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红裙子！

离理从相黎出现后就很奇怪，从她进入领域之前的情况来看，红裙子应该是最早来找她的……同事，它距离最近又是附体鬼怪。

相黎比它先出现就很奇怪。

离理没有立刻操纵手机鬼协助红裙子，相黎既然说是“圈套”，就意味着它们是有计划的。

离理不清楚具体情况，贸然动手或许会影响调查部布局。但她也没有嫌着，利用手机鬼的能力堵住出口，同时跟外界联系。

比起手机鬼在人类指挥下才能困住烟雾极短暂的时间，红裙子的经验跟攻击性显然高的不止一星半点。

离理暂时没有收到回话，也不着急就静静观察战局，发现红裙子并不是没有将其一招击败的能力，更像是猫逗老鼠一般。

它是在拖延时间，还是本性如此？

如果对方是人，离理就可以确定答案，偏偏对方是鬼怪。鬼怪本性恶劣，这个恶劣并不是说狠厉、恶毒，而是由于需求需要人类恐惧，所以它们天生就会制造恐惧。

这种猫捉老鼠的逗弄，很容易突破对方心理防线，所以有可能是红裙子的本性，而非计划要求。

离理思索间，相黎手机上收到了外界回信，只有四个字。

【安全为主。】

收到信息之后，半空上的出口忽地消失，下一秒烟雾从红裙子手下撕下一缕，撕下来时其他烟雾猛然膨胀阻挡红裙子。

在离理要指挥手机鬼上前时，手一顿解开手机鬼的束缚，手机鬼没有控制，回到附体上。与此同时，那缕烟雾从下方裂开的新出口逃窜了。

在烟雾逃窜后，红裙子如鼓风口袋将烟雾吞食其中，两三秒后恢复芊细样子。

它没有靠近离理两人，只是停顿三四个呼吸，缥缈灵动的声音传入离理耳中——

“……准备离开……”

＊

从领域离开后，离理才发现她一直在兮兮之前藏着的花丛里，武臻还有几个一起吃过火锅的同事，守在周围。

“离理有没有受伤？能走动吗？需不需要担架？”武臻问道。

离理感觉不太好，整个人像是熬了几个通宵，被吸干了精.气，她没有废话，“我在领域里看到兮兮喝下不明液体，喝下后疑似有鬼怪附身，齐勇可能是知情者，李澜踪迹不明。”

说完就失去了意识，被一直贴在身后的相黎接住。

武臻连忙呼叫担架，呼叫完发现相黎将人抱起要离开，连忙道：“屈副部说这个领域古怪，安全起见要让离理去做一个全身检查！”

相黎没有回答，脚步却朝着救护车方向移动。

离理再醒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懵，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外界的声音传入耳中，缓了好久才从混沌中清醒。

“理理？”

离理应了声，移动僵硬的脑袋看到按下呼叫铃的相黎。

“我，”她发出声音的时候，感觉嗓子里在她昏迷的时间被塞了几斤沙砾，一开口那些有棱有角的沙砾就摩着声带。

离理闭上嘴后，相黎从旁边端起一个水杯，将吸管递到离理嘴边。

“温水。”相黎道。

离理咬着吸管喝了没几口，病房里进来检查的医生，确定她身体没问题后，告诉她，打完点滴后，随时可以出院。

医生离开后，离理问：“我睡了多久？”

“36小时28分钟。”相黎道，“现在是3月13。”

离理没想到居然睡了这么久，但刚刚医生明明说她没事。

似乎知道离理在想什么，相黎解释道：“说你太累了，让你好好休息。”

“太累了？”

离理琢磨，大概是那个领域确实古怪，她这样不畏惧鬼怪经常见鬼的人，进入就要睡这么久才能恢复的话，普通人还不知道会受怎样的折磨。

“案件怎么样？”离理问。

“不知道。”相黎摇头，“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离理问完话就想到这点，听到结果也不觉得意外，“你去帮我问问能吃什么，我感觉好饿，吃完东西，收拾一下就出院吧。”

既然没事，就没必要一直在医院呆着。

相黎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点了点头，也没离开，直接呼叫铃请了护士进来。

护士送完营养粥离开，离理看着相黎以她在打点滴为理由准备喂饭，忽然道：“你心情不好？”

她刚醒意识不太清醒，这会儿才回过神，发觉到相黎的不对劲。

以相黎的性格，她刚醒过来相黎不说挨挨蹭蹭也得哭一回然后挨挨蹭蹭，但是从她醒了到现在，相黎好像情绪非常平静。

“很不好。”

相黎诚实噎住离理。

“因为我遇到了危险？”

离理说完将递到嘴边的粥吃进嘴里，温度刚好，就是有些稀，感觉一口下去全是水。

“担心坏了吧？”离理不知道是躺太久，还是后遗症，浑身软趴趴的使不上力气，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感情，“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好饿。”

相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口一口喂离理。

离理都没什么感觉就结束了用餐，她叹了口气，可怜兮兮看向相黎。

相黎也很心疼，帮离理擦拭时，安慰离理，“医生说三天左右就能正常用餐了，这三天可以少食多餐。”

听到少食多餐离理才放下心，本来准备吃完饭就离开，但是离理还是使不上力气，再加上调查部打电话慰问，离理决定再躺躺，等到能下床再出院。

打完点滴，离理立刻让相黎找个护工来帮她洗澡，她感觉浑身黏黏糊糊的，非常难受！

“我可以……”

相黎话没说完，被离理残忍拒绝。

“你当然可以，但是我不舒服，想要更专业的帮我。”

相黎又没帮她洗过，她现在浑身使不上力气，洗澡时再手忙脚乱的，更劳心劳肺。

离理态度坚定，相黎就没有办法，但他也不认识什么专业人员，只好找部长。

离理被送进医院以后，是部长安排的人做检查，也是部长安排的病房。

离理没有受伤也没什么疾病，除了饮食需要注意之外，其他都没问题。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一位沉默寡言的女护工将离理抱进浴室。

离理脱了衣服，坐在浴室里特制的椅子上，依靠椅子上的束缚稳定肢体，等待护工洗搓。

等待时，她看着身体，有些不确定道：“阿姨，你看我小腹、腿上，那是什么？”

阿姨闻言走过来，离理肤色白皙，一点色彩在身上就会很突兀，因此能一眼看到在她的腹部、腰侧、腿、手臂甚至锁骨都有红印，一条条的，很细很浅。

“像是勒印？”

阿姨不确定道。

离理想到在领域里，她被假李澜禁锢，但对不上啊，假李澜再怎么样也是人类的肢体，会留下这么细浅的印记吗？

转头离理又想到她当时是幼童的身体。

第一次经历这种领域，没有经验就无法判断，这样的领域对人类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又会在人体留下什么样的伤痕。

离理让阿姨按捏了下，感觉不痛不痒，只好暂时放下。

病房里，相黎听到离理的话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这两天都是他给离理清理身体，那些痕迹是触手治疗后留下的印记。

离理从副本出来，并不是太累昏厥，而是领域鬼怪污染，再加上身体因为缩小放大。

相黎只能用本体治愈，在离理醒来前两个小时确定身体没有问题，部长让医院给离理做了全身检查，没有发现问题，离理才被移到普通病房。

在此之前，离理一直在调查部特供的病房里。

部长也是在确定离理身体没有问题之后，拿走了离理在医院所有报告，签订完各种保密协议才离开。

相黎没想到离理会这么快发现问题，因为离理的身体起码要十二个小时才能有活动的力气，到那时痕迹早就消散了。

于是，离理清清爽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团坐着像缩着的大狗。

大狗看到离理的瞬间弹坐起来，从阿姨手里接过来离理。阿姨离开后，相黎找出吹风机给离理吹头发，病房里就只剩下吹风机呜呜声。

离理就有些犯困。

“相黎，心情还很糟糕吗？”离理问，“还是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

相黎抚摸离理头发的手指顿了下，低声回答，“理理，我现在发现，我很怕你会死。”

发现离理没有追究痕迹，相黎的情绪也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什么？”离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忍不住回头去看相黎的表情。

她的动作突然，相黎及时松开手才不至于扯到离理的头发，看到离理诧异的表情，他又说了一遍，“我好怕你痛，更怕你死。”

过去他不害怕离理会死亡，所以从不觉得一个人类陷入沉睡，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所以他可以每一个夜晚幸福而安静地盯着离理睡觉看。

现在离理没有醒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陷入无法控制的恐惧，他恐惧本体治愈无用，恐惧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恐惧她的气息停止。

跟本能的恐惧不同，这种恐惧就像是把人类躯体封锁，将本体禁锢在人类躯体之中，一点一点剥夺走生机。

而他，化成两份，一部分清楚感受到本体生机的脱离，另一部分对此无动于衷，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床上昏睡的人身上。

“我感觉我要随你而亡了。”

相黎道。

他早就想过，等到离理死后，他会吞下离理然后幸福死去。

“我很恐惧，像溺水的人没办法呼吸一样。”相黎道。

“医生不是说了我没事吗？”

离理将相黎拉到身前坐下，她没有力气，泡了热水后也只是能动一动手指的程度。好在相黎总是会明白她的意图，她稍微一动，相黎就自然而然顺从她的意思坐在她身前。

相黎看着离理的眼睛，说道：“你没有醒。”

“嗯，”离理想了想，“这个我没有办法，因为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够避免的。”

离理之前就想过，为什么鬼怪会挑中兮兮，又为什么又会选中她？

这些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在更早之前就被选中了。

想想看，她是什么身份进入齐家的？

是跟在武臻身后，以官方办案的名义前往齐家的。这样的身份，幕后人难道不清楚她如果失踪会被第一时间发觉吗？

他们清楚，仍然这么做了。

只能说明利大于弊，说明在更早时候为了某些暂且不知的“利”，他们就已经选中她了。

离理不知道原因，但好在她已经进入官方，不至于不声不响死在哪里或者被鬼附体都没有人知道。

离理将推测告诉相黎。

“他们已经盯上我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既然知道他们想要我的命，逃避害怕是没有用处的。”

离理说完感觉房间的光变暗了，呼吸也有些不顺畅，好像房间里的空气被抽走了似的。

但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也没有到不适的地步，离理就更在意相黎的状态，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个机器。

离理艰难指挥手臂，却只有手指动了两下，她呼出口气，道：“相黎，我没办法动，你可以握住我的手吗？”

相黎面部表情没有变化，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膝上却伸出手小心翼翼将离理的手圈在掌中。

离理感受到相黎的动作，觉得他还理智还在线，继续道：“害怕死亡，或者害怕爱人死亡，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更珍惜。”

“珍惜生命，珍惜跟爱人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相黎看着离理，双眼充满没有被知识侵蚀过的清澈，把离理逗笑了。

“给我一个拥抱好吗？”

离理道。

相黎就附身将离理拥入怀中，他听到她在他人类的心脏处轻声道：

“别怕，我会努力活着，跟你在一起。”

＊

3.13早上八点

屈副部来得时候，相黎正在给离理按摩肌肉。

“感觉怎么样？”

屈副部将果篮放下，关切道。

“除了不能动都挺好，”离理笑盈盈回答，“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现在应该正忙着吧？”

“你这边还需要一个系统的笔录，本来应该部长过来，但她被绊住了。”屈副部坐在床边回答，“不用担心，你就简单将跟武臻分离后的经历说一下就行。”

离理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没有犹豫，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期间屈副部不仅观察离理，还抽空看了相黎，结果相黎低头给离理按摩，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离理说完后，相黎洗了手，喂她喝了半杯温水。

屈副部又反复问了几个细节，确定没有遗漏才停下，询问离理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说是随时可以。”离理道，“我推测背后的人或者鬼之类的，早就盯上我了，不然他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在武臻眼皮子底下把我掳走，暴露了更多的东西。”

离理没醒的两天，调查部为主的几个部门都没能闭眼，唯一的好消息是涉及到鬼怪，一切以调查部行动为主少了很多桎梏。

“这次他们露出的马脚颇多，有了一定进展。”屈副部道，“你好好休养。”

说完想了想道，“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住在调查部宿舍。”

离理当然知道调查部宿舍是最安全的，但这么一来，她大概率是失去参与这个事件调查的机会了。

“我可以住在家里吗？”

离理问。

屈副部似乎并不意外离理的问题，他只是说：“你要想好，家里还是不如调查部宿舍安全。”

“但是更方便。”

方便那些人再次出手。

屈副部：“你确定吗？”

“你们应该有我做出这个选择后的方案吧？”

有进展的意思是没有解决。

她这个目标主动要求当鱼饵，调查部肯定不会没有对应方案。

不过这么一来，她就不能这么早离开医院，起码要等到能够下床活动，她是想引诱敌人出现瓮中捉鳖，不是真的准备找死。

下午，武臻提着个大保温盒过来，打开后里面是一个一个小的封印瓶。

手机鬼、爱条鬼还有几个出现在新人欢迎会上的鬼，用这种方式被送了过来，其中就有那只附体在壁灯上，声音是烟嗓大叔声音的鬼怪。

除了手机鬼之外，所有鬼从封印瓶出来后立刻藏在病房各处，如果不是离理看到瓶子，还以为是错觉。

“真专业啊。”

离理说着看向唯一不专业的手机鬼。

普通人也能看到鬼怪附体的物体，武臻自然清楚离理在说什么，笑着道，“它有名字，是兮兮给取得。”

“我自己说！”手机鬼语言表达能力明显好了很多，附体手机上语音外放道，“我叫话话，童话的话，通话的话。”

“好名字。”离理非常慷慨赞美之词，夸完问武臻，“兮兮怎么样？”

上午屈副部很多东西都没说，离理也没好意思问，先不说保密不保密，就她现在的样子，屈副部这样严肃的人，肯定不会多透露什么东西。

果然，武臻这边没有什么忌讳，“她现在在调查部接受检查呢，具体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武臻道：“其他的就不能说。”

武臻也没有待太久，她忙了两天，这会儿休息顺路将东西带过来，晚上要换其他同事。

武臻离开，病房里还有很多鬼怪，相黎像个阴暗蘑菇坐在床边拉着离理的手一动不动。

看起来状态是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大概率还是会很不舒服。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家。”离理说完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改口道：“不对，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去上课？也不要回家了，直接去上课吧。”

相黎闻言身体就是一僵，床头发带传出“噗、噗”嗤笑声。

离理：“……”

相黎却不在乎其他任何人事物，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从离理身上移开，目光平静，但在离理视野看不到的床下，触手艳诡到可怖。

这样的颜色若是在之前，一定会引诱病房里的鬼怪暴.动，但现在没有任何一只鬼感受到污染。

祂对自身污染的控制变强了。

“我去了？”相黎温和道，“我晚上回来，理理想吃什么？”

“嗯？哦，能吃什么吃什么吧。”

离理没想到相黎答应这么快，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发现相黎已经穿上外套。

相黎又叮嘱道：“理理，我叫了那个阿姨过来，你有什么需要就让她帮忙，我晚上就回来。”

离理点头应下。

她看着相黎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古怪，相黎真的是准备去学习或者回家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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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