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饮溪被他这一攥一扯,给吓一大跳,闻人初的嗓音很低,低得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到,可他们离得太近了,鹿饮溪甚至感受到闻人初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又挣不开,便伸出另一手猛然朝闻人初胸口推了一把。
“咳咳~”
闻人初一边咳,一边朝后倒去,整个人虚弱得像要碎掉的花瓶。
幸而闻人杰还躲在后面,做了他的肉垫。
闻人杰恨恨地瞪着鹿饮溪,却不敢再骂。
鹿饮溪心中大为诧异,怎么闻人初变得这般弱不禁风?
还有闻人杰,他为何会和闻人初在一个轿子里面?
也不知他们在活人墓里经历了什么?瞧闻人杰那副惊魂不定的模样,似乎是受过极严重的惊吓。
鹿饮溪满心疑惑,就听一名无脸鬼上前道:“大王!这两个祭品……既然没能入您的眼,不如赏给小的们?”
但她转头看向那名无名鬼的眼神,一瞬间冰冷又锐利。
那名无脸鬼缩了缩脖子,“咳咳~,那个……,自然是大王的左右护法先挑,剩下的,才轮到小的们。”
鹿饮溪微微颔首,“准。”
鬼群们发出一声极为雀跃的欢呼。
“不要……我才不要……”闻人杰哭丧着脸抗议,可惜他的抗议声,被无脸鬼们的欢呼声淹没。
鹿饮溪又瞧了一眼闻人初,转身朝第二顶轿子走去。
第一顶轿子里就坐了两个人,也不知这第二顶轿子里,坐着的是谁?
鹿饮溪抬起手,却又突然顿住。
因为她听到轿内传来一阵清脆的锁链声。
难道……是步香枝?
不对,方才无脸鬼还抱怨步香枝可恶,总来骚扰他们,说明步香枝的实力不在鬼王之下,他怎么可能会被抓为人质、成为祭品呢。
不知为何,鹿饮溪内心的直觉告诉她,她并不想推开这扇门。
仿佛这扇门后面,藏着未知的、危险的、她不愿面对的东西。
但鹿饮溪还是推开了它。
鹿饮溪怔了怔,轿子里是空的,没有人。
这倒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咦?”先前那名右边的无脸鬼发出疑惑,“人呢?”
他朝另一名鬼怒斥,“怎么叫祭品跑掉了?”
被训斥的无脸鬼委屈道:“怎么可能呢!明明用锁链把他捆起来的呀!”
似乎怕别的鬼不信,“还特意用的大王亲手打造的锁链,除了大王自己,没有能够打得开!”
“那你告诉本王,他人呢?”鹿饮溪淡淡道,带着上位者的居高临下,“莫非你觉得是本王放走了他?”
“这……小的不敢!大王饶命!”
“大王饶命!”
三十二名负责押送人质的黑衣新鬼,齐刷刷跪下来。
虽然鹿饮溪根本分辨不出来他们哪个是哪个,毕竟全都一模一样。、
“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鹿饮溪问。
她想知道,轿子里的人原本是谁。
“是……是个美人,至于是男是女……,我瞧着是个男的。”一名新鬼结结巴巴道。
“我瞧着倒像是女的……”另一名新鬼道。
“我瞧你俩才是不男不女!”先前发火的无脸鬼气得跳脚,伸手猛戳那两名新鬼的脸,“献给大王的美人,怎么能是不男不女?难道他是人妖吗?”
你还别说,鹿饮溪还真不知道,这群无脸鬼到底是男是女。
只是眼瞅着那两名新鬼的脸都快被戳烂了,鹿饮溪出声道:“算了,既然他不愿做本王的祭品,本王便也不稀罕他。”
“大王,不是小的糊弄,实在是……实在是那人美得雌雄莫辨……”
鹿饮溪沉吟片刻,又问:“他头发是长是短?衣裳可有颜色?”
“长头发!”
“短头发!”
“白衣裳!”
“黑衣裳!”
两名新鬼一齐抢答,只是答案却截然相反。
“我日你两个的祖宗!”发怒的无脸鬼再次发怒,跳起来拍打两名新鬼的头。
啪嗒一声,头掉了。
鹿饮溪垂目一瞧,果然只有薄薄一张皮和头发包裹的空洞,此刻正挂在脖子上,紧紧贴着他们的胸膛。
两名新鬼呜呜咽咽地哭,伸手捡起自己的“头”,按在脖子上。
“大王,小的没撒谎!”
“大王,小的更没撒谎!”
鹿饮溪又瞧了瞧其他鬼,“你们呢?可曾瞧见过轿子里的人?”
三十名新鬼连连摇头,“大王!我们还是小黑,没有大王命令,不可靠近大王的祭品,更不能看。只有小白才有资格近距离接触大王的祭品。”
小黑?小白?
你们还分等级呢?
鹿饮溪朝第三顶轿子走去,一边走一边故作不悦道:“希望这一个祭品,不要叫本王失望。”
只是鹿饮溪的手还未来得及触摸那大红轿门,呼啦一声,门就从里面猛然打开了。
“滚!”金无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双目赤红地朝她怒吼。
鹿饮溪憋住笑,毫不犹疑地转身就走。
金无介愣了愣,似乎没料到鬼王竟这般好打发。
鹿饮溪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金无介瞧。
金无介顿时又紧张起来,像一只备战的刺猬,警惕地瞪着鹿饮溪。
鹿饮溪抬手指着金无介,淡淡道:“把他,赏给本王的右护法。”
右护法,自然就是之前站她右后方的关月月。
金无介闻言,抬头朝关月月看去,整个人呆住。
此刻的关月月,美得不像话,只是也找不出关月月的丝毫相似之处,估计金无介也没办法认出她来。
果然,金无介被那幅美貌震慑片刻之后,猛然回神,愤恨道:“休想!你们这些厚颜无耻的、卑鄙的、不要脸的怪物!我金无介堂堂道主之子,岂能……”
他的声音被憋了回去,鹿饮溪一瞧,竟是一层薄冰将他的嘴巴给冻住了,没办法开口说话。
鹿饮溪回头瞧了关月月一眼,嗯,该出手时就出手,不愧是她最好的朋友!
只是金无介似乎也被封印了灵力,被封了口也只是无能狂怒,毫无抵抗之力。
“大王,来瞧这一个!”先前发怒的无脸鬼,大约是因为他家大王竟一个也没相中,颇有些忐忑不安,脚步不稳地引着她去第四顶花轿。
“此祭品绝对上上品!就连雪地圣女都想霸占他!小的们可是费了许多功夫,才把他抢到!”
雪月圣女?
鹿饮溪心中微诧,莫非这儿还不只夜笙歌一个鬼王?不知这雪月圣女又是哪个?
她淡定道:“你们碰到圣女了?”
“可不嘛!那雪地圣女与咱大王毫不相干,住的地方都隔着一座冰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也不知她发什么神经,非要与咱们抢人。”
鹿饮溪淡淡嗯了一声,在第四顶花轿前方停下。
这顶花轿如此华丽,可见小鬼们有多重视轿子里的人。
轿子里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传出来。
鹿饮溪甚至怀疑,这顶花轿里面,也空无一人。
她缓缓伸手,轻轻拉开金色轿门,却见里面还垂着一层金纱。
金纱半透,隐隐约约映出一个身姿矫健的人影。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从帘内轻轻一挑,露出一张意气风发、笑容肆意的脸。
鹿饮溪顿时浑身僵住,愣在那里,呆呆地瞧着眼前的人。
一瞬间,她忘记了今夕何夕,忘记了她身在何处。
紧接着,心跳便一下比一下跳得猛烈,除了胸口处砰砰砰的响动,她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这还是鹿饮溪第一次、这般近在咫尺地、面对面地、瞧着年少的赫连天。
“叫你久等了,我的王。”
少年含笑瞧着鹿饮溪,轻快道。
他一身金衣,头戴凤凰珠,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洒落在肩头,散发着久违的朝气蓬勃。
“你……你怎么在这里?”鹿饮溪几乎忘掉自己此刻的身份,惊诧的疑问脱口而出,瞪大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
“不是大王邀我来的吗?”赫连天挑眉一笑,“听闻大王要在月祭日这一天,迎这世上最英俊的少年郎做王夫。”
鹿饮溪怔然,王夫?亡夫还差不多。
她怎么也想不到,赫连天的影子竟然会在写境大会出现。
甚至她怀疑,赫连天这幅模样,就是当年他参加写境大会时的样子。
等等?莫非……赫连天当真是来参加写境大会的?
或许,这就是赫连天当年的破镜场地!听闻他在写境大会上大展风采,惹来许多灵台宫学子的仰慕。
鹿饮溪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几乎毫不犹豫地,朝赫连天伸出手。
(但她没想到,赫连天的破镜,就是杀死鬼王,杀死她自己。)
“来,到本王身边来。”她颤声道。
赫连天愉悦一笑,轻轻握住她,迈步下轿。
鹿饮溪牵着他,转身朝王座走去。
金无瑕与关月月都震惊地盯着他们,或者说,震惊地盯着赫连天。
没有人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赫连天。
“等等!”
背后,闻人初虚弱的嗓音响起,唤住鹿饮溪,“大王为何不选我?”
鹿饮溪脚步一顿,回头瞧了闻人初一眼,见他瞧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箴谏,彷佛自己没选他,是多么不明智、甚至愚蠢的行为。
“选你?”鹿饮溪嗤笑一声,“凭什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