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总能在你以为它已经够烂了的情况下，让你知道它还能更烂。

“虫蛋？！”

季锐失声惊道：“你是说，虫蛋？”所以那只雄子是连虫蛋都不要了吗？雌奴的虫崽，除非是雄子，不然还是雌奴，那只雄子怎么忍心的？不知道雌奴在帝国是什么待遇吗？

感受到了雄子的怒气，右手下意识护住小腹，伊桑脸色惨白，医生见此，心中有数：“已经二十八天了。”医生拿出一张季锐完全看不懂的报告，讲解道：“一共两枚雌蛋，没有检测到精神力，要取出来吗？”

捡到小猫小狗，带去检查，发现怀孕了是惊喜。收了一只雌奴，带去检查，发现怀孕了，就是麻烦。

雌虫的怀卵期是四十五天，现在蛋壳已经开始变硬，碎在身体里会划伤生殖腔，所以他们的建议是通过手术取出来，或者带回去养到自然生产。

就是可惜了两只小虫崽，如果生在雌父被贬前，哪怕没有孵化，也不用经历这些考验与磨难。

难怪当时伊桑说什么都不松口。

季锐看向已经再次跪下的伊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用取出来，你先起来吧。”他是真的不喜欢看一只军雌被折辱至此。

明明只是做人最基本的权益，对帝国的雌虫来说竟然这么难。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那些执掌大权的虫，核心矛盾点在于掌权者，而不是广泛的雌雄。

“他的翅翼呢？为什么收不回去？”

“因为骨折，还有外力损伤。其中翼囊主神经断裂，翼丛神经损伤严重，因为拖得太久，部分神经已经出现坏死。”医生斟酌道：“就算治疗，预后也不会好。”

季锐点头，示意医生细说。

“呃……具体能恢复成什么样需要更详细的检查。”医生将光片拿出来，指着暗色的区域道：“我们要判断神经坏死程度，最好的结果，复健后能进行短时低空飞行。”至于长途跋涉，执行作战任务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诊室里安静下来，只有雄子翻阅资料的声音偶尔响起，紧张感逐渐升起，医生一秒幻视来视察工作的科室主任。

不过，雄子不满意可比科室主任不满意严重多了，主任不满意他顶多挨一顿批，最严重不过会议通报批评，雄子不满意他是有可能进惩戒所的，被打为雌奴都是轻的。

医生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阁下，……”

“再说一遍。”季锐跟医生一起开口，然后同时停顿，季锐知道医生不敢抢他的话，主动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有没有，不然先检查？情况可能也没有那么糟。”医生不敢给出保证，又怕惹雄子生气。医生和患者家属的关系非常不平等。

“好。”季锐同意了医生的意见。

他刚才其实是没太听懂，专有名词太多了，他还没涉猎到这个方面。所以也不敢轻易开口，这里的虫，是真的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把伊桑的翅翼截掉，给虫造成永久性不可逆伤害。

明明是关乎他翅翼的大事，却没有一点发言权，伊桑在雄子做出决定后，跟着护士走进了诊室里间的检查室。医生跟季锐做好最后的确认，也带着雄子走了进来。

非礼勿视，季锐瞬间将视线移开。

伊桑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他现在一无所有，要是连身体都不能引起雄子的兴趣，雄子为什么要留下他呢？强烈的不安感充斥着伊桑的内心，直到医生的手扶上他的翅翼。

慌乱一闪而逝，被固定在倾斜的检查台上，伊桑呈趴坐姿势，方便医生检查。也让他看不到医生的动作，未知总是会加深恐惧。

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检查。

不然何必把雌虫绑成这个样子，用手捂暖医用探头，医生摸了摸伊桑的翅翼，给他一个心理准备时间：“那我们开始。”金属的探头，硬生生塞进伊桑翅翼根部的伤口。

“呜——”惨叫声被死死堵住，一切的强撑都在瞬间崩盘，作为雌虫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之一，翼囊里神经密布，稍有触碰都是折磨，就更别提如此粗暴的检查了。

肌肉抽搐着想排出异物，却毫无用处，只能任医用探头在翼囊里自由来去。紧紧攥着检查台低矮的横杆，伊桑被硬生生逼出了眼泪，目光不自觉的寻找雄子，眼中是季锐看不懂的依赖。

明明相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一个小时，伊桑却在遭遇‘伤害’的时候无意识的向季锐释放了饱含求救意味的信息素。

季锐眨了眨眼睛，像安抚小虫崽一样，试探性的顺了顺伊桑的头毛，同时释放安抚信息素。

与满眼惊诧的医生对上视线，季锐道：“麻醉？”

医生目光躲闪，脸颊微红：“会影响检查结果。”而且没有必要。

雌虫忍痛能力很强，给雌虫打麻醉，对雄子来说是不必要的开支，还可能导致雌虫持宠而娇，爬到雄子头上，所以帝国基本没有雄子会同意给雌虫打麻醉。

“嗯。”季锐皱了皱眉，联邦可没有这样的说法，不过毕竟身在帝国，季锐没有质疑医生的专业性，点头表示了解。

只是无意识的求助，没想到会得到雄子的回应，伊桑喘着粗气，用头蹭了蹭季锐的手心，反过来安慰试图帮助他而不得的雄子。

动作间透出的亲近，让季锐浑身不自在，那是雌虫对雄子天然的爱与依恋，由信息素决定的信任与臣服。

强忍住了躲开的冲动，季锐用眼神催促医生快点。

联邦虽然也有信息素，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对人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季锐对伊桑的感情不能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承载着这份信任，他只觉得沉重。

随着医生加快速度，检查很快结束，结果跟他之前预估的一样，很不理想。他们只能说尽力，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不敢保证。

季锐点了点头，看着接受完清创治疗，身上缠满了绷带的伊桑，没有为难医生的意思。

但是……

“这是什么？”季锐看着发到他光脑上的资料和财产证明，眼神锐利，充满威压的扫向医生。

“这是我的名片，我能……”与季锐对上视线，医生道：“成为您的家庭医生吗？”医生发誓他最开始想说的不是这个。

“不。”季锐干脆的拒绝，打开防窥模式，当着医生的面将两样文件删除，只留下医嘱。

有一个伊桑已经够麻烦的了，他不想再接收其他的雌虫，尤其是这种主观能动性较强，且有能力的。他可不想哪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了。

见季锐不愿意，医生也没有强求。

雄子拒绝雌虫是很常见的事，他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他只是看季锐实在温柔，所以想尝试一下。现在愿意带雌奴来就医的雄子不多了，季锐还愿意承担雌虫的医药费，给他治疗翅翼。

这可不便宜，季锐的雄子福利款加在一起都不够，要不是还有一笔赔偿款，他就会成为第一只因为缺钱，被医院扣下的雄子。

“走吧。”季锐接过装药的袋子，自然的提在手上，旁边本想把袋子递给雌虫，结果被雄子截胡的护士愣了一下，然后嫉妒的眼刀刷刷的甩向伊桑。

“雄主，我来吧。”伊桑伸手去接雄子手中的袋子。

“不用。”季锐没给他，一个伤员，站都快站不稳了，还逞什么强，东西又不重，赶紧走吧。

季锐带着伊桑重新回到飞行器上，这次没用季锐嘱咐，伊桑自己坐到副驾驶上，乖乖的系好安全带。见季锐看过来有些紧张，却坐在哪儿没动，季锐果然也没有多说什么。

赌对了，伊桑浅浅的松了一口气。

季锐重新设定目的地，按下启动按钮，要说他也是心大，经过了这么一遭，对飞行器没有留下一点儿阴影，还能优哉游哉的看风景。

“以后，别叫我雄主。”雄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伊桑心中咯噔一下，只听季锐继续道：“我不是你的雄主。”

“雄……”迎着季锐看过来的目光，伊桑到口的话憋了回去，心中苦涩难言。难道他终究还是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吗？

“是。”身为雌奴，连询问原因的资格都没有，伊桑垂眸应是。

亚麻色的长发衬的他很温柔，就是发尾有点儿被电出来的焦灰，季锐的视线落在上面一秒，然后平静的移开：“我不会赶你走，但你要记住我不是你的雄主。”

“是。”伊桑实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不受宠的雌奴生活有多凄惨他是见过的，可能有一安身之处，不会流落到雌奴所去，又切切实实是个好消息。要是幸运，说不定他的两个虫蛋，也能平平安安养大。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伊桑连忙压下心中涌起的希望，作为雌奴长大有什么好的，若是如此他到宁愿他的虫蛋胎死蛋中，不要孵化出来才好。

可已经升起的希望，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伊桑已经发现了，季锐是一只容易心软的雄子，万一呢？

“到了。”季锐的声音打断了伊桑愈飘愈远的思绪，他这才发现飞行器已经停在了一幢带花园的二层别墅门口。

一看就是雄协统一分配的，伊桑觉得配不上季锐，季锐却觉得这别墅很好，很有田园风，跟联邦分配的大平层不一样，很接地气。

“怎么了？”察觉到身后的虫没有跟上，季锐回头。

“……”您不是说要把我像宠物一样养在院子里当撒气桶吗？伊桑的目光闪了闪，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误解了雄子的意思。

“说话。”见伊桑沉默，季锐转身靠在门上看着他。

“我身上脏，会弄脏地板。”没有提起他的误解，伊桑随便找了个理由，避重就轻道。

顺着伊桑的视线，看向他缠着绷带的脚，季锐皱眉：“你之前怎么不说？”现在不觉得太晚了点儿吗？

伊桑再次‘噗’一声跪在地上。

“干什么？膝盖不想要了！”花园里铺的是石子路，伊桑这么一跪，立刻就见了红。季锐的怒气值‘歘’就上来了。

但是看着被吓了一个激灵的伊桑，季锐做了个深呼吸，强压着怒意道：“一楼有浴室，你可以先洗洗。”

季锐让开身：“进来吧。”

“是。”被轻轻放下了，伊桑身形微动，刚膝行了一步，就被季锐拎着领子拽了起来，对上雄子充斥着怒火的眼神，伊桑垂头做好忍痛的准备。

但季锐没有打他。

“站好。”季锐道：“没长骨头吗？”

“进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季锐不予深究的转身，率先走进别墅，等了一会儿见伊桑满脸踟蹰的站在玄关处，抬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雌奴在家中不允许站立行走。

伊桑心惊胆战的踩上地板，直到走进浴室关上浴室的门，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也许是因为刚搬进来，季锐的别墅空的很，完全不像是只雄子的房子。并不知道季锐今天刚到中心星系，伊桑看着没有任何装饰品的浴室，一件件褪下了身上连蔽体都勉强的衣物。

水声响起，季锐拿药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把药品摆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呼——”

放好东西，季锐仰靠到沙发上，用手臂遮住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一天真是比他之前一年都累。

一点去参观新居的心情都没有，季锐只觉得今天精神力消耗过度的后遗症格外的严重，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深深的疲惫感从脑海深处涌出，压得他胸口都难受起来。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他以后难道就要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吗？想到今天一天的见闻，季锐深深的皱起眉，亲眼所见，果然比资料更震撼人心。

长久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他真的不会染上恶习吗？他会变得跟帝国的雄子一样吗？季锐闭着眼睛，在心中一字一句的问自己。

想到帝国的那些雄子，骄奢淫逸，满脑废料，眼神淫邪露骨，想到自己以后有可能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季锐脸都皱起来了，他绝对不能变成那样，季锐在心中警示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