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眼神真热烈

兰蒂芙微微一怔。确实,她对艾沃尔印象也不怎么样。芙蕾迪丝的怨怼与英格薇的嫌恶,轻易在她心湖投下共鸣的石子。

但即便如此兰蒂芙还是决定管住嘴谨慎行事,于是她保持无辜的微笑问道:“这怎么说?艾沃尔也冒犯过你吗英格薇?”

“这可远非冒犯这么简单。”英格薇摇着头板着脸说道,保养得当的深棕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我一直怀疑童年的经历是不是给那孩子的心灵造成了永久的……不可磨灭的影响,使她的行为想法有些异于常人。”

“斯蒂比约恩为艾沃尔的婚事愁到现在。”芙蕾迪丝替兰蒂芙拿来灌肠用的漏斗时有些无奈地说道,“英格薇为此总是自责。你说说,好好一个女孩子不趁着青春年华邂逅爱情,这还不怪?”

“你要明白,”正在搅拌汤锅的英格薇叹口气摇摇头,炉火的光在她紧锁的眉头和叹息的嘴角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艾沃尔不是亲生女儿对他来说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外人会揣测他是否因非骨肉之故对她有所疏忽甚至……刻薄亏待,我怎么能让我男人承受这样的猜忌?”

“其实——”兰蒂芙斟酌词句试图劝慰,“看看艾沃尔如今的模样,武艺高强,威风凛凛,不会有人怀疑斯蒂比约恩对她视如己出。”

“可婚姻是终身大事!艾沃尔身为王女至今没得觅得良人,任谁看都是父母的问题。”英格薇说着往锅里看了眼低声咕哝了句“啊太稀了,得加点儿面包屑”便抽身离开。

于是芙蕾迪丝继续往下说道:“你应该还没听说过吧?艾沃尔十四岁那年跟阿瓦斯尼斯的王子哈蒙德谈婚论嫁过,你猜猜最后怎么吹的?”

兰蒂芙脱口而出:“不会是因为艾沃尔跟人家打了一架吧?”

“短短几天你对艾沃尔也很了解嘛,”英格薇边往锅子里撒料边笑道,“不过真相恐怕比你想的还要离谱,艾沃尔因为一些口角,趁大人不注意将哈蒙德像摔麻袋似的掼在地上,差点把哈蒙德的脖子摔断,卢夫文娜都吓哭了。斯蒂比约恩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们夫妇俩安抚住,哦,你们俩洗肠洗得快点儿,我这儿已经好了。“

于是芙蕾迪丝手指翻飞,边忙活边凑近兰蒂芙挤眉弄眼道:“斯蒂比约恩让艾沃尔认错,艾沃尔假模假式地道完歉却开始挖苦讥讽哈蒙德身娇体弱不堪一击,又把约尔夫妇气得头顶冒烟。”

兰蒂芙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此世的艾沃尔虽与前世那位在许多方面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但在脾气倔不服输这点上倒还十分相似。前世那位艾沃尔,即便对誓死追随的兄长,当西格德沉迷于那些异教狂热的秘辛时,也敢当面顶撞,寸步不让,那恐怕就是那对兄妹这辈子发生过的最大分歧。

不过兰蒂芙不难想象,换在这辈子那情况可就差得远了。

“所以,艾沃尔到底为什么和一个可能成为她未婚夫的王子打架?”兰蒂芙的视线从芙蕾迪丝脸上扫到英格薇身上,“你们知道原委吗?”

“无非就是小王子心直口快,”英格薇撇撇嘴,往她放凉了些的糊粥里撒上切碎的香草洋葱,“说艾沃尔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公主,而是小渔村村长家里的村姑,话是不太好听,但那是事实,想不到艾沃尔还挺虚荣,听不得这些实话,跟哈蒙德吵了两句就动起手来。”

英格薇撒下的香草洋葱碎末在温热的糊粥上蒸腾起辛辣又略带甜腻的气息,很快与清洗肠衣后残留的淡淡血腥味、铁锅里米粥的谷物香混杂在一起萦绕弥漫在三人之间。

“我听说艾沃尔的生母对女儿相当宠溺,”芙蕾迪丝加重了口吻视线在另外两个女人脸上扫来扫去说道,“如今西格德更是纵容!我早说了,女孩家这般娇惯,迟早祸及家门!”

兰蒂芙幽幽开口接话:“倘若斯蒂比约恩有求于阿瓦斯尼斯,艾沃尔的任性会害得父亲求助无门,甚至拖累整个氏族。”

说到这一点,兰蒂芙自认为相当有发言权。芙蕾迪丝更是立刻表示赞同:“瞧瞧,这才是正经高门大户培养出的好女儿,识大体心怀广,啧啧,难怪说人就怕比呢~”

“斯蒂比约恩那次回来之后说是一年内都不好意思再见到约尔夫妇。”英格薇边把煮好的糊糊倒进容器里边叹气说道,“本来能跟艾沃尔门当户对的对象就不好找,她本身又不是斯蒂比约恩的亲生女儿,往吕加菲尔克之外找结婚对象就更难了,拖到现在能不愁吗?”

“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艾沃尔后来自己挑了个男人当未婚夫吧,就是不知怎么的闹到那般田地。”

芙蕾迪丝边啧啧感慨边把洗干净的肠衣交给兰蒂芙。现在三个女人间已经形成了默契——芙蕾迪丝洗肠衣并打结,英格薇负责拿漏斗灌,兰蒂芙负责拿肠衣接,接完再打第二个结。

“艾沃尔还有过未婚夫?”正撑开肠衣的兰蒂芙可不能放过这个出乎她意料的消息,“谁啊?现在在哪?”

“一个叫殷格夫的年轻人,当时咱们都挺看好的,斯蒂比约恩还夸艾沃尔眼光好。”说到这儿英格薇重重叹口气,“他就是本地人,没准你很快就能碰着他。一头金发,高高壮壮,待人倒挺亲切的,反正我从未听说过他惹出什么乱子来。艾沃尔说找他做未婚夫,虽然很突然但大家都乐见其成,斯蒂比约恩想要立刻筹备婚礼,倒是艾沃尔又阻止说不急,她自有安排什么的……谁知道,她所谓的自有安排就是根本没有安排。”

“根本没有安排?”发问的兰蒂芙一时忘了撑开肠衣,“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艾沃尔根本没打算嫁给殷格夫,哎,撑开呀,”此刻芙蕾迪丝口吻中那种始终挥之不去的嫌恶更加掩藏不住了,“殷格夫对艾沃尔痴心一片,她明知如此,却只为图个耳根清净就哄骗他利用他,最后又将他随意甩掉!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心啊?”

“等会儿?”兰蒂芙的动作又因为迷惑迟钝起来,“利用殷格夫?”

“芙蕾迪丝说话就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你多习惯就好。”英格薇刚给个洗净的肠衣打好结递给兰蒂芙笑道,“据殷格夫说,他早先表白遭拒,本已死心,某天艾沃尔突然现身问他愿不愿意做她的未婚夫,那傻小子欣喜若狂,哪有不接受的道理,然而随后他就发现艾沃尔抱不让抱,亲不让亲,共赴**那更是奢望了,面对殷格夫的质问艾沃尔总是含糊其辞,给不出令他满意的答案,于是忍无可忍的殷格夫才来找到斯蒂比约恩和我,要求与艾沃尔进行决斗——只要他赢了,斯蒂比约恩就得把养女嫁给他。”

兰蒂芙的动作彻底停滞了,双眼也微微瞪大。芙蕾迪丝不耐烦地催促:“怎么又停下了?”兰蒂芙抬眸瞪了她一眼,一边继续配合芙蕾迪丝一边故作轻松道:“想来最后是艾沃尔赢了,愿赌服输,这也是殷格夫自己的选择。”

“我还没全说完呢,”英格薇挑挑眉又递过来一个肠衣——也是最后一个,说道,“其实艾沃尔最后是险胜的,在那之前她被殷格夫打断两根肋骨,口吐鲜血,谁都料想不到她居然能抓住殷格夫的破绽戳爆了他的左眼眼球。”

“……什么?”兰蒂芙飞快眨眨眼,手上不由得又停了,“戳爆……眼球??殷格夫?”

“是啊,从此殷格夫有了个美名‘独眼龙’。”芙蕾迪丝冷笑着扭头招呼奴隶去弄点清水,芙蕾迪丝碰了碰兰蒂芙的手提醒她继续,又说道:“你说闹成这样,这还怎么结婚,谁还敢跟艾沃尔提亲?所以咯,艾沃尔到现在连个正经恋爱没谈过,能听到的全是不怎么中听的流言蜚语,多少也是她咎由自取。”

兰蒂芙眨眨眼努力消化刚刚听到的血腥“爱情故事”,然后又问:“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说的是艾沃尔和殷格夫决斗打得两败俱伤?”

“是……十六还是十七……?”

“艾沃尔十七岁那年发生的事,”英格薇打断芙蕾迪丝并纠正道,“当时殷格夫比艾沃尔壮上一圈呢,人人都觉得他肯定能成,谁知道……唉,我至今还能会想起殷格夫向斯蒂比约恩请求决斗时锤着胸口问他‘哪个男人活成我这副窝囊样子?’那副模样,整张脸都憋红了,结果艾沃尔给的理由就仅仅只是‘被催婚太烦了’,践踏一个好小伙的真心就只是为了欺瞒长辈拖延时间,唉,我看她对这事儿从来就没有丝毫悔意。”

“艾沃尔断了肋骨之后不也是疼得死去活来,”芙蕾迪丝撇撇嘴说道,“你们当时拿烧红的船钉给她止血,艾沃尔差点昏过去吧。”

“可不吗?她好像跟我提起过呢,说直至现在她的肋骨还会因为天气和季节变化隐隐作痛,要我说,这也怪不了别人。”

“哎,”芙蕾迪丝凑近英格薇问,“我没记错的话,去阿瓦斯尼斯见哈蒙德那次,是艾沃尔最后一次穿裙子?”

“嗯……还真是。”伊薇特将装满清水的木盆小心端到了英格薇跟前,后者洗着手又摇头道,“都给自己熬成老处女了,她还不想做女人啊,难道想这么一直拖到死去?这根本不是办法,越拖下去留给她后悔的机会就越少了。”

听到英格薇说到“老处女”兰蒂芙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她的二十岁也是在这样的鄙夷、嫌弃和没完没了的催婚中度过的。也不知这辈子这位艾沃尔能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坚持到年过半百之后也拒不成婚,不过恋爱也不谈情人也没有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了,要知道上辈子那艾沃尔人称是情人遍天下,到哪儿都不怕寂寞。难道现在这艾沃尔当真对男欢女爱毫无兴趣?还是说她的情人就是格尔达?兰蒂芙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她自己也干过跟小姑子告白并强吻这种事。

显然英格薇和芙蕾迪丝这老姐妹俩话题还没完,但兰蒂芙已了然——那声“小怪物”,绝非一时气话。

“斯蒂比约恩……是我见过最劳心伤神的男人。”英格薇突然悲从中来感慨道,“可怜的王后去得太早了,虽说仆役从来不缺,但斯蒂比约恩就是放心不下,跟西格德相关的一切事宜无论大事小事他总是事必躬亲,甚至换尿兜洗屁股这样的事他也干过,说出去怕是没人信,这样的男人你还能上哪儿去找?”

“得亏是你有你来到他身边~”芙蕾迪丝特地拖长了声调揶揄起来,“有了你之后斯蒂比约恩明显年轻十岁不止,西格德也是真心把你当母亲的……”

芙蕾迪丝的话语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一个兰蒂芙看着十分眼熟的奴隶扶着门忐忑地望向厨房里三个贵妇说道:“各位!西——西格德召集侧厅议事!呃应该是,他让长屋里所有得空的人都过去,去听听弗洛基的冒险事迹!”

听到弗洛基的名字,兰蒂芙顿时感到呼吸发紧。

行动的时刻这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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