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机四伏的书院

“呦,跟谁装横呢。别忘了,打架斗殴是会被赶出书院,你要是被赶出书院就只能一辈子杀猪。

反正你也不怕,毕竟当年能背一整扇猪招摇入山门,还怕干回老本行嘛。

行了,师妹别在这哭鼻子。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以大欺小呢。”赵柯得意的笑了几声。

林焕的拳头再也忍不住,她直接打了出去,却在空中被一双大手拦截下来。

“上官?”林焕抬眸正好对上上官竹那抹笑容,他眨眨眼示意她放心。

上官竹甩开扇子并跳上桌子道:“今日夫子留题,名为复得自然。各位师兄师姐们,此题何论?”

众人一脸懵,热闹看得好好的,怎么就开始论上题。而且还是十八斋的浪荡子提出来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上官竹悠哉的晃着扇子,在桌上边走边说:“古往今来,入学是要交束脩的。现如今咱们的束脩被金银所代替,在我看来此乃大俗!

林焕背一整扇猪肉入山门,除了是她求学的束脩,更是对山长的敬重。

那上千石阶有人走上来都费劲,更可况背着一整扇猪的小小姑娘?这不就更能体现她求学的决心?你我连写文都崇古,林焕的束脩崇古,为何讥讽?”

“这都能扯回来?”人群中的蔺渊微微皱眉。

圣人曰纳于言而敏于行,巧舌如簧从不是君子引以为荣的德行,拥有上百年历史的花洲书院不该教出这样的学子。

陪着夫子围观的贾复回答道:“上官竹向来机敏,只是这心没用到正道。多加管教,定能成材。”

对于贾复的夸奖蔺渊充耳不闻,他指向林焕道:“这位学子真能背一整扇猪肉上山?”

“是的,天生神力。您看她的身板就知道,不像寻常姑娘那般纤弱。”

蔺渊认可的点点头,怨不得昨晚她能顶开箩筐推倒自己。

也就片刻走神,前方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大打出手,乱作一团。

“夫子,小心!”

“什么?”蔺渊显然不在状态。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食盒凌空而至。蔺渊被里面的汤汤水水浇了一头,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

“咳咳。”

蔺渊吐出不少菜汤来,他颇为无奈的吐了口气来平复心情。

小小书院要比江湖还要危险几分,仅仅一个上午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看来以后要小心行事。

“蔺夫子。”门外的贾复敲门道:“掌事学官要将林焕罚出书院,请您帮忙说句话。”

蔺渊擦着头发默不住声,林焕今日在学堂上绝对是认出自己,若就此被赶出书院,正好少一个威胁。

“夫子。”贾复还在敲门,蔺渊依旧在漫不经心擦着头发。

“蔺夫子,今日之事您也看在眼里,是五斋那几位先挑事的。若是林焕被赶出书院,她只有杀猪嫁人一个出路。那算学的本领从此再无用武之地阿!”贾复锲而不舍的劝说着,可屋里的人就是没有回应。

不远处的饭堂前,林焕上官竹以及赵柯这些闹事的学子排排站,掌事学官拿着戒尺正在训斥他们。

趁着学官训斥赵柯,上官竹朝着林焕挪了几步低声道:“还疼吗?”

林焕脸上的巴掌印红的吓人,她摇摇头道:“不怎么疼。我会被赶出学院吗?”

“别怕。这事我有经验,不就是同窗之间打个架嘛,扯扯皮就过去了。再说了你又没动手,动手的另有其人。”

学官注意到那边的交头接耳,上来就给上官竹一戒尺道:“站好了。”

上官竹嬉皮笑脸的拱手道:“是。学官大人。”

掌事学官瞥了眼林焕红肿的脸颊,仿佛没看见般目视前方道:“所有院中闹事者,禁闭一天,戒尺十板。”

听到处理结果,林焕的心终于落回肚中。怎么罚都成,只要没被赶出书院就好。

谁知学官又补充道:“明日将你们的父亲请来。”

林焕瞬间抬眸,此事绝不能让父亲知道,他本来就不赞成我来念书的。这和被赶出学院没有区别啊。

“掌事学官。”林焕拱手道:“我父亲身体不好,能否……”

学官直接打断她的话道:“闹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父亲的身体不好?”

林焕紧接着就回答道:“学生没有闹事。”

“你还敢顶嘴。”学官的戒尺毫不犹豫的就打下去。

林焕咬牙挨着戒尺,依旧一字一句顿:“学生没有闹事。”

“这么说,是我判错了?”

“学生不敢。”林焕低下头道。

掌事学官满意的昂了昂头,就听林焕道:“是赵学姐讥讽在先,也是赵学姐动手在前,闹事的是她,而非我与上官竹!”

“你!”学官气急了,所以这次的戒尺打的十分狠,干脆将戒尺打成两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随着贾复赶来的蔺渊也被这场景镇住。他不明白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为何要对女学子下这么狠的手。

而被打的林焕疼到蹲在地上,她身边的上官竹看不下去,指着林焕道:“她脸上的巴掌印还不够清晰吗?您不能因为赵柯是第五斋的,我们是十八斋的就区别对待。”

“怎么?你们倒数第一斋要反不成?”

上官竹完全不惧怕,梗着脖子上前道:“学官的眼睛要是不用,扣下来当炮踩还能听个响儿!”

“你!”学官举着半截戒尺又要打下来,却被上官竹钳住胳膊。

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哪里较量过年轻力壮的上官竹。见夺不回自己的手,学官恶狠狠地威胁道:“上官竹!你敢不敬师长,这书院容你不得!信不信我将你逐出书院!?”

“那可太好了,如此是非不分的学院,没什么值得我学的。小爷还不乐意奉陪,告辞。”说完还嚣张的推了把学官,拂袖而走。

“阿竹别赌气。”贾复在人群外拦截住他。

“老复,不必多劝。”他看到一旁的蔺渊,径直走上前去:“我读不读书无所谓,林焕你得给我保下来,否则……”

蔺渊接着说道:“还拿弓弩射我?”

“知道就好,告辞。”他背过身去隔着肩膀拱了下手,可以说十分没有礼貌。

蔺渊却没有生气,而是指着上官竹气冲冲的背影问道:“他是谁家的小衙内?”

“他可不是什么衙内。家里是做生意的有点闲钱罢了,给惯成这副混不吝的性格。”

蔺渊却不以为然,上官竹的身份绝非富商之子那么简单。花洲书院名满天下,入院资格更是难求,而他却如此不在乎,甚至敢对学官动手。

要知道这里的学官都是朝廷分派,与县尉同级,官居八品。有点闲钱的富商可不敢得罪,巴结还来不及呢。官员家中的公子哥倒是敢这般犯浑。

方才上官竹的举动让掌事学官很有没面子,他来到林焕面前耍威风道:“你若是不肯认罚,大可跟着上官竹一同离开。”

蔺渊侧头问着贾复道:“此人为何如此偏心?只针对林焕,而对其他闹事的学子如此宽松?”

“马上就要府试,五斋是有能力通过的,而林焕……希望渺茫。”

“人品与学问岂能挂钩?如此对待,实乃不公啊。”

“是啊。五斋这几个平日里没少对林焕出言讥讽,也就林焕懂事不与她们计较。今日的她们太过分了。”

林焕向来谨小慎微,但在原则上绝不退步。没错就是没错!挨了师姐的打还要被学官针对,林焕只觉得委屈,她一声不吭,就是不肯认罚。

学官再次落了面子,他气得连说三声好,正要发落时有人走出围观人群。

“林学子所言非虚,确实是这位赵学子先开口讥讽的。”

掌事学官对面前的人十分陌生,就听来人自我介绍道:“小可蔺万宗,是十八斋的新任夫子。”

“见过蔺夫子。”学官客气的回礼道:“夫子今日才入院,想必还不熟悉书院的规矩。我乃掌事学官,论公正、掌赏罚。夫子只需传道受业,余下的事不劳夫子费心。”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不让蔺渊插手。

林焕对于蔺渊的行为有些不理解。这土匪不应该巴不得把我赶出书院的吗?怎会帮我?

她哪里知道此刻情形让蔺渊回忆起年少时的经历。

也是太阳当头,也是学官胡乱判决。但他不如林焕,怕挨打受罚的蔺渊从开始就选择将莫须有的错误认下。

后来书院的惩罚是躲了过去,却被父亲以失掉读书人的气节打上一顿,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是啊,读书人都看中气节。气节虽珍贵,也该有人维护才是。否则它会随着岁月的流失,环境的侵蚀从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蔺渊上前一步,挂上温和的微笑道:“学官执意要罚,蔺某不敢阻拦。但方才林学子明确表示她的父亲身体不好,若是强行请学子父亲上山实在有悖孝义。

这样吧,蔺某舔为十八斋的夫子,就由蔺某下山与学子父亲汇报此时情况,即没有让学官失去威严,也全了学生孝义,您看如何?”

掌事学官本来对于蔺渊的提议毫不在乎的,但这位夫子将姿态放的很低,让他自然而然的挺胸抬头。

学官虽有品级,但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在书院里是学子不喜,夫子不屑的。可以说是猫嫌狗厌的状态。蔺渊还是第一个对他弯腰作揖的夫子,更没有拿自视清高的夫子姿态下达命令。

既然如此,卖他个人情又如何。

于是林焕的惩罚从请父亲上山,变成夫子下山家访。但是禁闭与戒尺都未能免除。

蔺渊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学子怎么这样,书院本是做学问的地方,一个个的书不念,热闹倒是不少。

贾复嘿嘿笑道:“夫子,按理说您的起居应有学生照料。只是近日我家中有事想请几日假,您的起居就由苏天赐来照料,您看可好?”

“不必麻烦,您去忙吧。”

“学生告辞。”

蔺渊连忙躬身还礼,让这么个老大哥天天服侍,自己真怕折寿。送走贾复后,他转眸就看到树后飘扬的红裙。

跟踪都跟踪这般拙劣,这姑娘当真是笨拙到可爱阿。

他抬眸瞥上一眼,斜前方廊下的影子瞬间少了一道。

蔺渊又回头看向大树,真想告诉她,廊下的那人才叫跟踪。

不见形,唯见影,高手啊。

树后自然就是唐黎,但并没有要跟踪蔺渊的意思。她是听到林焕出事便一路跑来,本想为林焕解围谁知让蔺渊抢了先。她在树后目睹整个过程,也对新来的夫子有了初步的认识。

随着事情结束人群散开,唐黎紧接着也离开。

前传番外:十八斋的学子——林焕

本名林换娘,入书院后改名为林焕。

祖祖辈辈杀猪匠,从小与父亲出摊,拥有一手杀猪的好本事,更是练得力大无穷。

强壮的身体下藏着颗柔弱细腻的心。因出身不好,再加上父母的重男轻女,导致焕娘生性敏感。一场意外导致弟弟去世,父亲半疯半傻,母亲能力有限,家中的生意越来越冷清。

年纪轻轻的焕娘为了生计,经常拉着半扇猪肉走街串巷的吆喝。直到那天她给花洲书院的山长送肉。山长见她回话伶俐,算账又快又准,建议她到书院念书。若是能过府试,就凭借她那不用算盘算账的能力,绝对能在县衙谋得账房一职。

书院山长的话让她动了上学的心思。母亲觉得杀猪这个活计是亏德行的,十分支持她上山读书。就这样焕娘背着一整只猪作为束脩跨进花洲书院的山门,也因此成为学院中最大的笑话。

同窗学子以她是杀猪匠出身,造谣她身上臭到招苍蝇,都不愿与她同寝,甚至连吃饭时都要孤立她。起先林焕并不在意,她上山是为了当县衙账房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渐渐的这些人变本加厉,嘲笑她努力的方向不过是小吏而已,根本就算不上官。甚至联合众人不与她说话,将其当做透明人。冷暴力的霸凌让焕娘有哭无处诉。她开始变得抵触上学。

她虽擅长算数算账,并不擅文章,就这样随着考核成绩的下滑,她一路从第五斋来到了第十八斋。

十八斋是书院耻辱所在,但林焕觉得这里挺好的,这里的人不嫌弃她的出身,爱吃她做的菜食。

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千金小姐,有博学多识又疼爱晚辈的复叔,有帮自己化妆打扮的大少爷,还有为自己贴符念经祈福的小神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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