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珠知道慕青意来意后轻轻嗤笑出声，她看起来是什么很善良温柔的人吗？竟然可笑地觉得她会拉度绯出谢霁白的识海，现在她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

不过姜明珠转念一想还有些事没有搞清楚，若是让度绯灵识迷失在谢霁白识海中对她也没有好处。

那就勉为其难帮她一把吧。

姜明珠俏皮地眨了眨眼：“自然可以。”

她可是个温柔的医修，怎么会拒绝别人呢。

慕青意才放下心来。

*

度绯真没想到她知道小霁白是妖鬼，这么说来，如她所料那般谢霁白自幼便被妖鬼寄生了。

小明珠还是个六七岁的孩童，长大后再怎么强势，做事说话有底气，那也源于自身的实力以及家族力量的强大，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童。

在外颠沛流离，什么都被限制着，到现在七岁了，这个年龄修真界孩童已经步入修炼阶段，会使用一些简单的术法，可小明珠什么也不会。

明明她有如此强大的背景与资源作为她修炼道上的支撑，可是这些都错过了。

因此她需要别人保护，只能依靠这路上唯一给过她善心的人。

小明珠抽抽噎噎：“那两个被他杀了的人，连尸身都没有留下，所以他会没事的。”

度绯拭去她眼角的泪，轻声问她：“知道他是妖鬼的人还有谁？”

小明珠摇了摇头：“就我自己，我没有给别人说过。”

其实她能感受小明珠是一种纠结之心，她一边想着要报答小霁白多次救了她的这份恩情，一边又因为知道他是妖鬼对他产生抵抗之情。

度绯摸着她的脑袋：“你有想过以后吗？”

小明珠犹豫迷茫了了，她还会有以后吗？

她尽量压住话里的悲伤难过：“没有，我失踪了这么久，家里人从来没有找过我。”

小明珠又想到了什么，睁大眼：“但是若是姐姐说的以后，我想变得强大，不再受他人桎梏，我不想再被人欺负。”

度绯露出一个微笑：“你会的。”

小明珠垂下眼：“姐姐，我会陪你，若是最后不能回来我就走了。”

度朔山，云雾缭绕，刚入山湿冷的气息便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人不适。

小明珠紧紧拉着她的手，老气横秋地说：“我幼时听家中长辈说过，如今修真界妖鬼之门上的封印不稳，一个不小心就会破了，现在进来看果真如此。”

度绯听她一副小大人说话的模样，莫名想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识海里发生的这些都很真实，出去后或许她可以问问谢霁白。

有些应当是真的，比如小霁白和小明珠流离失所三年，被他人拐走意外来到此处。

有些应当是假的，譬如那天她的到来让小霁白没有被那人扔进走尸群，若是她没有来发生了什么全然可以想到。

想到这儿度绯眼底掠过一抹心疼，真是便宜那个畜生了，这么对待两个孩童。

小明珠看起来气色红润，就连身上的衣服不说是绫罗绸缎，至少比小霁白身上破破烂烂的乞丐装好太多。

度绯想那个男的应当是有什么目的在身上，拐卖来人却没有置于死地，而是处心积虑冒着极大的风险养了这么多年。

但最后他们两个是如何离开这里，一个如何回到家这些就是谜团了，一个又是如何拜进蓬莱只有现实的自己知道。

又或许待会她就能看见答案了。

小明珠没想那么多，她只是默默念叨：“希望哥哥平安。”

上山的路自然不好走，尤其是这还是封印了妖鬼的山。

山上水气深重，树木繁茂，长得毫无章法，奇形怪状，可路却十分好走，这些树总会在路上留出能过人的地方。

“姐姐你说被妖鬼寄生了的人会怎么样？”小明珠问她。

当她提到妖鬼之时，度绯能感觉到这座山像是有什么受到了呼唤，发出颤颤之声。

小明珠恍若未察觉般继续道：“我曾见过家中的长辈变成了妖鬼，那是从小就对我很好的一个人，她会为我缝衣服，教我各种知识，某天她却想害我。”

“她想吸我的血，想杀了我，若不是父亲来的及时，我早死了。”

度绯没想到连姜的家的人都会被妖鬼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更要命的是要发现被妖鬼寄生的人没那么容易，只能等它们自己露出破绽来。

被寄生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妖鬼吞噬掉自己的意识，变得嗜血好杀。

无一例外。

度绯想到这个结果长睫轻颤，眼眸扫过这里的一花一木，它们静静矗立不语，无悲无喜，如同他的主人般。

这所有的一切皆是谢霁白意识幻化而成。

度绯扬首，天空乌云盖日，阵阵阴风吹起，撩起她的衣发。

她再次低头时，小明珠已经不见，就像是她的幻觉，小明珠没有存在过。

“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度绯轻声问。

蓦地眼前浮现一道白色身影。他是谢霁白却又不是。

只是有着相同的一张脸而已，度绯想。

他静静站在那里，脸上笑得邪气。狭长的凤眼上方有一点红痣，在冷白的肌肤上更显得妖冶，明明是飘飘清冷的白衣，衬得他却多了几分割裂感。

“看起来你不欢迎我的到来？”它神色慵懒道，微微眯着眼。

谁欢迎一个想要鸠占鹊巢的妖鬼来啊，度绯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没回答它，只是仔细端详着它。

妖鬼大方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任由她打量着自己，脸上挂着邪气的笑意。

“如何？我是不是比他好很多？”

度绯摇摇头，诚实道：“比不上他。”

妖鬼如一个懵懂的小孩好奇地问：“为什么？”

此时，周围树被吹得一瞬发出沙沙作响之声，像是野兽的嚎叫响彻于此地一样显示出它不悦的心情。

妖鬼的眼尾逐渐染上血红的戾气，像是小孩子得不到家里长辈偏爱一般问：“我怎么会比不上那个废物？”

度绯嘴角勾起一抹笑，唔了声：“性情，容貌，才能，修为，总的来说各方各面你都比不上他。”

妖鬼大笑起来，胸腔震动，它笑够了才道：“我以为你说的什么呢，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心知肚明。”

妖鬼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他用力很大，眼尾立刻留下一抹殷红，它真切的邀请：“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妖鬼笑得意味深长：“我相信你会后悔认识他这样的人。”

度绯沉默良久，她也想知道这个妖鬼会搞什么鬼，道：“好。”

眼前的场景迅速变换。

从死气沉沉到万物勃发只是一息的事。

度绯眨了眨眼，她被一片不知名的花包围着，鼻尖传来清新的芳香。

“阿真，你怎么在这里偷懒啊。”少女气鼓鼓的声音传来，“小姐都快回来了。”

她是阿真，度绯蹙起眉，这妖鬼又给她安排了个什么身份。

少女见她呆愣在那里，将她从地上扯起来：“阿真，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你与他身份相差那么大，想这么多最后只能自讨苦吃。”

说着，她伸手从度绯头上欲取什么。

度绯下意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在迎着少女不解疑惑的目光后她才慢慢放下。

绿衣少女打扮的极其朴素，扎着两个麻花辫，身上没有佩戴首饰，只有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穿的素净。

度绯看了眼自己，身上各种首饰齐上阵，打扮得漂漂亮亮，明明是相同的发型，一样的服饰，她却硬生生穿得花里胡哨。

她将度绯头上别的几朵花取下。

度绯一看，红色的花。

红配绿，她默默地想，还真是有品味。

少女叫阿絮，两个人自幼来到姜府侍奉，成为姜府宅急众多侍女之一。

阿真和阿絮灵力都很微弱，因此只能勉勉强强在外宅混口饭吃，保证自己在当今依旧混乱世道被害死饿死。

度绯淡淡瞥了一眼身边无处不在的妖鬼，他似乎对这种解说很感兴趣，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度绯会不会回应。

自顾自说着，末了还感叹一句：“那谢霁白从来不与我交流，都快憋死了。”

度绯冷笑了声。

憋死你最好，省的一天老想着和别人抢身体。

他们的对话周遭人听不见，阿絮就不听见。

阿絮脸色沉重：“阿真，姜府虽待人宽容，但是绝不会容忍有异心的人，所以……”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度绯。

度绯明了，这是说她穿得太花里胡哨了，也不知今天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值得阿真这样打扮。

度绯点了点头，直接当着她的面将头上这些多余的头饰，耳饰什么的摘掉。

但是她也不明白为何打扮成这样就是有异心了。

直到她与阿絮一起站在姜府正门两侧，似乎所有的下人都来到了此处，穿得皆是朴素无比。

姜府院宅很大大，修得精美，他们井然有序地站在两侧，中间空出长宽的一条道。

“他们在等人回来。”妖鬼道，他绕有兴趣问，“你猜在等谁？”

度绯本不想回答他，又想到自己不理他，他能把后面的话接着说上，那就没意思了。

度绯道：“等谢霁白和姜明珠。”

妖鬼眼底泛出笑着，眼尾愈加殷红，笑得肆意：“真聪明。”

度绯嫌弃地别过脸。

她静下心想了想妖鬼带她来此处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利用她作为一个突破口，一个……

思绪被人打断，有人喊道：“小姐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