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药苦吗?苦的话我明日给王爷备上蜜饯。”
平西王神色淡淡,手腕动了动,一个工整有力的字便跃然纸上。
“不苦。”
“哦哦,”唐松吟咬着下唇,下一秒便双眼放光的看着他:
“王爷的字写的真好!”
他毫无波动:“多谢唐姑娘。”
气氛是预料之中的尴尬。
不是吧不是吧,这药效发挥的也太慢了吧……唐松吟强撑着笑,目不转睛的盯着平西王。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炽热,他写字的手顿了顿,随即抬起头来。
“唐姑娘还有事吗?”
“我……”唐松吟支支吾吾了半天,“这药有助眠的效果,王爷难道没有感觉到有一丝困倦吗?”
平西王放下狼毫,似乎好好感受了一番。
“没有。”
下一秒,他忽的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难受的撑住了头。
唐松吟心跳快的好像要跳出来。
起效果了吗?起效果了吧!
她屏住呼吸弯腰,和低头撑着脑袋的景祁渊保持同一高度后,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王爷?”
没人应她。
唐松吟感到一阵奇怪。
醉丸只是让他精神迷糊脸红心跳,不是低着个头一声不吭啊!
她不信邪,又唤了声:
“王爷?”
“扑通”一声,刚刚还撑着脑袋低着头的男人忽的倒在案板上,一动不动。
唐松吟吓得直接愣在原地。
不是不是,这怎么直接晕过去了呢?
她左脚试探性的往前迈一步,手臂使劲往前够,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
毫无反应。
唐松吟一愣,立马上前走到平西王身边,她抓过他的手腕,焦急的给他把脉。
脉象一如往常,比她还健康。
怎么会呢?
唐松吟深吸口气,又将指尖搭上他的手腕。
脉象仍旧正常。
完了完了,瞧不出来哪不对,那还怎么对症用药?
她四下看了看,又跑到书房门口,将耳朵贴上去听了会外头的动静。
外头没有一丝声音,应当是没人。
唐松吟转身看了眼还保持着方才姿势的平西王,脑海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既如此……要不,她跑吧?
这人坏的彻底,若是死了,那是死不足惜。等景祁渊接到消息,必会立马采取行动。待大局已定,景祁渊拿回身份,那她再回来便是。
若是没死,那她只管一口咬定这就是助眠药的正常效果,和她毫无关系。
唐松吟坚定的望着自己的绣花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如果她跑的快些,那半柱香后便可到医馆。到时候她拉上晓晓,再带上……等等,她要带白芷和沈小宝他们一起走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总不至于去报复医馆的人吧……
唐松吟又想起那满屋的香艳图。
那也不一定,这平西王好色,那心眼肯定也小,身边的人肯定也不好惹,若是找不到她,那定会找她身边的人撒气……
不能再想了不能了,再不走就没时间了,唐松吟手搭上房门,做好了鬼鬼祟祟探头的准备。
忽然,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平西王毫无温度的声音,略显疑惑的响起:
“唐姑娘,这是要去哪?”
一瞬间,唐松吟感觉自己掉入了冰水里,凉气从脚心一路蔓延,让她整个人冷的发抖。
这平西王,怎么又自己醒了……
她强装镇定,却不敢再回头,只是对着门,声音有些颤:“药起了效果,王爷睡着了,我……在下想去唤人来将王爷扶到榻上去。”
身后一直没传来声音,唐松吟能感觉到他直直的盯着她后背的目光,她指尖泛白,重重的捻着衣袖。
许久后,他才悠悠开口。
“去吧。”
“是。”
她猛的松口气,飞快的拉开门出了书房。没了木门的抵挡,寒风一下子将她包裹。
唐松吟打了个寒颤,才发现后背已细细密密的出了汗。
-
江迟全程一动不动的躲在书架后头。
方才唐松吟来送药时,他正在和景祁渊汇报事务。两人都知这药有问题,景祁渊便让他留下,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此刻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江迟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若有所思的走到景祁渊面前。
“王爷。”
景祁渊皱着眉,轻轻抿了口凉透的龙井。
“你确定这药的药效是使人昏迷?”
江迟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沉思片刻,将昨日之事如实告知:
“昨夜白馆长宴请王爷,席间提到家中女儿在寻百葚,问王爷可有该药的消息,我们府里恰好有,王爷便让我取了给白馆长。”
这些都是景祁渊知道的。江迟顿了顿,讲起了他不知道的事。
“先前唐姑娘生病,我去查她的住处时,发现她和白馆长的女儿甚是亲密。所以白馆长说是替女儿寻药时,我便留了个心,待王爷离席后,问了白馆长这百葚的用处。”
“我记得清楚,白馆长说的是,百葚,服用后可致人头脑晕眩,昏迷不醒。”
话到此,便算是彻底讲完了。景祁渊指腹轻轻摩挲过上好的青彩瓷盏,想起唐松吟见到他昏迷时惊讶到要哭出来的声音。
“若让本王昏迷不是她的目的,那什么才是?”
江迟也看不明白,他只能建议:“不然我们去试试唐姑娘?”
景祁渊看向他:“怎么试?”
“嗯……”江迟想起自己看的话本子里主人公醉酒后互诉衷肠的场景,“不如就……给她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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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松吟想不明白。
醉丸的药效明明就是让人迷糊,这平西王怎么会直接晕了过去?
晕过去就罢了,他为何还这么快便醒了?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所以在做戏给她看?
那也不对啊,他若真知道了,那她还能如此自在的来酒楼用膳?
唐松吟烦躁至极的拍了拍脑袋,恰逢店小二来给她上菜,她深吸口气,直接要了酒楼里最烈的酒。
算了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还是学着那些文人墨客一醉解千愁吧!
唐松吟咬着筷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烈酒。
这酒醇香,入口却烈,唐松吟一杯下肚,不觉得有多好喝,却也没觉得难以接受。
她撑着脑袋,手端着酒杯,唉声叹气的望向门口。
酒楼里,厢房外热热闹闹觥筹交错,厢房内唐松吟独自一人,烈酒一杯接着一杯。
喝的恍惚时,她好似看到门外有景祁渊的身影,待她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确认,却发现外头什么都没有。
她就知道,景祁渊那个大坏蛋才不会来找她。
厢房外,江迟瞧见景祁渊愈发不善的脸色,急忙强调:“王爷,这可真不是我干的!”
“自从您否决了我的建议后,我便没再往这儿下心思,唐姑娘今日在这喝酒,纯属巧合!”
他边说边伸出三根手指,想发誓以证清白。
景祁渊皱着眉打断他,“行了,你在她这守着,别让她发现。”
他说完便朝着唐松吟旁边的厢房走,厢房内早已等了不少大臣,见到景祁渊来,急忙起身迎接。
景祁渊点了点头,落座主位。
今日主动宴请和他关系密切的朝臣,主要是有重要之事请他们帮忙。
待将事情如实告知,大臣们又各抒己见最后表示会全力相助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景祁渊留到最后,送走了各位大臣后,起身去往旁边厢房。
他今日也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虽有些站不稳,但意识总归是清醒的。
江迟急忙上前扶住他。
“如何了?”景祁渊听到自己问。
“喝的不算多,但瞧这样子,应该是醉的厉害。”
景祁渊点头,迈入屋内,伸手关上了门。
唐松吟悠悠抬头。
“咦?”
她的声音娇俏。
“景祁渊?你又到我的梦里来啦?”
她伸出手,摇摇晃晃的似是想抓住他。
果真是醉的不轻。
景祁渊犹豫片刻,握住了她伸到他面前的手,随即坐在了她身边。
“怎么喝的如此多?”他低声问。
唐松吟似是没听见,只是低头玩着他的手指,带着醉酒后轻微的迟钝。
他忽的就想起江迟白日里说的话。
“我们始终看不明白唐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目的又何在,不如就灌醉她,到时候想问什么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景祁渊微微蹙眉,瞧了眼低着头似乎被定住了的唐松吟。
她今日带着镶了珍珠的红色流苏,从他的角度看,她整个脑袋毛绒绒的,流苏俏皮垂落,显得她灵动更甚。
就是这样的她,忽的闯入他平静无波的生活里,娇俏的和他说她是他未婚妻,要和他履行婚约……
“你到底是谁……”
景祁渊低声呢喃,并没指望唐松吟能够回答他。
但她却忽的抬头,眼睛带着醉酒的氤氲,梨涡深陷的看着他:“我是松吟呀!”
景祁渊一滞,知道她或许进入江迟口中醉酒后互诉衷肠的阶段了。
要不要问,怎么问……
景祁渊感觉自己身处悬崖前,面前是两座吊桥,而身后追兵将至,他必须做出选择。
有一瞬间,他忽的想到什么。
下一秒,景祁渊冷着神情,不再犹豫:“唐松吟,你究竟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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