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三秒……
男人只是盯着唐松吟,丝毫没有站起来和她友好握手表示接下来和平相处的意愿。
唐松吟眨了眨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把手伸回来。
果然,大侠的心思不是她等凡人能猜的……
一时间,小木屋里只有柴火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
屋外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不知道父亲母亲到瓦罐寺了没有。
她们要是知道了她的事,不知道会不会担心……
母亲身体不好,今日又因为情况紧急一直赶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唐松吟屈膝缩在角落,头耷拉的靠在粗糙墙壁上,在一片脏乱里显得格外灵气逼人的眼睛时不时的瞟一眼那个男人。
今日那一刀,也不知道他伤的重不重。
他不和她说话,是因为不想和她说话吗?还是因为……是个哑巴?
唐松吟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在明明自己也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还轻轻勾了勾唇角。
她又偷偷去看那个男人。
目光刚触及那抹黑色身影,便见他好似晃了晃,紧接着,“嘭”一声,男人彻底晕倒在地。
“大侠!”
唐松吟急忙撑着墙壁起身,中间还因为腿麻而踉跄了一下,她忍着密密麻麻的不适,连扶带跳的走到男人身边。
“你怎么了!”
唐松吟半跪在他身前,想看看他怎么了,入目却是男人一身的玄衣和黑色面具,愣是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是因为刚刚帮她挡的那一刀失血过多了吗?
还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磕到哪里了?
唐松吟紧紧的抿着下唇,手足无措的看着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屋内除了灼灼燃起的火,还有头顶悠悠晃着的灯,要掉不掉的,映出两人的身影。
她指尖颤了颤,鬼使神差的,伸手去碰男人的面具。
或许是被磕碰过多次,这面具戴的好像不是很牢固,唐松吟轻轻捏住面具一角,指尖碰到了男人滚烫的肌肤。
她手心微湿,咬着下唇就想摘下男人的面具。
可下一秒,巨大的晕眩感混着疼痛袭来,唐松吟感觉背上一瞬间被扎了无数长钉,疼得她骨头都要断了。
她唇色霎时惨白,感受着自己后背钻心的疼痛,紧接着,嫩白的脖子被贴上了一把刀。
刀尖锃亮,一下子晃了唐松吟的眼。
她眼眶一下就绪了泪,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一手桎梏住她,一手拿着刀按在她脖子上的男人,心底的害怕被放大到极致。
“我……我不是故意的……”
唐松吟咬着下唇,明明眼泪已经蓄满眼眶了,但就是努力的睁大眼睛,不想让它掉下来。
男人压着她的力道越来越重,刀剑无眼,唐松吟感觉到锋利的刀即将刺破她的皮肤。
“我……对不起,对不起,你……”
唐松吟完全是下意识的道歉,她使劲往后靠,但后背是粗糙的墙壁,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是无用功。
都说人死之前,这一生都会像走马观花一样在脑海里放一遍,唐松吟明明还没到那一刻,可眼前却仿佛真的出现了那些画面。
娘亲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说都怪她,害得鸢儿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
父亲坐在桌前看着她,却时不时的背过头去擦眼泪……
姐姐握着她的手,说接下来都会好的……
不对,还不够。
唐松吟攥紧袖子,手心的潮湿似乎要渗进心里,她努力的瞪大眼睛,像是想看清什么,忽的,眼前出现了一人的身影。
她其实一直没告诉过景祁渊,她……好想回京都。
眼泪像被解了咒,噼噼啪啪的砸下来,唐松吟闭上眼睛,良久,身上的压迫感忽的消失,男人似乎没了力气,高大的身影再次倒在地上,激起一地的尘土。
唐松吟后怕的急忙缩到离这男人最远的角落,她抱着自己,眼泪在脸上结了痕,又干又涩。
外面的雨还在下。
男人似乎彻底没了生气,此刻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刚刚她去摘他面具的时候,唐松吟感受到了他烫的好像能着起来的温度。
如果再这样下去,这男人迟早会死在这。
唐松吟害怕的捡起一根木条,往男人身上丢去。
木条打在他身上,又随之落在地上,躺着的男人双目紧闭,没有一丝动静。
“喂,你最好自己起来……否则我就拿着你的刀,现在就把你杀了!”
唐松吟颤抖着声音朝他喊,可男人却还像是听不到,躺在那毫无生气。
救,还是不救……
脑袋还在犹豫时,身体已先她一步做了决定,她弯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她轻轻碰了碰男人的指尖,便觉得他冷的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一个人要是死了,那必定是从指尖开始凉的,十指连心,这凉会慢慢渗透全身,接着形成尸僵。
唐松吟紧紧抿唇,许是失忆前行医救人的习惯,心底的那一丝害怕消失,她深吸口气,将男人的衣袖往上翻。
她记得,他是用右手替她挡的刀。
唐松吟越翻他的衣袖,就越觉得心惊,在玄色衣裳的掩盖下,他整条右臂,几乎都被血覆盖,有的血已经凝固,有的却还在往外冒。
她越发小心翼翼,终于发现了那一刀伤。
这伤刺得很深,侧切过臂弯,怕是再深一点就可以见到骨头了。
怪不得晕过去了。
且不说这稍有不慎就可以截肢的刀伤,就光说这流的都要干涸的血,这男人都撑不住。
唐松吟边暗暗心惊,边努力撕自己的袖子。
“哗啦”一声,衣赏算是彻底废了。
她将布料放到火下烤,待没了那股濡湿感,才去给男人包扎。
尽人事,听天命。
唐松吟觉得自己能撑到现在还给人包扎属实是因为吊着口气。
等什么时候这口气没了,她估计也就不行了。
到时候来找他们的人找到这个屋子,瞧见躺在一起的两人,本来还挺开心,结果一碰身子,都凉透了。
嘿,她居然觉得有那么一丝想笑。
唐松吟弯了弯唇,不敢去摘男人的面具,就握起他的手,把他的指尖放在她手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搓热。
她的掌心微湿,他的却很干燥。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总算是有放晴的趋势了。
唐松吟不知道自己给他搓了多久,她实在是太累了,时不时的就会无意识眯过去一小会,可等她因为头碰到后面粗糙墙壁而惊醒,她就会继续睁大眼睛,手上动作不停。
迷迷糊糊间,木屋里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似无意识的轻喃,却又隐隐透着委屈。
“你可别死啊……”
“别又让我一个人……”
—
唐松吟再次睁开眼睛时,头昏胀的好像随时要晕过去。
她迷蒙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整个木屋里居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昨天那个男的,是好了吗?
唐松吟挣扎起身,身上盖着的玄衣外袍顺势落到地上。
她盯着它看了半晌,伸手捡起来放在一边。
屋外已经大亮。
她身边昨晚男人躺过的地方,放着几个青果子,甚至还有一条烤好的鱼。
鱼被木棍架着,已经凉透了。
所以这是一声招呼都没打,真的走了?
唐松吟愣愣的贴着墙壁坐下,说不清什么感觉,就觉得大侠果然是和他们凡人不一样的。
他们这,也算同甘苦共患难的交情了吧,更何况她再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他,难道他不用说一句感谢?最重要的是,难道他不用为他昨天的行为道歉?!
唐松吟许是恢复了些,此刻小脸也红润了,只是这原本亮晶晶的眼眸里,此刻有些黯淡。
算了,她虽然救了他,但归根到底还是他替她挨了一刀……
就独自一人在角落里缩了会,唐松吟忽的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喊的似乎是“二小姐”?
她猛地起身打开门,听见这道声音越来越清晰,还混着几道别的人声,喊的也是“二小姐”。
唐松吟一喜,想着看来果然还是她太可爱了,上天还不想让她那么早死。
—
来找她的除了程府的小厮,还有谢之寻。
明明只是一日不见,她愣是觉得谢之寻憔悴了不少。
那双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唐松吟不自在的捻着衣角,由于自己的衣服属实被撕的不像样了,所以披上了那个男人的玄色外袍。
她记得昨日,那个男人是候在谢之寻身后的,想来应当是他的侍卫。
那今日他们能那么快找到她,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男人去找了谢之寻?
唐松吟心里乱糟糟的,她拢紧衣衫,斟酌着措辞。
“你那个侍卫,他还好吧?”
等了会,只迎来谢之寻疑惑的目光。
“侍卫?哪个侍卫?”
“就是昨日替我挨了一刀的那个啊,戴面具的,不是你的侍卫吗?”
谢之寻思忖片刻,忽的笑了。
“当然不是了,做我谢家侍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要一直戴着面具看着怪膈应人的。”
唐松吟一愣。
“再说了,昨日行刺你的那个人,和救你的那个黑衣男一看就是一伙的……”
谢之寻接下来还嘀咕了些什么,只是唐松吟没听见,她脑海中好像忽然闪过什么,但只是一闪而过,根本抓不到。
胸口处忽觉心血翻涌,唐松吟愣了愣,下一秒便没了意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