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回轮到姜雨来发问了。她早就想问孟留真,为什么离开孟家,跑出来流浪。当个少爷多么舒服安逸。他到底吃错什么药。
“我不属于那里。”孟留真道。
姜雨之前猜测,他是不是在孟家受了什么刺激,才跑出来。
听他这么说,似乎另有隐情。
姜雨狐疑道:“是不是孟尚谦陷害你?”
“没有,”孟留真解释道:“大哥他只是承认了,那十万两是骗我的。”
“我早就说十万两不存在!”姜雨闻言,差点一拍大腿站起来。但手指抽搐两下,没有力气动弹。孟留真这个死脑筋终于认清事实了。那么明显的骗局,他还傻不愣登的。当时孟留真信孟尚谦,不信她。如今真相大白,他知道姜雨没撒谎了。姜雨心中十分痛快,幸灾乐祸,“现在知道谁是骗子?”
“知道了。”孟留真也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我早说过,孟尚谦那个人虚伪自私,恶心透顶。”
“他有他的算计。”孟留真不愿意附和姜雨,说大哥的坏话。事已至此,都放下了。
“那你呢,”姜雨晲着孟留真,冷嘲热讽道:“打不过就跑,把家产拱手送人?”
“那本就不是什么我的家产。”
都姓孟,家产没他一份?
当初跑回去认祖归宗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奔着家财万贯,过好日子吗。白白叫了人家十年的爹,好不容易混到名正言顺继承家产的资格。他倒好,一走了之,全部便宜孟尚谦。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人。姜雨替他打抱不平,心疼那些银子。孟留真道:“我不要那些东西,我只要你。”
姜雨没好气道:“你不知道我最爱钱吗?”
孟留真道:“我有手有脚,自己能挣钱。”
姜雨道:“大傻子。”
孟留真对她笑了笑,“我是傻子,你是聪明人,正好。”
“好什么好……”
姜雨拿他没办法,道:“别抱着了,热得很。”
孟留真松开了她。
时间差不多,他伏下来,替她取出腿上的银针。
姜雨思忖半晌,心想傻人有傻福,未必都是坏事。反正孟家只有空架子,靠爹卖儿子起死回生。他大哥成婚了,他不跑,也得很快轮到。
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
富贵人家干起恶心事,比一般人还恶心百倍。
如果孟留真又像上次那样,糊里糊涂塞进花轿,去当人家的上门女婿。这辈子都完了……姜雨思绪万千,乱七八糟的念头冒了出来。万一碰到个恶婆娘,天天打他,不给他饭吃。他怎么办,躲在小黑屋里哭。谁来救他?
万一恶婆娘有些变态的喜好。
他反抗不了,只能忍者。
姜雨越想越膈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受不了别人碰孟留真。嘴上虽然说祝他“儿女双全”,但是一想到他要跟别人生孩子的画面,拳头就硬了。
别人不能碰他。
他也不能碰别人。
取出银针后,孟留真怕她坐着太累,把人抱到床上去,躺下来。夜深人静,熄了蜡烛,他们相拥而眠。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抱着自己喜欢的人。孟留真感到莫大的满足,要被一种虚假的幸福感冲昏头脑。他知道姜雨现在动不了,否则会一脚把他踹到床底下去。
事实上,姜雨又在想。若是他成亲了,也这么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亲亲热热的……
孟留真道:“哪里不舒服吗?”
姜雨想说放我下去,但话出口,却变成“给我垫个枕头。”
“我只有一个枕头,如果你想睡的话……”
孟留真揽过她肩膀,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胳膊。
抱得更亲热了。
姜雨道:“你以后成亲,也这么抱着妻子,胳膊不酸吗?”
孟留真道:“不酸。”
他只说不酸,没说不娶别人。
姜雨一时无话。
两人都没睡着。各自安静一会儿。姜雨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被他宝贝似的搂在怀里,闷得很,而且心里特别烦躁。躁得她想照着他下巴啃一口,再沿着脖子啃一口……想得头脑发热。但见他手脚规矩,并无其他动作。换成旁人,早打起来。
她心想,不过是仗着旧交情,以为我不舍得拿你怎么着。
这手段终究太下作了。
姜雨身不由己,己不由心,嘴上没个把门的。
“你柜子里头炼的那些瓶瓶罐罐,原来是为了干这些事。”
“你看了柜子,”孟留真道:“是屠户家杀猪那日,你来时,看到了吗?”
那日姜雨一个人来,在他房里坐了会儿。后来阿狗撞见,论理孟留真应该不知道这回事。姜雨从恍惚的幻想中惊醒,立即道:“是阿狗告诉你的。”
孟留真道:“阿狗什么也没说。”
姜雨道:“用不着替他遮掩,他嘴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孟留真道:“真不是他。”
“那你怎么知道我来过?”
“那天下过雨,地面湿软,我回来时看见院子留有脚印,一深一浅,便猜到了。”孟留真道:“只是后悔自己没早些回来。我那天失眠一晚上,想你来见我,为什么又不等我。”
原来是脚印暴露了自己。男人有时候心细起来,还挺可怕。姜雨道:“好好一个郎中,不把心思放在正途上,鬼鬼祟祟的,琢磨这些事情。”偷偷溜进别人家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恼羞成怒,“我明天把你那箱破玩意都砸了。”
孟留真摸摸她后脑勺,给她顺毛,小声解释道:“牛疯了踢人,才用软筋散,我没给人用过。”
姜雨怒道:“拐着弯骂我?”
“没有。”孟留真一愣,忍着笑:“小雨你还是睡觉吧。”
“我睡着了你打算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
“那你现在松开我。”
“不……”孟留真断然道:“不松开。”
“我骂人了。”
“骂吧。”
“……”
姜雨一晚没睡,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火。睁着眼睛熬到四五更天。她手指渐渐能动弹,一部分力气回到了身体里。半身偏瘫的滋味别提有多难受。她好不容易从孟留真怀里滑出去,一只手又缠到腰上来。孟留真美梦沉酣,无意识圈着人。他这一晚上睡得倒香甜。
醒来时,天蒙蒙亮。
孟留真手在身边摸了个空。他睁开双眼,枕侧空空如也。他猛然翻身坐起来,却发现双手被一根腰带困在了床头。姜雨坐在边上的椅子上,药效已过。她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
姜雨端着一抽屉的瓶瓶罐罐,自顾研究,饶有兴致。
孟留真一动她便发现他醒了。
“别沾那些药。”
“醒了,”姜雨挑挑拣拣,“想好自己的死法了吗?”
“有些药带毒,你小心些。”
“哪个是软筋散?”
“小瓶短口,绿布塞子。”孟留真心知自己的报应来了,也不避讳。大丈夫敢作敢当。姜雨要他的命,他也认了。姜雨把那一瓶取出来,看了看,白色粉末,气味很淡。不知道他怎么配出来的。这么多药,想必各有各的用途。她拿起一瓶黄布塞子的,“这是什么药?”
孟留真心如死灰:“泻药。”
“这个呢。”
“放下那个!”孟留真大惊。
“慌什么?”姜雨见他急了,随手打开了塞子。一阵香气袭人。她呛得咳嗽两声,扭开脸,对上孟留真局促不安的目光,她眯起眼睛,心生疑窦。端着这瓶不明药物走到孟留真面前,又问了一遍:“这到底是做什么的?”
孟留真闪烁其词:“没什么。”
姜雨道;“喂你吃两粒,会怎么样。”
孟留真道:“不要。”
姜雨道:“大夫炼药,难道自己不试,就给病人用?”
孟留真道:“我,我试过的。”
姜雨道:“再试一次。”
孟留真认了怂,道:“小雨,你饶了我吧。”
“昨天你怎么不饶了我?”
“我只是让你睡觉,没让你难受啊。”
“谁说我不难受,我难受死了。你现在把这个药给我吃下去,”姜雨揪住他的领子,把下巴抬起来,蛮不讲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难受。”
孟留真啊了一声,扭头东躲西藏。
姜雨握住他的脸,逼迫他张嘴。
他躲不掉,紧张地看着姜雨,迫不得已道:“那是催情的药!”
姜雨顿住,猝不及防:“你炼这种药干什么?”
孟留真没好气:“有病人要的,我助人为乐,不行吗?”
姜雨道:“你还发脾气?”
孟留真道:“我试药的时候已经难受过一次了,你还让我试第二次。”
“没有解药吗。”
“没有。”
“那你怎么挨过来的?”
“我,”孟留真难为情道:“我泡了个冷水澡。”
“那也不严重嘛。”
“……”
孟留真刚要张口辩解,姜雨眼疾手快,喂了一颗药,并且托着他下巴直接迫使他咽下去。孟留真反应不及,人傻在那里。他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姜雨,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吃下去了。她竟然真敢这么对自己。
姜雨冷笑道:“你以为我同你开玩笑?”
孟留真无话可说。他认栽,也不挣扎了,后背靠在床头上。沮丧的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姜雨这才有些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多公平。她要是先喂软筋散,再喂催情的药。他的难受程度还得翻倍。
孟留真坐在凌乱的床褥中,双手受缚,垂头丧气。姜雨问他要不要喝水。他一声也不理论。姜雨心想,我此刻一走了之,任你在家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如何?不过她打算看看孟留真究竟什么反应,便坐下来等待。
两人僵持半晌。
孟留真心口燥热,坐立难安。他蜷缩起来,姜雨还以为他埋头在哭,从后头绕过去,探头一看。孟留真正仰起头,脖子伸长了,张嘴去咬缠在手腕上的腰带。一圈一圈勒很,越使劲越红。布条哪是容易咬断的。他费了半天劲儿,只在那块软布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牙印。
孟留真受不了被她打量,失落道:“我从未欺负过你。”
姜雨道:“我难道欺负过你吗?”
孟留真讶异地望着她,她怎么好意思这么说。她欺负他多少次了。
姜雨伸出手,盖住他眼睛,道:“不许瞪我。”
肌肤相贴,一冷一热,触感尤其明显。他高挺的鼻梁拱起了她掌心,带出一串潮热呼吸。孟留真低声道:“你的手好冰。”
姜雨道:“是你太热了。”
孟留真回过神:“你别碰到我,我扛不住这药。”
姜雨看他的热闹,道:“自作自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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