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意外知道顾临的怪毛病，叶铭事后没有再问过他哪怕一句，也没像他之前想到那样靠眼泪去“把控”顾临，他变得比之前更加收敛心神。

几个月过去，顾临再没机会看到叶铭哭。

叶铭开始变得有些沉默，即便他本身也不算话多的人。

两个人接吻时，叶铭总是会抱着顾临，抱很长时间，好像比起唇齿间、身体上激烈的纠缠，他更在乎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顾临的这一小段接触。

顾临意识到自己男朋友这段时间情绪都不太正常。

当他一次超过凌晨回家，看到叶铭黑灯瞎火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黑暗里电视的光映在脸上，叶铭毫无困意的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听到他回来的声响，不轻不重跟他说一句“回来了”。

直到这个瞬间，顾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让他的男朋友变得没有安全感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小男友变得患得患失，这个词套在叶铭头上确实让人感到很不适应，可现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说不上来产生这个情绪的瞬间，到底是心疼更多还是兴奋更多，但顾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尖在颤，心脏由下至上过电一般的触感实在是太过刺激，刺激到他第一时间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顾临猛地按开房间的灯，就为了清晰的看见叶铭在灯光下到底呈现着什么样的表情。

灯光亮起后对方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反倒让顾临心跳得更快，他一边解自己的衣服扣子，一边迈着步子走向沙发。

在电视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音量下，他低头亲吻叶铭的嘴唇。

没有任何暗示意味，一个纯粹的吻。

明明只是嘴唇之间皮肤挨着皮肤贴合，连更进一步的动作都没有，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逐渐变得暧昧。

顾临不知道叶铭能不能感受到他快要溢出来的爱意，他的爱有那么多，多到仅仅用一颗跳动心脏去装，都装不下他满溢的心绪，如果吻能够表明他的心意，他想自己一定会像灼热的火焰一样点燃引线。

他是变态，是个看到叶铭为他情绪起伏而兴奋的变态，他是让男友为他哭的坏蛋。

怎么办呢，怎么叶铭偏偏就喜欢上他这个坏人呢。

顾临甚至有空为自己优秀的男朋友感到惋惜，如果不是喜欢上他，叶铭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美丽、高傲的男友会永远像晚霞一般挂在天际，亮得映入人眼球，绚丽的让人无话可说。

可惜了，无论如何，顾临都不会放手。

他分开两个人的唇，抱住叶铭的肩膀，把脸埋进叶铭的脖颈之间，靠着对方温热的躯体，低声发出笑来。

“你爱我吗？”

顾临开口问出几个月前叶铭问他的问题。

这句话如同魔咒套在两个人的脑袋上，又宛如一根刺深深扎入皮肉之间，等待翻出来的瞬间，让他们一起皮开肉绽。

能够感受到叶铭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他没有跟往常一样回抱住顾临，而是垂着双手，呼吸急促。

“……我不知道。”

叶铭的声音夹杂着气息，压在喉咙的最深处一点点挤出来，他的声音在抖，嗓子哑到几乎说不完这短短的四个字，最后的尾音被他含在了口里，含糊不清。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

第二次说这句话时叶铭的语气加重，又带上了几分顾临熟悉的凶狠，那种化不开的烦躁萦绕在叶铭皱起的眉头间，他拉过顾临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

“我应该爱你吗？”

他紧紧牵住顾临的手，感受从指尖传到额头上的触感。

爱这个词汇会伤到他，也会伤到顾临，这是一个会刺伤每一个人的咒语，一个恐怖的，一旦出口就再也无法逃脱的梦魇。

顾临把自己的手慢慢张开，用手指抚摸叶铭的眉毛，按住他的眼皮，轻轻擦过他的睫毛，最终点过叶铭的嘴唇，然后他握住叶铭抓着他的手，让两个人十指交握。

“我对你说过很多次爱，可你一次也没有回应过我。”

提到顾临口中的“爱”，叶铭冷笑一声，他闭上眼睛，不再用那双包含了太多东西的眼睛去看顾临，偏过头表情隐忍。

“你爱我？我怎么不知道。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留在我身边，你告诉我好不好。”叶铭生硬的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拒绝，可顾临知道不是，因为叶铭牵着他的手用力到他骨骼感到疼痛，抓得那么紧，生怕他离开，“顾临，告诉我，你有什么理由留在我身边。”

也许别人不懂，但顾临就是清楚的感受到了叶铭在向他传达的信息，他明白了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他的男朋友在害怕他走掉，这是独属于叶铭的挽留。

“你跟刚见面那会不一样了。”

沉默了小半会，顾临感慨一声，交握的穿插的手指在叶铭的手背上随意挠了挠。

这不自觉的小动作很微妙，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怎么，不喜欢了？”

带着轻哼的讽刺张口就来。

嘴上是一回事，脸上又是另一回事，叶铭的神色明晃晃地就像在告诉顾临，如果他敢说不喜欢，他明天绝对迈不出他家的大门。

不是被弄死在床上，恐怕就是先奸后杀。

这样与威胁无异的话丢出来，不只是听的人，讲的人也是一愣，叶铭嘴唇微张打算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归于沉寂。

叶铭知道自己说不出“别走”这种蠢话，也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臭脾气，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有很多毛病的人，从没想过改，从没打算过改。

就是这样的他，面对眼前的恋人，第一次想，如果自己也会讲一些寻常爱人间腻歪的情话，少一些腥风血雨，他们之间的交往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跟挂在高楼边缘似的摇摇欲坠。

不过叶铭没准备像个窝囊的傻蛋一样拉着人的手掏心掏肺剖析心理活动，毕竟他是真的分不清，自己到底爱不爱顾临。

早在他因强烈的占有欲怒火中烧时，他就开始分不清爱的边界。

到底这个世界上无数种的感情里，什么才叫做无数人都在等的爱。

“你这样让我很挫败诶，宝贝。”

顾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自己唇角的笑意，他无奈的去拉叶铭的手，让叶铭稍微放松一点牵他的力道，把叶铭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心脏在叶铭手掌贴着的正下方彰显存在感。

“你真的感受不到？它在为你每日每夜的沸腾。”

感受着掌心下皮肤的温度，和血脉的跳动，叶铭不合时宜的分心去想，顾临那满嘴的哄人情话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难道真是天赋异禀不成。

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分神顾临怎么会察觉不到，他也是佩服他的心肝小宝贝，把他撩的浑身是火，自己还能神游天外。

顾临伸出另一只手，依照着自己按住叶铭手背的样子，把自己的手贴在叶铭的胸口，接着倾身吻在自己的手背上。

好似这个样子他就能亲到胸腔里那颗火红的心脏。

故意发出响亮清脆的亲吻声，顾临看向叶铭的眼睛里总是透着笑，笑得叶铭心烦意乱。

“这样做，它会为了我更加剧烈吗？”

瞧见叶铭被他的土味情话弄得有点诧异，顾临更想笑了，只要见到叶铭他就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心里的喜悦，他看到男友扬起眉毛在他的动作下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他就会高兴。

如果这种感情还不叫爱，他想，他一定找不到第二种可以被称为爱的心动。

顾临说得每一遍“爱”都是发自内心，深刻到他都害怕叶铭能不能接住他的示爱，要是自己喜欢的不行的男友退缩了，他要怎么才能不吓到对方。

所以他此刻真的很挫败，自己压抑了这么久的感情，叶铭居然还会感到不安，还会缺乏安全感。

虽然顾临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喜好，他刻意诱导而成的局面，因为想看叶铭生气时泛红的眼角，想看他流泪时蕴含水润的眼睛。

都是他一手促成的现状，他没资格抱怨。

即便如此，顾临还是感到遗憾，遗憾叶铭居然还没发现他的感情，又为此感到窃喜，他最怪异的一面还没有被剖开展示到叶铭面前。

叶铭没有回应顾临暧昧的情话，他看着顾临，神色里带了些许疲惫。

他最不想承认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真的在担心，如果顾临是为了落下的泪水而来，只要有其他满足这个人喜好的人存在，只要有其他在情/事的海洋里纵情哭泣的人掀起波涛去抓顾临的手，顾临是不是会就这么被满天而起的水花淹没，抽身跳往另一片海域。

记得那些抒情文学里总是说，爱都是小心翼翼的，当你开始在这份感情里感到不自信，那就是你坠入爱河的开端。

“我爱你。”

干涩酸涨的眼睛里挤出了不多的眼泪，即便只是渗出眼角，浅浅打湿眼眶的一丁点水花，坐在旁边的顾临就倒吸一口气，身体肉眼可见的起了反应。

叶铭压下心头止不住的烦躁，压下砸烂顾临脑袋，让他血液飞溅，血肉分离，活生生死在他床上的冲动，克制着力道抚摸对方的喉结，将手掌完全覆盖住顾临的脖子，引诱对方进入两个人之间不间断的噩梦。

这声“我爱你”被混进了浓郁的雾气间，还没来得及被人牢牢抓住，就参杂进了更多的杂质，变得污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