏份，这应该是倒数第二场。

“可是我不能喝牛奶。”

离理忽然开口道。

女鬼的动作停下了，她的动作停下来了，但是她的嘴巴没停，类似的内容重复反复的说。

离理不管这个，她尝试挣脱了一下，发现越是挣扎束缚越紧，就停下来了动作。

她悄悄用手指比划着什么，嘴巴一改之前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i人风格，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跟女鬼对线起来。

“兮兮晚上喝牛奶不会做梦……”

“死了当然不会做梦，也不对，死了会不会做梦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兮兮，兮兮，乖，听妈妈的话，很好喝的。”

“好喝你为什么不喝？是不想吗？”

“兮兮喝牛奶能长高……”

“哈哈哈别逗我笑，你说什么笑话呢？喝了就嘎，尸.体还能长高呢？这是你的经验吗？”

……

女鬼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完全消失，离理意犹未尽道：“你怎么不说了？是不爱说话吗？”

离理感受到身上的束缚，在她没有挣扎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紧，她几乎能听到骨头在挤压下发出的咯吱声。饶是如此，离理仍旧在疼痛中坚强开口，“我没动怎么把你的被动打出来了？”

“啊，难不成是语言攻击到你了？”

“喀”

小腿的骨头裂了。

离理面目疼痛到扭曲，喘.息着发出颤抖的声音，“哈。”

“哈哈，你破防了啊？”

“还是黑化了？就这点本事吗？省省力气吧，你又不能弄死我。下一次再睁眼，伤都没了吧？”

“喀”

“咔”

“喀”

不止一次骨头断裂发出声音，离理疼痛到无力支撑身体，原来是被束缚在女鬼身上，现在是不得不软倒在女鬼身上。

如果女鬼没有束缚住她的身体，她一定会滑下去摔在地上。

“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离理话锋一转道。

女鬼认为她承受不住开始示弱，松开了些力道。

离理闷哼一声，猛然放松是二次疼痛，她强忍着痛，张口两三次才找回声音。

女鬼之前大概是真的被气狠了，也不语音播放了，时不时就用力再放松，反复折磨离理。

非常符合离理对鬼的刻板印象。

情绪很极端，所以如果生气也会非常极端。

离理在反反复复的痛疼中，声音时高时低，断断续续说着故事，女鬼并没有听她说了什么，只沉浸在折磨她的愉悦报复情绪中。

忽然，女鬼感受一股颤栗的力量疾速靠近，同时它耳边响起平稳坚定的女音：

“西西说，给我一把刀，我可以杀死鬼。”

女鬼听到“刺啦”一声，像是刀划破纸张的声音，又像是划破鼓鼓囊囊的气球的声音，它的附体迅速干瘪下去。

在它脱离附体最后一瞬间，它看到附体爬上艳丽诡谲的花纹，而后女鬼彻底失去了意识。

离理失去支撑坠落到床铺上，却好像掉进水床上，凉凉爽爽的。她太痛了，没办法动弹，也没办法再去思考床下到底是什么牌子的软垫。

她眼球转动，看向冲到自己面前浑身发抖的相黎，握着刀的手颤巍巍举起来，脸上露出笑容：

“我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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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