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松吟携着怡红院的人到程府门口时,便有婢女向程父程母通报,遂唐松吟刚踏进府门,便听见程父中气十足的声音。
“程鸢!你真是反了天了!”
只是一日不见,程父程母都看起来憔悴不少,他们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因疏于打理而有些凌乱。
看热闹的百姓聚于府前,叹息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唐松吟似是被吓了一跳,抓着陈妈妈的手都用力起来:
“我……我昨日只不过闹肚子去的久了些,回来便没见姐姐和晓晓了,于是我就在怡红院里等姐姐回来……”
她用袖子拭去泪水,
“女儿是做错什么了吗?”
程父被噎了噎,“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气的一直给自己顺胸口。
程母顺势补上:
“早和你说出门一定要和你姐姐或是之寻一起去,你一个人出去了如此久,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警惕,除了在场离得近的几个人,其他都只看到程母说了话,但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女儿是和姐姐一起出门的呀!”
唐松吟猛然提高音量:“母亲说女儿不能自己出去,做什么都要和姐姐一起……”
“可是女儿闹肚子,难道还要唤上姐姐陪着吗?”
百姓窸窸窣窣交流:“是啊,程二小姐说的有道理!”
陈妈妈在旁边看了许久的戏,此时只想把自己想了一晚上的银子要回来,她拍了拍唐松吟的手背,上前一步:
“程老爷程夫人,这程小姐已经回来了,那我这银子……”
说到这,程父又像是有了底气,脸色更加阴沉:
“程鸢,你花了十亿两银子,买了个小倌?”
“是呀!”唐松吟拉过秋司,让他站在了程父面前。
“父亲你看,这小倌长得和谪仙一样,不仅会弹琴唱曲,还会论诗作赋,才十亿两,我们可赚着了!”
“你!”
程父指着她的手越来越抖。
“你是要把我们整个家给卖了吗!”
“怎么会呢父亲,我们家是江南首富,十亿两而已,家里又不是给不起,难道女儿的幸福连十亿两都不值吗?”
唐松吟委屈至极的低下头,似乎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嘴唇都白了不少。
“十亿两而已?”程父不可置信的看着唐松吟,“家里的纺织厂府邸现银总共加起来才值十五亿两银子,你这是要把家里掏空!”
程父定是气急了,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家底都透出来。
唐松吟一副被吼怕了的样子,低低啜泣不敢说话。
围在程府门口的一圈百姓自觉让出条道,不知是谁喊了句:“官府的人来了!”
一队穿着统一,手持佩剑的官差鱼贯而入,领头之人朝着程父和陈妈妈分别俯首作揖:
“程老爷,陈妈妈,还请和在下走一趟。”
程父愈发喘不上来气,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何人报的案?何人报的案!”
自是没人敢应。
江南的府台大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程家作为江南首富,少不了干过些不入流的勾当,这清正和受贿,自古便是对立的。
程父都能想到这事落到府台大人那后程府会损失多大。
程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那可怎么办呀老爷!”
官差再次提醒:“请程老爷,陈妈妈,随在下走一趟。”
事已至此,已是避无可避,程父重重叹了口气,经过唐松吟时忽然看了她一眼。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虽说为首的官差只唤了程父和陈妈妈,但和此案相关的所有人,都是要一并去的。
唐松吟走在队伍中间,身边是扭着胯穿着凉快的陈妈妈。
她侧头低语:“妈妈,昨日给您的字据可带了?”
陈妈妈拍了拍胸口,“自然!”
一行人走了没一会便到了官府,官府门前有个巨大的鸣冤鼓,往里是条很宽阔的走道,道路尽头是断案处,上方挂着牌匾“正大光明”。
府台大人已坐在主位。
众人一跪一行礼,案子就正式开始判了。
陈妈妈绘声绘色的讲了事件全貌。
“昨夜是我怡红院头牌秋司相公的及笄拍卖,程小姐出十亿两银子,给我家秋司赎了身。”
“而今日本该是付银子的日子,可谁知程老爷竟迟迟不给……”
有见证了昨夜怡红院始末的百姓证实了陈妈妈所言非虚。
“哎呦喂!”程父忽的大喊一声,随即像市井妇人般重重的跪下,颇为滑稽的行了跪拜礼。
“府台大人您明鉴啊,我家小女不懂事,拿十亿两赎个小倌,可谁人不知,一个小倌哪值十亿两啊!”
“这就不对了!说好的十亿两便是十亿两,一两银子都不能少!”
陈妈妈也是气极,冷笑着从胸口拿出昨日的字据,
“大人您瞧,这是程小姐昨日给我立的字据,清清楚楚的写着十亿两银子,下面还盖着程老爷的私人印章!”
“什么印章,我从未给她过,这章定是假的!”
“是啊大人,我家老爷的印章那是多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意给出去呢!”
“大人明鉴,定是那陈妈妈拿了假的字据,欺负我们家不懂行呢!”
程泠本是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不争不辨的模样,此刻许是知晓这字据的重要,也急忙跪下辩解。
“呈上来,唤师爷。”
师爷摇着蒲扇,没一会便来了。
官差恭敬的将字据呈上,府台大人细细瞧了瞧,又递给师爷。
“师爷……”
“圆乐郡主到!”
尖细的奴才音打断了府台大人的话,在场的人一对视,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圆乐郡主怎么来了?
是那个以调戏美男为乐趣的圆乐郡主吗?
众人心思各异,但都规矩行礼:
“拜见圆乐郡主!”
圆乐今日穿了件藕粉色的衣裳,不变的是她脖颈处的金项圈。
“本宫昨夜便在怡红院,程小姐这事,也算是看了个清楚。”
“我本倾心于秋司,愿以一亿两拍之,而程小姐竟一举叫下十亿两,属实是对秋司情深根重,可现下,好似付不出来?”
圆乐虽不务正业又耽于美色,但到底是个郡主,程家上下只觉着额角的汗滴落的愈发快了。
师爷鉴别许久,一锤定音:“禀大人,印章确是程老爷的私人印章无误。”
“这,怎么可……”
“本宫昨夜也看过了,确是真的。”
一个只知道男色的郡主懂什么?
程父心里忍不住抱怨,表面上却惶恐至极。
“给程老爷看看吧,离得远点,以防程老爷过于激动让字据有损。”
“是!”
程父跪在地上,抬头死死的盯着那枚印章。
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他便明白这是真的。
下一瞬,程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手指狠狠的指着身后的唐松吟:
“你偷我的印章?”
闹了那么久,总算是提到她了。唐松吟惊讶的瞪大眼睛,飞快摆手:“父亲你说什么呢!这是您给我的呀!”
“您说心疼我被拐受苦,让我做何事都可以不用顾及,所以特意把您的私人印章给了我!”
唐松吟急的眼眶发红,瞧着颇为可怜。
“我如何会把印章给你!你不过就是个……”
程母重重的拍了下程父。
程父声音戛然而止,他拳头紧握,面上狠毒,只是磕头:“求大人明鉴!”
唐松吟看了眼程父,心里彻底明白了。
“既如此,程小姐花十亿两银子给怡红院小倌赎身是真,字据上的私人印章是真,无论这章程小姐是如何来的,程府,都要向怡红院支付十亿两银子。”
陈妈妈喜上眉梢:“大人明察秋毫,实乃百姓之福!”
“大人三思啊!”
“大人!”许久未说话的程泠忽然上前几步,恭敬跪下,“她,”程泠指向唐松吟,“不是程府的二小姐!”
唐松吟一愣。
虽她早猜到结果如此,可乍一听程泠真的说出来,还是免不了有些失神。
“你个逆女胡言乱语什么!”
程父跪着就要扇程泠的巴掌。
程泠跪的身姿挺拔,不避不闪:
“你们当真以为她愚笨至此吗?”
“但凡是个正常的,谁会花十亿两给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倌赎身?”
“又怎会偷了您的印章,在这给您下了那么大一盘棋!”
程泠嗓音都在发抖,
“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知道我们在骗她,这十亿两,就是在逼你们亲口承认呢!”
唐松吟颇为意外的看向程泠。
下一秒,她呆呆的望向跪着的三人,声音带着哭腔:
“你们在说什么呀,姐姐你怎么了,我,我是鸢儿啊!”
程泠面无表情的看向程父:
“你看,她还在装。”
程父属实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他看看唐松吟,又看看程泠,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唐松吟忽的也跪下来,她狠狠的咬着下唇,眼泪连续不断的往下落,没一会便哭的喘不上气。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了,你们说话呀,我是你们的女儿不是吗?”
话刚说完,便感觉头一阵晕,唐松吟惨白着脸,倒在了秋司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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