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赵力与陈远达恢复了很多,跟楚云江认错拜礼后,开始在主殿内外活动,幽蓝间的大小事务重新回到他们手里打点,贴身服侍的活也不例外。
就像蝗虫又回到虫王身边,再次组成灾害金三角,重回它原本的色彩。
本就没什么事的陶宴,这下更是成了个闲人,任何事都不再与他有关,谁也不跟他接触,把他整个孤立了起来。
伤好后,楚云江便要开始修法,回到以前的状态,只当院子里多养了个人,好吃好喝叫人送去就好,反正这小子已经被他收服,翻不出什么浪来,这事圆满搞定,接下来只要减完罪孽就大功告成。
他经常跑出去找“好事”做,但往往是毫无收获,没办法,这灾害金三角一出现,方圆五里的人都要退避三尺,谁敢让这位阎王爷做“好事”?
这天又出去巡视了一圈,返回的路上赵力不停地跟他挤眉弄眼。
“你有病?老跟我挤什么眼睛?”
赵力谄谄地笑道:“师兄回去就知道了。”
“哟呵……”楚云江挑眉轻笑:“还能给我给惊喜不成?”
陈远达躬身搀了过来:“惊喜谈不上,但能让师兄快活。”
“还能比十秋雪霜鹿让我更快活?”
“境界不一样。”赵力神秘地扬眉:“也当是平分秋色。”
“呵……”楚云江较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这两人都跟了他很久,赵力是青泽峰家养的童仆,一出生就在楚氏,陈远达是他十二岁时,拜门进来的学徒童生,母亲是白阳峰的家仆,因为他父亲是人间的普通商人,在重视出生的白阳峰很受排挤,于是离开了那边,拜进楚氏的青泽峰。
比起赵力,陈远达是更有野心的,他要获得更高的权位,来报复白阳峰曾经的轻视,就因为这一点,楚云江在百名童生里,选了他做侍子和赵力一起带到擎天峰。
谁让他讨厌方子均呢。
上辈子赵力惨死在陶宴的魔刀下,陈远达杳无音讯,反正就是消失了,正常推测,必定是更惨的方式被搞死了。
看他们这么尽力服侍他,费尽心思讨他欢心,楚云江还是心有愧疚的,这辈子怎么都得保他们一条命。
也不知道这两人卖着什么关子。
瞧他们的神情,像是什么天大的美事。
以往很少失望的楚云江,小有期待地踏进大门,赵力在前面引路,在他房间的连廊前,碰上端正站在廊前的陶宴。
“你在这里干什么?”陈远达不舒服地质问。
赵力上去将他推走:“去去……回你的自己的地方,别扰了师兄的清净。”
楚云江只觉得这两人在作死,那可是把会你们剁成肉泥的大魔头,居然还不知死活地这种态度。
“你们两给我站好。”
“是,师兄。”赵力跟陈远达瑟瑟地站住,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火。
楚云江指着他们骂训斥:“要我说多少次才行,陶宴只有我能指使,任何人不能怠慢,你们刚刚是什么态度?谁叫你们这样跟他说话的?”
两人同时呆住。
他们做什么了,只是叫这人走开而已。
既没打,又没骂,师兄这也太袒护了吧。
陶宴满眼忧虑地看着楚云江,伸手拉了他的衣角:“师兄,我看见你房间里进了一个女子,一直没出来,我怕有事,就在这里等你。”
楚云江:“……”
赵力:“……”
陈远达:“……”
这种事谁都懂,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存心让人不舒服。
赵力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他当然懂,就是懂才要在这里等,才要知道楚云江会是什么态度,更要弄明白,是他的意愿,还是这两人的搞的鬼。
“女人?”楚云江看了那两人一眼。
他快步上去推开房门,里面正是打扮艳丽的王玉珠,粉妆红唇,曼妙的身姿被半隐半露的轻纱勾勒得完美,像水中的待放的金莲,稍微一剥就会艳香四溢。
一开门就见到四个男子,跟意料中的完全不同,王玉珠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扯回屏风上的外衣遮挡春光。
楚云江差点流鼻血,却又马上耳鸣头疼,耳朵上的血咒大肆发作,痛得他直喊:“出去,快出去……”
赵力还搞不懂状况地问:“谁出去?”
真要被这蠢货气死了,楚云江捂着眼睛,忍着痛,自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那种痛真是锥心刺骨,他一个趔趄跌到连廊的栏杆上。
见他那么痛苦,陶宴担心得无以复加,上前扶住那快要掉到栏杆外的人。
“师兄,你是不是受伤了?哪里痛?”那声音在担忧中,有丝涟漪漾在清泉里的清冽感。
要尽快摒除欲念才能安息血咒,陶宴的声音让楚云江有了半分清醒,便连忙抓住他,捧着他的脸跟自己对视。
“师弟……你看着我,跟我说话。”
陶宴被这举动惊愣了,那修长手指有灼热的温度,通过肌肤接触传来,像热感传导似的,烫红了那张精绝俊朗的脸。
“说……说什么?”
分散注意力是抗拒欲念的最好方法。
楚云江急切地问:“今天吃了什么?”
明明这么难受,却还要关心他的饮食,无尽的感动撞进来,这几天有许多忐忑都挤压在一起,委屈一下从心里决堤,眼中荧闪泪眼:“师兄……我以为你不理我了……是不是那晚喝醉,我惹师兄不高兴了?”
这话彻底击散了楚云江的欲念,如霜雪打在烈火上,血咒平息了。
从栏杆上翻下来,他揉了下那颗委屈巴巴的脑袋:“怎么会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幽蓝间有人欺负你?”
这么问,只是想知道楚云江是不是真醉了,如果因为那一吻,而故意避开他,这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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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好门,赵力跟陈远达忙不迭地追过来,却刚好撞上楚云江捧着陶宴脸蛋的画面,关键是那贱骨头还脸红了。
这……
算什么……
师兄请你不要逼我展开想象力。
陈远达推了赵力一把,赵力又推回去,都不敢去惊扰,更不敢问这是啥情况。
就在下一秒,又见陶宴在师兄面前欲泣涕零,像只求安慰的小绵羊。
两人惊涛骇浪地对视,赵力先呼了口气,平复道:“不会的,师兄不是那一挂的。”
陈远达却急道:“你还没明白吗?师兄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这世道,有无缘无故的好吗?总得图点儿什么啊?那小子,不就一张脸好看吗?”
赵力差点没站稳:“不可能啊,师兄是这个路子,我们两怎么会不知道,而且他一向喜欢柔美的,那小哑巴,有半分柔美之色?”
陈远达真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又怎么说服他,只得咬牙道:“去问问师兄怎么安排王玉珠?”
“等他喊我们问话吧,现在撞上去,不够我们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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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他什么不记得,陶宴松了口气,揉着眼睛把眼泪擦掉,只道:“没人欺负我,只是师兄最近出门都不带我了,也很少见我。”
真没想到这魔头竟是个粘人精,好吃好喝你待着就好了,还要人摸在手心里才舒服?本仙君又不是你的奶妈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不准哭了,你没有灵根修为,我出门带着你总是不方便,过段时间我要下山去伏妖除祟,你好好待在这里,实在闲,就找点舞文弄墨的事打发时间。”
陶宴默默地点头,心里万般滋味,某些方面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与此人并肩,修真界对他来说,已经太远了,远到他在短暂的幻梦里醒过来,面对的只能是天差地别的鸿沟,一生都无法逾越。
这个人……
他还敢想吗?
眼见父母惨死的那天,他哭得无以自拔,悲途过后的十余年,陶宴从未哭过,因为他再没了温软之所。
直到楚云江引导他言语说话,解除他心里的遍地恨意,令他体验无忧的快乐和心潮澎湃的激动,他领略到人生的斑斓,渐渐放弃那一道道寒冷的戒备,信任到了某个节点,便对这个人有了温软的眼泪,他把自己交出去了。
也许……这是不应当的。
他突然想起叶相的一句话:不要贪念白阳,那是黑暗堆砌的虚妄之光,抓到手里就是深渊,人是要面对现实的,没有可以一头到尾的梦……
见他沉默不语,楚云江也懒得猜他在想什么,朝那边缩着脑袋的两个人招手。
“过来。”
赵力跟陈远达一起走到他面前跪下:“师兄吩咐。”
这事肯定是他重生前就安排下的,楚云江也不怪他们什么,他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档子事,现在是连想都不敢想。
何况那女人是个十足的大麻烦。
他连连挥手道:“把王玉珠弄走,以后这事再不要张罗了,我不碰女人了。”
赵力张了张嘴,百分百的目瞪口呆,陈远达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陶宴不自主地弯起嘴角,又极力压制了下去。
说完这话,楚云江才意识到身边有个没及冠的小孩,他的责任是让他树立阳光端正的价值观,这种非礼勿听的事,不能给他灌输。
“陶师弟,你先回去休息,晚上我找你吃饭。”
这一刻,陶宴满脑子装着一个讯息,师兄晚上要找我……
“好。”应了声,他红着耳根翩然而去。
这反应赵力全看在眼里,对应楚云江的话,整张脸都惊绿了。
“师兄……你……你不喜欢美人了?”陈远达吓得结巴。
楚云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重生的事本就不能说,其他就更不能提了。
抓了半天脑袋,糊弄道:“嗯,我想修无情道……”
“无情道?”赵力更是惊傻了:“那可是以童子身打一辈子光棍啊?师兄,你开玩笑的吧?”
“没啊,无情道的仙法更精粹,没什么不好。”
赵力垂着脸腹诽:鬼才信你的话,整个擎天峰的仙娥都被你撩毛了,突然说要修无情道,说出去狗都会晕倒。
吸了大口气,陈远达往楚云江面前靠近,小心翼翼地低声问:“师兄你是不是换口味了?”
“什么?”
陈远达往刚刚陶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师兄是不是睡过他了?”
一头雾水的楚云江眯起迷惑的眼睛:“睡谁?”
“哎呀……我的好师兄啊。”赵力绷不住了,直接道:“这事你可以早说嘛,免得我们办错事啊,弄得大家都尴尬,我们两你还不放心吗?保证密不透风,更不会歧视你的喜好。”
我特么谁也没睡过啊,这两白痴在说什么!
这阴阳怪气地样子,搞得楚云江很是不爽,一巴掌拍赵力脑门上:“你们TM在说什么鬼话?我睡谁了我?”
“陶宴……”两人异口同声。
震惊过后,楚云江愣被气笑了:“呵……我才发现你们的想象力挺有穿透力啊,我睡了陶宴?我是个断袖?”
两人都是一副:难道不是么的表情。
楚云江死盯着他们:“如果我是断袖,你们觉得你们的屁股还能保存到现在?”
赵力咚地坐到地上,一脸的菜色:“师兄,你也太不挑嘴了吧。”
幽蓝间之所以全部是男子,就是楚上言太了解他这个外孙,只要性别对位,长相勉强也会下手。
他外公都清楚的事,这两货居然会以为他是断袖,真是存心恶心他。
但陈远达奇怪道:“那为什么师兄无缘无故对陶宴那么好?骂不得,打不得,连我们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你还给他做饭吃,这跟幽蓝间的少夫人有什么区别?”
理由自然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能理解的,但他又不能说,只得抓着脑袋想借口。
这世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陶宴没有修为,没有家世,又穷又弱,还是个见人就瞪的哑巴,哪哪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所以当陶宴同样问这个问题时,他只能说是因为他好看,没办法,他就剩那一个优点了。
难道说是怕他将来成魔杀了自己?
这一说,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他不就又要滚回地狱炸油锅了吗?
妈蛋……
找不出理由的楚云江一跺脚骂道:“你们质疑那么多干什么,陶宴给我送了一只十秋雪霜鹿,我不该对他好吗?等你们也送我十秋雪霜鹿的时候,我一样你们好,没那个能耐就给我闭嘴。”
“还有。”走之前他又回头交代:“把王玉珠弄走,说我没半点兴趣,好好修她的道,将来找个正经归宿,我会送她一份厚礼,当做这件事的补偿。”
上一世跟王玉珠纠缠到那个地步,他是真的怕了,也许这辈子不招惹,她会有条好一点的路。
那强势的背影离去,赵力撸了半天嘴,对身后的陈远达说:“雪霜鹿是才不久的事吧,师兄难道能未卜先知他会送雪霜鹿,才突然对他那么好?”
“借口罢了。”陈远达道:“不想承认那份心思,急了。”
“我看也是,这事不能外传,我们心知就行了。”赵力转着眼睛想了想,持着几分稳重劲:“你查一下那雪霜鹿陶宴是怎么得来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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