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回到幽蓝间,楚云江将陶宴送回房间,并查看这里是否布置得合适。

规格跟赵力的差不多,只是因主人的喜好不同,同样的装饰却显得清雅一些。

“这边夏天凉快,冬天会冷一点,如果不习惯,等暖阁修好了,你可以去住暖阁。”

陶宴给他搬了把椅子,上面铺了软垫:“已经很好。”

试着坐下,刚碰到椅子边,楚云江就摆着手站起来:“不行,还坐不得。”转身走向里面的床榻,斜了身子就躺上去了:“我躺一下。”

看着他那么享受地卧在自己床上,有一刹那,陶宴的耳廓红了,上前撩起被子给他盖在腿上。

在楚云江眼里,他的庭院,全是他的所有物,睡一下又怎么了。

他留下来的缘故,就是一蹴而起的好奇心。

那个护身符为啥绣个“九九”?

看得出是比较私密的物件,如果陶宴肯告诉他,那就表明这个人对他没有秘密了,以后想恨他都难。

陶宴给他倒了杯茶,目光往返不定地落在那纤长的人身上。

楚云江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打开空间玉佩翻找了半天,拿出一个蓝青色的香囊出来。

“这是我小时候,我那个人间的父皇给我的,因为这类东西太多,我用不过来,里面是龙涎玉津香可安神助眠,中间有个暗袋,可以放东西,我看你上次缝在衣服里的护身符没合适的保存处,不如放在这里面,随身带着也方便。”

盯着他看了许久,陶宴才接下东西,眼里有些许波动:“谢谢……师兄。”

楚云江愣住了,这滋味真是新鲜呢。

因为上辈子陶宴从没叫过他师兄。

哦哟,果然是穷太久了,这么点东西就把这小子折服了,根本就毫无难度嘛。

“唉,陶师弟。”楚云江笑得轻松快意:“你那个护身符为什么绣九九二字啊?什么含义呢?”

拿着香囊的手顿了一下,陶宴低下头,脸颊竟有浅淡的羞红。

“难道是心上人的名字?”楚云江像是逮到什么惊天趣闻似的,激动地翻了个身,压到了没完全好的屁股,痛的直咧牙:“哎呦……嘶。”

陶宴给他扶住,小心地给他顺好位置,楚云江急着知道答案,赶忙抓着他拉被子的手:“快告诉师兄,是啥意思?”

那潭潋的眸子落在两只交握的手上,陶宴深宽宽地看向他,脸更红了,微微摇了下头,如冷泉干净的声音回道:“是我的乳名。”

……

反应了好久,楚云江才狂笑起来:“哈哈……乳……乳名……九……九九”

“啊哈哈哈……”

那笑声能把房子抬走。

陶宴见他这反应,更是低了头,拉了下他的衣角:“师兄别告诉人。”

不说出去可能吗,他恨不得马上找人分享这件可乐的事。

“哈哈……”楚云江虚着答应:“好……好……呵呵……”

看出他在敷衍,陶宴反抓他的手,一双深目认真地盯着他,整个气度都严谨而专注:“我告诉师兄,并不是想让师兄说出去取悦他人,若是师兄觉得开心,只你一人开心就好了,我愿意看你开心,但别分享给别人,好吗?”

那种独一无二的神色。

余笑在喉,楚云江歪了歪脑袋,抽出了手:“这也没什么嘛,我跟别人不是一样笑么。”

陶宴别开脸,有些沉郁起来:“乳名本为私名,不轻易为人知,如果师兄觉得我的坦诚是随意道给外人的事,我这就离开。”

“离开?”楚云江惊得直起身子:“去哪?”

陶宴气鼓鼓的:“回我该待的地方。”

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顶,楚云江万想不到他因为这么个破事儿要走,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糖衣炮弹竟然如此不牢靠,分分钟垮掉。

陶宴站起来就去拿还没打开的包袱,楚云江挣扎着起来,一手捂着屁股去拉人:“别生气啊,好了,我不说出去,打死都不说,可以吗?”

回过头,陶宴紧紧地看着他:“真的?”

死小子,还特么要人哄,这什么德行,楚云江咬碎了牙,拿出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耐心:“真的,说出去,我天打雷劈。”

这才平下风波,陶宴放心包袱,重新扶他回去躺下:“我是重阳节出生,所以父母取了这个乳名。”

楚云江小惊了下:“这么说前几日你过生辰,还被我打了?”

“嗯。”陶宴点头。

十七岁生日被暴打一顿,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事么。

重生前楚云江已是近三十的年纪,回到十年前,虽是二十的身体,心理年纪还是三十的心态,多了十年的阅历,已不再是曾经年少时的我行我素,现在知道当初虐待陶宴正值他的生辰,竟有种过分的不应该。

或许是安慰小孩的长者心态,楚云江诚心地道了个歉:“对不起,可以的话,我给你补一个生辰宴。”

陶宴冲他微笑:“已经补过了。”

楚云江:“什么?”

陶宴:“那天早晨,你给我做了一顿饭。”

楚云江直摆手:“那算什么弥补,一点都不正式,改天重新过。”

陶宴:“生辰一年只有一次,我心里当它过了,明年……再过吧,也不是什么非过不可的事。”

这么看来,这娃挺惨的啊!

楚云江的泛滥心就那么一会儿,他不想补过就算了,也省得操心,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他起身下榻,故意调侃了句:“陶九九,后天谪仙试炼,你愿意跟我参加么?”

这名字有十来年没人叫过,陶宴有种异样的窘态,低着头回应:“好,只是我没有修为,恐怕会拖你后腿。”

谁能想到这窘羞不好意思的俊俏少会是个灭世大魔头,楚云江觉得他这表情简直不能跟上辈子那个人联系在一起,魔王变小猪,感觉太好玩了。

他伸手摸了下对方的小脑袋,笑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会。”

陶宴看着他:“嗯。”

谪仙试炼是全员参加的野猎训练,上一世陶宴被一只赤焰虎追,差点丢了小命,当时楚云江也在场,从头看到尾,也从头笑到尾,一直袖手旁观。

所以说,陶宴恨他是绝对有理由的。

避免以前的事发生,带在身边最保险。

走到门口,楚云江回头说:“好好恢复一下,到时候要帮我拿东西。”

陶宴点头:“嗯。”

看着那蹁跹的人离开,仿佛夏日绿荷的风景,铺开在这深秋凉寒的眼前,曾经繁华盛景的一幕,历经万变破败,在这似真似假的现实里,似乎要退开那阴冷的黑白色,重新看见它的五彩斑斓……

那晚陶宴做了个旧梦,梦里是艳阳高照的夏天,温暖而不炎热,一个清爽干净的男孩在宽大的荷塘边朝他招手,笑起来好看极了,连那一池荷花都黯然失色。

他朝那个孩子走过去,到眼前时,孩子突然长大了,模样一点点变化,成了楚云江的面孔,伸手揉了下他的脸。

“陶九九……我逮到你了。”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楚云江的脸又变化了,像魔幻的面人,一下抹去了所有斑斓,整个世界灰暗而冰凉,那张脸面目全非被一条条灰白的布带紧紧缠住,只剩两只深陷的无光的眼睛,刚刚揉过他脸的手,生冷地退回去,从身后撩起一层漆黑的篷布盖在头上,挡住了全部面孔。

对方动了一下,旷远的空间里传出穿人灵魂的铃铛声响,叮……叮……如召唤死神的魔业之音。

声音来自他腰间的一串细如链坠的赤铜铃铛。

像看到什么极度憎恨又可怕的事,陶宴激烈地退开一步:“滚出我的梦境。”

那人抬了下手:“别紧张,我只是来提醒你,不要被虚情假意蒙蔽了。”

陶宴如刀似的目光瞪着他:“别费力气,我不点头的事,你永世纠缠都没用。”

“我知道,所以我也很少来打扰你,只是那个人的突然转性,让我不得不来告诉你,这个世界,不是想的那么美好,这些年的人情冷暖,你还没看明白吗?”

“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叶相!!!”

陶宴浑身的气场都变了,眼里有陶浪翻滚的血红色的仇恨。

魔王.叶相。

陶氏一门被灭的罪魁祸首。

叶相由怨念而生,他出现的地方必然大生杀戮使人业障缠身,一生陷入无穷的罪孽中,由此得名“业障随行”威震三界,居四魔之首。

当年的陶氏执掌仙门权柄,担当除魔卫道的责任。

只是修真界也存在内部问题,陶氏家主急于立威,选了最不好的时机,去夜魔之镜诛杀叶相。

结果参与封魔的五大峰主都被挫败而归,大失威信,叶相在不久后反攻,他的目标单一又迅速,将领头者.君子峰.陶氏灭门。

当时五岁的陶宴亲眼目睹那一场屠杀,自己也被叶相抓住。

无能为力的孩童,只能听着身体的悲鸣,一点点被剥皮离肉地抽去了神脉。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的满地血泊,记得一张张惨死的亲人面孔,记得那个看不见脸的人,记得那幽幽旷远却无比阴寒的铃铛声……

“我是在让你成长……”叶相泰然自若笑道:“恨我是好的,就怕你不恨我,这世间,比我更可恨的大有人在,包括那个楚云江……你儿时第一个欺骗你的人。”

“当年陶氏被我屠山,楚氏并无一人来相救,若是楚上言来帮一把,我可能杀不了那么多人,也剥不了你的神脉,你的悲剧,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

陶宴冷冷地看着他,有微弱的神乱,有无尽的恨,也有不得不面对的痛苦。

他之所以能在这个魔王手里活到现在,是因为对方夺了他的龙魂神脉,不能吸收使用。

龙魂是神脉之首,仙灵神根,得到这股力量,必然魔力大增,是突破成神级魔王的必要条件。

神脉是天命所生,是认主的。

所以这么多年,叶相一直留着陶宴的命,缠着他签立合灵魔契,这种契约必须双方自愿,志同道合。

魔契签立,灵魂合体,共用彼此的力量。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如何跟仇敌共契。

而多年的世道冷暖,欺压和凌/辱,有几个瞬间,陶宴是迷茫的。

生辰那日被打到昏死,他差一点动摇,而楚云江的突然转变,又让他心有所动,他承认过去的执念令他软弱踟蹰,他不想去追究对方有什么目的,只是在心里丢下一个选择,最后一次,他想看看这世间是否留给他一丝曙光。

无论黑暗的冰窖里困了多久,他依然有幻想,有那么一丝怎么都不忍舍去的留恋。

楚云江……我信你了,只愿你别掐断这最后的光芒。

见陶宴无所动摇,叶相挥手淡化了梦境,身影虚幻,那夜魔似的铃声一点点消散远去,空中回响着一句话:“楚云江本是业障命格,他好不起来,我会再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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