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宛树面带微笑,莲步轻移地朝着路宅那朱红色的大门缓缓走去。她一边走着,一边柔声说道:“哪里的话呀?白大哥您可是第一位贵客呢!”
白年连忙摆手回应道:“殷小姐太客气啦,您叫我白年就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感慨地说:“其实啊,我以前曾经误会过路大夫,心里一直觉得愧疚,总想找个机会好好弥补一下。可谁知道一直都没寻到合适的时机。这不,听说路大夫最近搬家了,今天还特地举办乔迁之喜的宴席,所以我赶忙带着家元还有孩子娘过来帮忙啦!”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南归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只精美的大锦盒,紧紧跟随着自家小姐和白年一同迈入了路宅的大门之内。刚一进门,众人便看到一面影壁,上面精心勾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松下采药图。绕过影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小巧玲珑却又别有洞天的四合院。这个院子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估摸也就和照林轩差不多,但在上京这样一个土地资源极为稀缺、可谓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其价值着实不菲。
整个四合院布局合理且紧凑,坐北朝南的方向矗立着三间宽敞明亮的正房,每一间都显得庄重典雅;左右两侧的耳房各自占据了约半间屋子的空间,恰到好处地点缀其中;东西两面则分别建有对称的厢房,与正房遥相呼应,共同构成了一个和谐有序的整体。而南面并没有设置通常所见的倒座房,取而代之的是一堵高高的围墙以及那大门。尽管这座院子看似简约朴素,但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主人的用心与品味。
院落中央,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桌上整齐地排列着几只精致的碟子,碟子里盛放着香喷喷的瓜子和脆生生的花生等各种美味可口的小点心。从左侧那间简朴而整洁的厨房屋顶上,袅袅升起一缕缕淡淡的炊烟,宛如轻纱般在空中缓缓飘荡。门口的一个小巧炭炉上稳稳当当地架着一只铁质提梁壶,壶嘴处不断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正在欢快地跳跃着,向人们诉说着即将有一杯香浓热茶出炉的好消息。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那块半掩着的布帘突然被轻轻掀开,随后一张圆润而和蔼的脸庞探了出来,正是白大嫂。只见她额头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汗珠,犹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她一边抬手擦去汗水,一边大声说道:“哎呀!路大夫之前还说今天谁也没请呢,没想到啊,居然来了您这样的贵客!”话音未落,白大嫂便又迅速放下帘子,转身走进屋内。不一会儿功夫,她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一次手中多了个木质托盘,托盘之上稳稳放置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
白大嫂脚步轻快地径直走向八仙桌,脸上堆满热情洋溢的笑容,嘴里不停地连连招呼道:“殷小姐,快快请坐呀!别客气,就把这儿当成自个儿家一样!”听到招呼声,殷宛树微微颔首微笑示意,然后优雅地在八仙桌左侧寻了个位子款款落座。坐稳之后,她饶有兴致地环顾起这座清幽雅致的小院来。原本应该是姹紫嫣红、芬芳四溢的花圃此刻却不见了鲜花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郁郁葱葱的药材。这些药材栽种得错落有致,显然经过精心打理。花圃周边则有序地摆放着一些木制架子,架子被分成一层一层,每一层都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一个个竹编筛子。筛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有的已经晾晒干燥,散发出阵阵独特的药草香气;有的尚带着些许湿气,呈现出鲜嫩欲滴的模样。
看到这番景象,殷宛树不禁在心中暗自思忖起来:果真是名不虚传呐,不愧是路大夫的宅子,处处都彰显出路大夫对医术的热爱与执着。只是今日这般喜庆的日子里,怎么不见路大夫这位东道主现身呢?难道还有其他重要事情需要她亲自处理不成?想到这里,殷宛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堂屋的湘妃竹帘微微晃动了一下,只见一只圆溜溜的小西瓜头从缝隙中探了出来。这正是白家元,他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向外张望了一番,然后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竹帘再次被掀开,这次白家元不仅探出了脑袋,还用力拽出一个人来。他兴奋地喊道:“路姐姐!你看!你看!有人来啦!”
被白家元拽着的路寻樱显得有些无奈,但她并没有生气。此刻,她另一只没有被白家元拉住的手正捧着一本医书,目光则投向了坐在八仙桌旁的殷宛树。看到来人是殷宛树,路寻樱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之情,只是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被白家元紧紧握住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手。接着,她将手中的医书递给了白家元,虽然从头到尾都未开口说话,但聪明伶俐的白家元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接过医书,转身朝堂屋跑去。
今天的路寻樱依然穿着那身简约而不失优雅的装扮——白色的单排扣衬衫、淡蕊香红色的长裤以及与之相配的同色马甲。她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整齐地垂落在后颈处,轻轻拂过白皙的肌肤。与殷宛树身上琳琅满目的环佩叮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路寻樱身上除了单排扣衬衫领口左右各别着的一枚樱桃形状的精致领扣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饰品。然而,就是这两枚小小的领扣也别有一番风味。它们每粒仅有小拇指甲盖那般大小,上面却精心镶嵌着数十枚细碎的樱桃红宝石。这些宝石紧密排列在一起,组成了两颗半颗的樱桃图案,当两粒领扣合在一起时,恰好构成了一颗完整的樱桃果实,栩栩如生,令人眼前一亮。
南归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精美的礼盒轻轻地放置在了那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疑惑。他目光扫视四周,发现路大夫今天竟然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仅仅只是更换了一身色彩稍微鲜艳一些的衣裳,但这座宅邸之内,却丝毫看不出有半点招待客人的迹象。
此时,只见路寻樱双手背于身后,悠然自得地踱着步子缓缓走到了殷宛树的跟前。她面带微笑,轻声说道:“殷小姐大驾光临,怎地事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呢?害得我这边手忙脚乱的,什么都未曾准备妥当。”
殷宛树优雅地轻拈起手中的丝质手帕,稍稍遮掩住那朱唇微启时露出的一抹浅笑,回应道:“路大夫莫要见怪,小女子此番前来乃是不速之客。听闻今日路大夫乔迁新居,便想着过来凑凑热闹。不知路大夫是否还有邀请其他贵客呀?”
路寻樱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初至北平,人生地不熟的,在这里着实没有多少相熟之人。此次搬家,原本也就是在门口放上一串炮仗简单庆祝一下罢了。哪曾想,白大爷得知此事之后,转身回去告知了他家人。这不,白大哥他们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说是要给我的新炉灶添些人气、暖暖场子呢!”
白年微笑着说道:“昨儿个才得知这个消息呢,这不,赶忙在家里现炒了些瓜子和花生,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啦。”说罢,他将目光投向桌上摆放着的那碟瓜子花生。
殷宛树顺着白年的视线看去,自然也注意到了桌上的碟子,心中便已明了这应该便是来自白家的心意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路寻樱微微欠身行礼道:“路大夫,恭喜您乔迁新居!今日特意前来送上这份薄礼,略表心意。只是家中还有要事亟待处理,我就不便在此久留了。”
听到这话,路寻樱连忙摆摆手,急切地挽留道:“哎呀,别这么着急嘛!既然都已经专门地过来了,哪有不吃顿饭就走的道理?”
然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白大嫂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却突然僵在了那里。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厨房里面根本就没有准备多余的米菜,如果要招待客人吃饭的话,可真是有些为难了。
正当白大嫂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只见路寻樱迅速伸出手拉住了她,并轻轻将两块大洋放在了她的手中,柔声说道:“白大嫂,那就麻烦您跑一趟腿,帮忙去天涯居订一桌丰盛的席面回来吧。”
白大嫂接过钱后,应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地出门办事去了。见此情形,路寻樱则热情地向殷宛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笑着说道:“殷小姐,请随我到里屋稍坐片刻吧。”
殷宛树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南归,轻声说道:“南归,这里就不必拘谨了,你且自行安排便是。”语罢,她转身跟上前方那轻盈的身影——路寻樱。只见路寻樱轻手轻脚地掀开了那幅精美的湘妃竹帘,率先步入屋内。殷宛树亦紧随其后,优雅地抬起玉手,轻轻掀起帘子,踏入这间屋子。
一进入堂屋,便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面而来。定睛一看,这堂屋共有三间房。正中间对着门口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木榻,榻上放置着一个矮几,几本泛黄的医书随意地散落在上面,仿佛主人刚刚才翻阅过一般。在长榻的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两把古色古香的太师椅,并配有一张高高的茶几。
再往东边的梢间望去,三面墙都被巨大的药柜所占据,柜子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药材和药具。而西边的梢间则与之不同,三面书架整齐地排列着,上面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医书,让人不禁感叹屋主对于医学知识的热爱和追求。
此时,路寻樱略带歉意地开口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屋子里地方有限,有些拥挤,还望您多多担待,暂且找个位置坐下吧!”
殷宛树环顾四周后,将视线停留在了当心间与左右梢间的花格处,好奇地问道:“路大夫,我瞧着你这屋里的花格空荡荡的,怎么不摆些精致的瓷器或者其他摆件呢?”
路寻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地说道:“哎呀,我对那些东西可真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呢,而且也不怎么擅长啦。光是置办这些药柜还有医书,都快把我的脑子榨干咯,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别的哟!”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真的被折磨得不轻。
听到这里,殷宛树识趣地不再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道:“那么请问路大夫您的闺房在哪里呢?”
路寻樱伸手指了指方向,回答道:“就在这屋子的左右两边耳房啊,各自布置了一间呢。我住在东边那间耳房,至于西边嘛……嘿嘿,先空着备着吧,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呢。”
殷宛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问:“如此说来,路大夫您看样子是真心实意想要在此地久居下去了。不知道您有没有跟家里人通个消息告知一下呢?”
“才没有呢!”路寻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有些愤愤不平地说:“哼,我早就和那个家闹翻啦,甚至可以说是被他们无情地逐出家门了,从此之后我们之间就是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说到最后,她不自觉地咬了咬牙,似乎心中仍有怨气未消。
殷宛树轻笑道:“路大夫您就别开玩笑啦!之前听闻您在沧海阁那可是一掷千金啊,一出手便是几十块大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而且还能如此轻松地买下这处宅子,想来必定是您家中长辈特意为您备下了不少的傍身钱,并将其存入银行之中,好让您能够随心所欲地支取使用呢。”
听到这话,路寻樱不禁摇了摇头,苦笑着回应道:“哎呀呀,我自认为已经足够低调行事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您给瞧出来了。”
殷宛树微微皱眉,一脸担忧之色地说道:“您瞧瞧,您如今孤身一人在此,且还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家。居然就在这南鼓锣巷购置了一处宅子,也难怪会有人对您心生觊觎之意啊。若是碰到那些图谋钱财之人倒也罢了,但万一要是碰上更为凶恶之徒,甚至是……唉,总之您凡事还是多加小心谨慎些才好啊。”
路寻樱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信满满地回答说:“其实吧,我这家里最为贵重之物当属这些珍贵的医书了,至于钱财方面嘛,那倒是真没多少。再说了,即便真有歹人想要害我的性命,先不说他能不能顺利进入我的家门,就算进来了,能否靠近我的身边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殷宛树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游移着,仿佛想要从周围的环境中找到答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不过嘛,咱们都是姑娘家,你独自一人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终究还是有些让人不放心啊!依我看呀,不如请一些人手过来帮忙,比如护院的和负责洒扫的下人,这样一来呢,院子里也能多几分人气不是吗?”
路寻樱听了殷宛树的话,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应道:“多谢殷小姐关心,这些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只是目前还想再等等看吧。哦,对了,殷小姐,不知您是如何得知我今日要搬家这件事的呢?”
殷宛树微笑着回答说:“那天你去取领扣的时候,顺口提了那么一句,我就记下了。”
路寻樱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啊……哎呀,我昨天在前门大街摆摊位的时候,特意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明日搬家,歇业一日’,那不会很多人才知道了吧?”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白家元兴奋地掀开了那湘妃竹帘,快步走了进来。他大声嚷嚷道:“路大夫!好多人都朝这边赶过来了呢!”
路寻樱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出门外,白家元见状赶忙跟上前去。而此时的殷宛树,则留在屋里静静地倾听了一会儿屋外传来的嘈杂声音后,缓缓走到门边。只见她轻轻地掀起湘妃竹帘的一侧,小心翼翼地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向外窥视。透过这条小缝,她看到杜简和商几复都已经来到了门前,此外,还有一群形形色色的人簇拥在一起。只需一眼,殷宛树便能轻易判断出这些人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可以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这些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各种感激之词:“谢谢路大夫!” “多亏了您啊,路大夫!” “我们特意派出几位代表前来致谢!” “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儿小心意,请路大夫千万不要嫌弃!” ......面对众人的热情道谢,路寻樱保持着微笑,向大家点头回应。
另一边,白年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急匆匆地搬来更多的长凳、椅子,以确保每个人都有座位可以落座休息。与此同时,南归也没闲着,只见他动作麻利地将一摞黑瓷碗整整齐齐地排列开来,并迅速地为每一只碗都斟满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看到这番情景,殷宛树心中已然明了,原来这些人都是平日里曾经接受过路大夫诊治的患者及其家属。于是,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竹帘,决定不再出去,而是让路寻樱独自应对眼前的局面。
客人们喝过茶水之后,纷纷起身表示想要告辞离开。然而,路寻樱却连忙挥动起自己的手臂挽留道:“各位乡亲们既然大老远地赶过来了,就索性在这里吃顿便饭吧!”话音刚落,他扭头看向一旁正在忙碌的白年,语气诚恳地说道:“白大哥!麻烦您跑一趟,赶紧追上白大嫂,告诉她再多预定三桌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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