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杜贤文在酒店房间里,一步也没有离开。
他一面整理行李箱,一面吩咐站在一旁的梅朔雪:
“你先回去吧,反正我那里不用打卡,我不在的时候,你想上班就上班,不想去就不去,工资照发,等我回来再说。”
杜贤文抬起头:“别跟我说什么你的工作职责是要陪我出差。我这不是出差,缅北那里在打仗,战争是保险公司的不可抗力免责条款之一,你要是死在那里,保险公司不赔,我公司的账上可没那么多钱。”
“杜小姐说,如果您有任何闪失,我就是工作失职,不仅要扣工资,还要追究失职的责任。”梅朔雪一脸诚恳。
不就是要钱么!
杜贤文冷笑一声:“多少钱,你肯离开我?!”
“非常抱歉,我的专业不是金融,暂时无法计算出通货膨胀率,也无法预测之后的几年社会大环境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所以,我暂时不想放弃这份工作。”
杜贤文气鼓鼓,想大声让他滚出去,转念一想,他的心态平和了。
现在那么暴躁反而会引起敌人的防备,不如先保持表面和平,等有机会……
不,与其等待机会,不如创造机会!
杜贤文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明天就要去穷乡僻壤,你先回房把这身装逼的衣服给换了,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爽爽。”
·
边境小城的酒吧,比不得大城市的装修豪华,无论是从业人员或是酒柜里的酒,素质都很差。
不过杜贤文根本不在意这些,他进门之后,一口气叫了七八个衣着暴露的酒水促销员,让她们集中火力,对梅朔雪发起进攻。
如果梅朔雪敢用任何理由不喝,那就正好,助理不能喝酒,以后还怎么替老板挡酒?个人能力与岗位要求不符,再见。
没想到梅朔雪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杜贤文坐在一旁,笑咪咪地看着姑娘们给梅朔雪灌酒,不时往嘴里丢一颗盐水煮花生。
终于,梅朔雪用手支住额头,他轻轻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去吧去吧,要我扶你吗?”
“不用。”
杜贤文喜滋滋地盘算着最多再来一瓶,就可以达成目的。
“老板,喝一杯嘛。 ”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他转头望去,差点吓得心脏停跳。
浓密型假睫毛,烈焰红唇,还有好像被人打了两拳的眼影。
杜贤文脑中跳出两个字:画皮。
而且,是业务水平不达标就跑出来的画皮妖。
太可怕了,想到梅朔雪刚才被这么一群人围着,神色从容镇定,就算杜贤文看不上他,也忍不住想竖起一根大拇指:“我敬你是条汉子。”
杜贤文下意识向梅朔雪走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道修长的身影似乎踉跄了一下,杜贤文心里一惊,本能地想伸出手,愣了一下,又转头不看。
梅朔雪很快站稳身形,伸手扶墙,慢慢消失在转角。
绕过一道隔断墙,方才还像踩在云上的梅朔雪脚步轻灵稳健,哪里有一丁点喝醉酒的样子。
梅朔雪摘下平光眼镜,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用力揉了揉脸。
清醒的时候,他还能控制自己保持着温和的模样。
微醺半醉的时候,身体会本能的开启高度警戒模式,也许一个无心的触碰,就会引发防御反应。
幸好及时发现……不然可能就无法在他身边继续待下去了。
刚才坐在他身边的女人们,他连脸都没记住,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坐在茶几对面的男人。
他像是被P进群魔乱舞世界里的天使,笑咪咪地坐在那里的样子好乖。
吃盐水花生的时候,塞了满嘴,好像小仓鼠。
那张脸与梅朔雪记忆中那个稚气的孩子重叠起来:
一脸不情愿,又不得不接过保姆递给他的果仁,塞了满满一嘴,然后被母亲教训没吃相,气呼呼地鼓着腮,就像刚才那样。
梅朔雪笑着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镜子中的男人已经褪去一身的凌厉杀气,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来人径直走向梅朔雪:
“木哥……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算了,这不重要,刚才那小子想把你灌醉?”
梅朔雪转头,这人是本地的一个地头蛇胡三,除了沾毒不干之外,其他什么灰的白的都沾边。
“没什么,他是我朋友。”
“他这朋友可不够意思,让七八个小妞一起灌你,他是不是对你有企图啊?要不我去帮你先把他放倒?我这要什么药都有,还有最新款的‘蓝精灵’……”
胡三还在喋喋不休,没注意到梅朔雪已经半眯起眼睛,就连声音也变了,冷硬得像冬天挂在树梢上的冰棱:“谁也不准动他。”
胡三困惑地眨巴着眼睛,片刻之后他悟了:“哦,我懂了,你是要亲手驯服他……哎哟……”
“你试试再多说一句?”梅朔雪的眼神如刀。
胡三一心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他讪讪干笑两声:“那……您玩,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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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很久,梅朔雪都没有回来。
杜贤文不由得有些担心,这间酒吧是他第一次来,万一……
他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赶紧起身去洗手间。
还没进门,就看见梅朔雪被一个男人按在墙上扯衣服,杜贤文急了,抄起放在门口清洁间里的拖把,就对着那人的屁股捅过去。
“放开他!!”
那人捂着屁股惨叫一声,落荒而逃。
杜贤文赶紧过去查看梅朔雪的情况,只见他眼角泛红,不断喘息,全身都在颤抖,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衣服也被扯得皱皱巴巴,领口的扣子掉了,大敞着露出半个胸口。
“你来了……”梅朔雪的声音很轻,像包含着无限的委屈,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杜贤文当真心里恨他,直接就走了,那这后面可没法继续演了。
当然,杜贤文不是这种人,他十分确定。
杜贤文耳中听着他的话,又心疼又内疚,怎么让他一个人去厕所,怎么不早点来看看他,像他这样的长相,还醉成那样,怎么会不招人惦记呢。
“你,你怎么醉成这样。 ”杜贤文期期艾艾,不知说什么好,他的计划就是灌醉梅朔雪,然后把他扔在酒店里,自己趁机甩开他。
但是绝没有想过要让他出危险。
“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我明天就向杜小姐请辞……”梅朔雪轻轻一叹。
如果让杜笑颜知道,他把梅朔雪带到酒吧,拼命灌醉,然后还出了这档子事,只怕杜贤文要脱层皮。
“别,千万别,你刚入职就要走,影响多不好,人家还以为我虐待你了。”杜贤文弱弱地说。
他心虚,刚才虐待大概算不上,逼人喝酒,妥妥地属于职场霸凌。
要是梅朔雪把这经历发网上,说不定能冲上热搜前三。
“我们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杜贤文扶着梅朔雪上车,又一路扶着他回到房间。
杜贤文把他放在床上,犹豫了一下,打算按原计划离开。
“嗯……啊……”梅朔雪蜷起身子,眉头紧皱,看起来十分难受。
扔下这样的人一走了之,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
但是……还要照顾他一次?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贱了?
梅朔雪忽然睁开眼睛,眼中没有焦距,口中喃喃呓语,不知在说些什么,额上脸上蒙着一层水光。
杜贤文心里的天平顿时完全崩塌。
美色当前,还犹豫?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杜贤文去洗手间拧了一把热毛巾,为梅朔雪擦身上的汗,擦了三十多天,再做起这件事熟门熟路。
擦完之后,杜贤文打算离开,发现衣摆被梅朔雪拉住,他轻轻地扯了扯,扯不动。
“不要走……”梅朔雪的声音满是乞求。
美人软语哀求,还无情离开,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杜贤文熟练地躺在梅朔雪身旁,安慰地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
等他睡着了,就可以走了。
杜贤文想得很美。
然后……他的眼睛慢慢合上,睡得很香。
杜贤文彻底睡着之后,刚才还柔弱可怜又无助的梅朔雪忽然睁开眼睛。
他伸手拨开遮挡杜贤文脸庞的头发,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的睡颜,轻声低语:
“你这么天真善良,不怕被人卖了吗?”
也不知杜贤文梦见了什么,他发出一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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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杜贤文睡醒,已是清晨,梅朔雪换了身衣服,已经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不知忙碌着什么。
杜贤文眨巴了两下眼睛,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这下可甩不掉了。
老宋找来的接头线人在缅甸的边检外等着他们。
他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以前,在缅甸私下交易翡翠是违法行为,必须走公共盘口进行竞价交易。
但是由于内战爆发,所以,缅甸公盘早已关闭很久了。
权力憎恨真空,没有公盘,就会有层出不穷的私下交易。
其中最有名的一个私人交易组织,名为地幔。
地幔是地球上许多宝石成形的地方,这个组织叫地幔,就是想把业务一锅端,但是与杜贤文的第一次交易,就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地幔方面表示按市场价六倍赔偿。
接头线人开车送两人去了一家平平无奇的小旅馆,然后……他走了……
走了……
杜贤文把他叫住:“还没有带我见到场主,你怎么就走了?”
从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嘲笑:“听说贵体有恙,看来恙的不轻啊,场主怎么可能跟穿那种破旧衣服的人的人相识,病急乱投医了吧?。”
他是杜贤文真正意义上的对手,苏氏集团旗下百利珠宝工作室的老板苏齐,数次交锋,各有输赢。
他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是为了线报里说的那几块质量极优的翡翠原料么?
“肤浅。”杜贤文冷冷吐出两个字。接着无比高傲地昂首离开,不打算给他一个眼神。
还没等他踏出这个大门,身后传来苏齐的声音:“我很好奇,你要多久才能找到木勒场口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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