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沙发上黑雾一样的爸爸还在酣睡，她嘴里兜着喷香的肉，轻盈地钻进温暖的被窝中。

云朵似的被子柔柔地铺在她身上，绵长的睡意袭上心头，小燕闭上眼，坠入馨香的美梦中。

黑暗带来不可言喻的安全感，女孩睡得昏天暗地，等她再次醒来，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卧室。

她打着哈欠下床，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小燕赤足走出卧室，嘟着嘴左顾右盼：“爸爸？”

没人回应；

女孩的表情阴郁下来，不听话的爸爸。

“小燕，”梅阿姨站在一楼仰面看来，她的手搅在围裙里，惴惴不安地挤出笑，“你要吃饭吗？”

瀑布般的黑发从脸颊两边垂下，雪白的脸被削得线条凌厉刻薄，小燕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往下看，轻声细语：“爸爸，在哪？”

“先生，他出去有事了。”梅阿姨胆怯地低下头，不敢看小燕，事情没成，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根本拿这个魔星没办法，只盼着她别发疯！

“你要饿了吗？我去做饭......”梅阿姨的声音越来越小，胖胖的身体像融化的奶油，瘫在地板上。

小燕漆黑的瞳孔盯着楼下这团颤抖的香肉，可惜地摸了摸自己正鼓动的小腹，女孩的声音愈发轻柔：“阿姨，你真乖。”

不像爸爸，偷偷跑出去，被人杀掉了该怎么办！

嘴角不自觉抽动，小燕雪白的脸蛋不见任何表情，她垂着眼眸，思索，等爸爸回来把他关起来好了，这样他就不会老是乱跑了。

梅阿姨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始终不见动静，她咬牙偷偷往上瞟了眼，二楼走廊上空无一人，小燕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

“小燕？”

无人回应

梅阿姨有些茫然，人呢？

“吱——呀。”

刺耳的声音仿佛隔着什么东西，闷闷地在天花板上回荡。

小燕漫不经心地四处晃悠，没穿鞋的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声音在二楼尽头的白墙停下，白墙中央挂着一扇对外打开的双页窗，小燕伸手推开，探出脑袋。

天气很好，团团云朵被刷上厚重灰色，天幕俯身想抱住这座小小的别墅，所以用力地灰云往下压，花园没有撒下花种，光秃秃的土地铺平目之所及的视野，泥土的腥味拼命往小燕的鼻子里钻。

“阿嚏！”

她揉了揉鼻尖，忽视屋里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和女人的惨叫，小燕翘着嘴角，手掌摊开朝上，对着低低的灰云：“真漂亮呀。”

“叽叽叽！”

薄薄的纸片发出聒噪的声音，从静止的世界尽头一路吵来，最后停在小燕摊开的手掌上。

小燕好奇地看着手心的东西，黑色的毛发，白的肚子，嫩黄的小嘴，这是什么？

“沙，沙。”

有人拖着很有份量的东西，慢慢靠近小燕，来者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呵呵地开口：“那是小燕子哦。”

“才不是！”小燕下意识地反驳。

我才是小燕！

小燕皱着脸回头看，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抬手，友好地打招呼：“姐姐好呀！”

小梦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显然很懂礼貌，知道分享，于是小女孩回头上摘下一块肉，大方地抬手：“姐姐给你！”

被她一路拖拽上来的梅阿姨，身上的肉贴得东一块西一块，显然是被人暴力拆卸过。

梅阿姨捏着手，手心的眼珠透过指缝往外看，她看不清小燕的表情，只盼着这个魔星还没消化，免得自己再受皮肉之苦。

小燕瞥了眼湿答答的带血肉块，皱着鼻子拒绝：“我不要，”她语气一转，“你来这里干嘛，不是说了要你待在下面吗？”

肉没给出去，小梦遗憾地收回手，她一下一下捏着手里的肉，像在捏弹力玩具，小女孩无辜地歪头：“可是姐姐，我太饿了才爬出来找东西吃的，而且我知道爸爸不在家，不然我不会上来的！”

看她这么乖，小燕轻哼一声，仍有些不高兴：“你也饿得太快了！我比你大，我吃那么一点点都没这么快饿！”

小燕伸出一只手，食指和大拇指间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她强调：“我只吃了这么一点点。”

“因为我跑来跑去了，做完运动就是容易累呀!”小梦好像想起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张开的嘴露出笑，快把鼻子挤到眼睛中间去了。

“哦——”小燕兴致缺缺，对小梦玩了什么不感兴趣，她举着手心的纸片，“你刚刚说这是小燕子？”

小燕皱着眉，把那张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它凭什么叫小燕子？”

“哒哒哒！”

小梦揉着脸，把嘴角搓回去：“因为上面写了它的名字呀！”

孩子短短的手指像魔法棒，触碰的地方逐渐浮出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小燕子

穿花衣

年年春天

来这里

来这里

“哇——”小燕瞪大眼，“它真的叫小燕子！我跟它一样！”

“对呀对呀，”小梦也很高兴，和纸片小燕子一起唧唧叫，“一样呀一样呀。”

小女孩高兴得上蹿下跳，一脚跺在团起身子准备滚走的梅阿姨身上，她碾了碾脚板下软趴趴的眼珠，神情天真可爱：“梅阿姨看到小燕子了吗？”

梅阿姨的牙齿上下打着架：“看，看到了？”

“哈？梅梅阿姨在说什么呢，再说一遍？”小梦的脚往下一压。

“我没看到！我只看见，看见小燕。”眼珠在别人脚下踩着，梅阿姨就是想哭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