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年假期快结束时我都没有再听到杨义姗的消息，真如翟鸣所说已经完全处理好妥当。
这几月里大姐头看我看得紧，都没有机会再去找翟鸣询问消息。
貌似他也能看出来，所以在赤水堂里也不会主动来找我，大姐头在我身边时两人还会约架一回，撸起袖子跑去后院里大动干戈一场。
每到这时武习师傅都不会再管武申，任由他躺在树下打盹或者偷溜出去闲逛。
假期里我也不再教课，找时间去了一趟同财当铺归还雨伞，返回又顺路去到取酒楼。
上次在郊区打听到的消息还算有用，这段时间里我朝边缘游走但没有寻到更多，所以只告诉了螺玉最关键的一部分。
我和她一起商量许久，分析着阿兰生活上的习惯，还找出了曾被揉皱的书页。
螺玉眼角微挑，问我：“如果真是西南方向，康、阳两个省地可能性最大，但周边还有一些不能排除的地区，这个范围实在太广，需要耗费的时间和人力太多。”她停顿下，劝我道：“云舒，我看还是算……”
螺玉没再说下去，我明白她是想让我放弃。
我在这上面确实投入了很多时间和金钱，可即使这样我找到的消息还是太少，需要继续打探的地方依旧广阔。
“哎……”我短叹一口气，没有接话螺玉半掩的建议。
阿兰想留在这里生活，但可能她的家人亲友也在外面四处找寻她，我既然接阿兰来了取酒楼，不能就这样放任她不管。
说到底，要帮阿兰找到故乡是我自己的做出的决定，不能让螺玉再为我劳心劳力。
往再远一点的地方打探一下吧。
我开口：“螺玉姐姐，还是麻烦你继续照顾着她了。”
见暗示无果，螺玉没有继续劝说，唤人来送我到同一层里阿兰的房间。
阿兰在庭院的屋子没有废弃，只是既然不用再执行计划她就请求螺玉搬来取酒楼内的房间。虽然不再像姐儿们一样做陪酒卖笑的生意，但偶尔会在楼下或者包间里面帮忙干活儿。
我寻过去时，阿兰正窝在房间里面没有出门。
她见了我后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接着又展开笑颜：“云姐姐，我正准备去螺玉管事那里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我刚从螺玉那里来的，你早些的话说不定能碰上。”我坐到她对面，与她随意闲谈着。
阿兰这处的房间和螺玉的不太一样，也许是位置的原因致使布局稍微小了一些，里头的装饰也更朴素。
之前我问过阿兰，但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应。
这次来我只和她聊上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杨世安死后到现在，她的表现都和以前不大一样。
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只能感觉她貌似变得内向了些。
还有……
“云姐姐，我之前学做了新的桃酥，昨天给螺玉管事尝过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看？”阿兰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个食盒，打开来给我看。
桃酥看着不大，但样子都不错，饼皮金黄看着让人很有食欲，我拿上一个放进嘴里，味道确实很好。
阿兰眉眼带笑，开心道：“是吧，我准备之后再多做一些其他口味的。”
我只吃上一块就没在再动，阿兰收起食盒放回架子上。
见她心情不错，我便开口问道：“阿兰，你还是想留在取酒楼里吗？我可以帮你安排其他的住所，你如果喜欢做饭我也能……”
“是的云姐姐。”阿兰身子微顿，背着我站定在架子前，出声打断。
她慢慢转身坐回椅子上，脸上表情已经没有开始那般愉快，片刻后回我：“云姐姐，我不用别的住所，只要能在取酒楼就好。”
看出她因为我突然提起的话败了心情，再聊没多久我起身向她告别，阿兰抿唇，纠结一会儿还是说着送我到楼下。
她和我并排走着，刚踏上楼梯时却蓦的停下了步子，我扭头看向她。
阿兰的面色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眼神四处游移，扫视一圈后又缩了头，两只手握在胸前，结巴道：“云姐姐，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抱歉不能送你了……”
我往楼下看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但也没有勉强她。
“没事，你看着不太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又安慰一句，目送她像逃跑似的回了房间。
继续下到一楼，我在这附近查看一番，周围的事物都和往常一样，我猜不出来阿兰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往门口走去时，我抬头看向阿兰和螺玉所在的楼层。
廊上灯火通明，招待们来回慢步端着茶水糕点，也不像是闹鬼的样子，我只好收了疑惑离开。
又一月，再来取酒楼时却不想会碰上个怪人。
已经开课所以我并没有多少时间出门，在郊区游荡也依旧没有探出关于阿兰更多的消息。
螺玉说最近阿兰并没有特别的举动，不是在厨房里倒腾糕点送来给她一起闲聊，就是去包厢里帮忙端茶和弹曲子。
如果就这样平静下去也好，经上次一事，我还是不要再去她身边惹她不快了。
我向螺玉告别，下了楼梯准备离开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客人，我后退几步道歉，再抬头时看见的居然是一张有些陌生但熟悉的面孔。
杨乔的容貌比从前在杨家大院儿时更开了些，他一身淡绿的长衫，右手一把黑檀木折扇，俨然一派儒雅斯文的打扮。
他不紧不慢站定微微弯腰，双手拢在身前缓缓开口：“是我该赔不是。”
从和他一瞬间的对视我就能知道，他认出了我。
而我也认出了这个眼熟的人，不是在杨家时见过的那一面，而是几月前同样在取酒楼里见到的那个诡异的身影。
那时我只察觉到他动作不大寻常，似是要靠近又转身退了回去，等我走上前时那人就和一位姐儿在屏风厮混起来，便不好再去窥探。
没想到他还是取酒楼的熟客。
杨乔再起身笑脸盈盈，走到大门一边还不忘微微摇晃手里的扇子，许久不见的口吻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小妹，难不成也是来取酒楼寻个消遣的吗？”
「小妹」这种称呼我从来没听过，不禁在暑天里打了个寒颤。
我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警惕回答：“我自然没有像二哥一样的闲情逸致，来这里不过是看望朋友。”
“啊——原来是这样。”他惋惜点点头，笑着说：“不知道小妹的朋友是哪位，最好不要是上次的……”
他眯起眼睛，一只手抚上下巴，似乎是在回忆上次在屏风后面的情景。
果然他在那时就已经发现我了。
“二哥想要消遣请随意，不用顾及我。”我向他轻点下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把扇子拦在我的身前，杨乔丝毫没有觉得这样有失他的儒雅气派，往手心里一靠收回扇子，笑脸依旧，“不至于这样着急，我还有些话想问小妹。”
我后退回原来的位置，拧眉看向他。
曾在杨家大院儿时怎么没发现这位二哥话多，如今在外面倒是放得开，连我这种只见过两回的「小妹」都要找话头留下。
但这里是在取酒楼，我不想和他起什么争执让螺玉为难。
杨乔背过手，轻抬下巴示意我跟上。
出了取酒楼我正想转身离开，他头也没有回就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你是想回赤水堂，但杨家大院儿的事情你都知晓了吗？”
我一怔，停下想要迈出的步子，不动声色问：“你想问什么？”
杨乔转身，在一处街口停下，被我这样问也没有失去兴致。
“当然是想问问你在赤水堂过的怎么样。”
“很好，不劳费心。”
“是吗？可我和爹过的就不是很好了。”
“请便。”
“……”
杨乔手里挥动的折扇慢慢停下，神色暗下一瞬又恢复笑意，“当然，托小妹的福。”
他这话没头没尾，我听不出他是在暗指什么还是单纯的讥讽。
又等了会儿，杨乔也只是继续挥着折扇说着毫无营养的话，一双眼睛盯在我脸上若有若无地扫过。我当他是想向我诉苦在杨家大院儿里的生活，却没想到只是平白浪费我的时间。
我再次打起离开的主意，面上摆着不耐，脚步往后挪动几分。
杨乔貌似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这时才不紧不慢开口：“小妹那天不是去了二姐的订婚宴吗，怎么还没等散场就提前走了？”
“我不过是帮忙送个薄礼，既然已经不算杨家的一份子又怎么好意思再留下吃上二姐的喜宴。”我毫不客气反讽一句，可惜没有见着杨乔露出什么被刺的表情。
他微眯起眼睛，语气不明：“喜宴么？”
我仰头，眼神游移到别处，心想，对于没有我出现的订婚宴自然是喜宴。
“可惜小妹那天提前走了，不然……”杨乔忽的折起扇子一拍脑袋，状作说话失了分寸，连连摇头，“嗐，忘了不该提起的。”
他冲我摆了摆手就转过身子离开，嘴里说着告辞。
这人果然是莫名其妙，拦住我胡乱说了一通话结果自己成了先走一步的人，仿佛我被迫看了一场自导自演的好戏。
可我又不住猜测起他的意图。
杨乔自然是会参加杨义姗的订婚宴的，但我当时却没有发现他，注射完药剂之后匆匆离场，对后面的状况无从得知。
撇向前方已经走远了的身影，一直到杨乔的背影模糊成了一片淡绿，直至消失在人群后我才转身走人。
我想，还是有必要再去找上翟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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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忍相忘（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