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他们确实是没直接答应，但也没直接拒绝。他们在纠结。

正如周琼所想的那样，槐渠县是一个大蛋糕，还是已经有主了的蛋糕。现在忽然要从别的地方调一批人过来抢蛋糕吃，主人家哪能乐意呢？

最不乐意的是孙铭。

他是他们本地的接灵人中最勤劳的一个。放假对于接灵人来说本来就是奢侈品，但连休息在孙铭这都是奢侈品，这是他给自己定的规矩。

他和其他的接灵人都不一样，这辈子到现在基本上都没离开过槐渠县，市区也没去过一回，他的学历在目前在座的接灵人中也是最低的。

因为早些年接灵人这一活还没这么不景气，他们又都是专职，不可能也不能辞职的，所以孙铭就全心全意地扑在这件事上了。

按照以前接灵人的工资计算标准，完全就是多劳多得，所以以前孙铭赚得真的不少，一个月能有一万块钱。槐渠县的消费不高，所以这些钱他不仅能用来给家里贴补，还能自己存下一些。

但毕竟他不常回家，也没什么时间回家，要休息了都是待在机构分配的房子里，所以他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送回去的钱到底用在了哪。

直到去年他爸说要给他弟弟在市区里买房娶媳妇儿，他才知道自己赚来孝敬爸妈的钱基本上都被他那个赔钱弟弟给拿走了。他爸妈虽然不知道他做的什么工作，但也知道他一个月能赚一万块钱挺不错的，收入和工作都稳定，所以才拉下脸来问他借这笔钱。

好巧不巧，机构不景气，去年年中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孙铭收入锐减，几乎没有什么闲钱再拿给父母了。不过他那赔钱弟弟的房子首付倒是从他这拿的，拿完了之后他就真成了月光。

后来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接魂，最多的时候都达不到以前的一半，所以他既苦恼又无法轻易地放弃这份工作。毕竟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份工作再差，过得紧巴一点，他和他父母也都还能吃上饭。

现在他的收入本来就不多，还得再来几个人分走他的这些提成，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周琼非常懂得察言观色。

在这些人里面，孙铭的脸色是最不好的。所以他直接拿孙铭当突破口，“孙铭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我们可以讨论的。”

柳初他们几个似乎就在等出头的人。

其实他们三个都无所谓。现在确实是忙不过来，如果市区那边真的能够提供人手或者是给他们提供高效率的船只，那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而且人家也不是真的来抢生意，这不是还按点分成吗，也算是保障了他们这些本土接灵人的权益了。

大概是觉得卖惨能够把这些人赶走，所以孙铭一开腔就是竹筒里倒豆，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说了个明明白白。

柳初和其他两个有些惊讶。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孙铭家里的情况。其实他们几个都是本地的，虽然槐渠县的发展比不上市区，但在他们本地旅游业大力发展的情况下，其实他们这的生活没那么差劲。

像柳初，家里几套房，借着县里发展的旅游，把房子都改造成民宿了，旅游旺季的时候能赚不少钱。加上柳初还算是勤快，虽然不如孙铭这么拼命，但每个月也是吃穿不愁。

李浩和周一家里倒是没那么多的房，不过也都有一些祖传的手艺，家里边的人也多，暂时还不需要让他们去分担什么。

只有孙铭家的担子最重。

周琼有些不知所措。

他家里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乐观，但远没有孙琼这样差，而且孙琼说得他恻隐之心都动了，根本没法找到合适的理由去劝孙琼接受他们的项目。

这不就是断人钱财么？

孑看出了周琼的为难，替周琼接了孙铭的话头，“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能理解你，孙铭。不过有两个很现实的问题你要看清楚，市区可以不派人来，也不□□高效率的船只，对你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没什么损失，但你想过没有，如果长此以往，物价飞涨，你的收入却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水平，那还能满足你的生活需求吗？”

“再者，市区的接灵人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所以在代班规范化之后，大家都有空闲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兼职、再接一份专职的活都没问题。当前机构的情况你们应该也清楚，目前确实有一个在进行中的长期项目，可目前机构并未开始盈利，要等到机构有闲钱恢复之前的薪资制度恐怕还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你等得起吗？”

孑似乎很不近人情，但剖析的也都是当前最明显存在的问题。哪怕孙铭不同意，坚守自己的蛋糕，但孑说的这两点都不会因为他的坚持而有任何正向的变化。

物价也是一年一个变。

现在也就是槐渠县的经济暂时没跟上市区，等什么时候科技在这儿也完全普及了的时候，不仅物价会上升，很有可能工资还会下调，因为缺工作的人多了，岗位却越来越少。

而且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的学历不高，撇开接灵人的这个活，他干别的适应慢，还得跟人打交道，这不是为难他么？

周一说：“我觉得这个项目可以接，但是你们这个项目有没有经过机构认证？你知道，我们四个的岗前培训做得不好，很多规则上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但这不代表着我们就会轻信你们。如果这个项目没有官方的背书，我们可不干。”

周琼有点急。

孑却是不急不缓的，“确实没有。”

周一莫名被噎了一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没有官方背书也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吗？要是老大那边怪下来，他们岂不是得连坐？

孑说：“代班是接灵人之间默认的规矩，只要做得不太出格，老大是不会管的。而且，接灵人的工作方式已经延续了百年，时代都在变，我们的接灵方式不做出一点变化的话，是会被时代淘汰的。”

“所以你就明目张胆地利用了这个潜规则？”李浩说话直，“你可真敢啊。”

孑坦荡道：“如果在合法的范围内合理地利用一些规则可以赚钱的话，何乐而不为呢？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受过交住院费的时候连三千块钱都拿不出来的滋味。但我确实经历过。如果我们的这个项目做得好，它就不会再是潜规则，而是可以光明正大拿上台面的东西。”

“它将成为我们新的工作准则。”孑说着说着觉得自己都跟着热血起来，“你们不期待这种方式么？到时候工作效率翻倍，你们可以用多余的时间去做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去陪你们想陪的人。不仅如此，你们还可以参与到新的项目里。”

柳初插话道：“我最近听说总部弄了个新项目，好像是生产什么殡葬用品的，有这事吗？”

周琼也终于能插上话了，“那就是孑哥做的，发起人是他和举哥。你们放心，那个项目绝对是经过老大同意，还找了官方做背书的。你们知道区公安局吗？里面有一个部门叫特灵部，一个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他们就是我们的官方背书。”

“特灵部？没听过。”柳初诚实摇头。

李浩和周一也摇了摇头。

“我听过。”孙铭说，“去年胎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区里来了一批人，带头的那个是个接灵人，叫瞿周，是吧？”

周琼震惊，“这你都知道？”

孙铭：“瞿周去过我家问事儿。接灵人一般瞒不过同行，但他瞒过我了，后来我也是偶然看见他进入接灵人的状态去办事才知道他的身份。”

孑点头，“瞿周很厉害，比我们都厉害。”

周琼当时没在，所以只知道他们找赵松的这个过程非常不容易，但具体经历了什么他是不知道的。

后来他也没见过瞿周，就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所以现在一个两个的都认证了瞿周的厉害，他反而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位长什么样了。

“具体怎么厉害法啊？”

孑说：“总所周知，接灵人进入接灵状态后自动隐身，这个隐身效果对普通人有效，对同为接灵人的同事也是有效的。当时我跟汤举从废弃的厂房出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用了双重隐身，但是瞿周还是看见了我们两个。”

不仅仅是周琼，其他几个人也都惊讶于瞿周的能力。

其实还有一件事孑没说，就是瞿周有阎王印的事。这事连余游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什么秘密武器，更别说其他人了。

而且，万一那只是他看走眼，岂不是尴尬了？还惹了事。所以干脆不说。

“要不也不能这么年轻就当了特灵部的负责人。”孑把话题扯回去，“行了，特灵部的事之后再说。今天我们来，主要就是跟你们介绍代班的这个项目，一是为了拓展这个项目的辐射度，二是还有一个新的项目想要放到槐渠县试水。”

孙铭下意识抗拒，“你又要做什么？”

孑看过去，“没想做什么。柳初刚才提到的殡葬用品生产的项目目前只有市区有试点，如果你们能够接受代班的项目，那个项目也会将槐渠县列为试点之一。要知道，一个项目把新的地方做试点是需要人力的。”

柳初恍然。

难怪要让他们把代班项目接了，他们要是不接，他们县拿什么人去参与新项目的试点啊。

改了一点错字，不记得还有没有啦，看到了再改改。

利用规则赚钱这事呢不好说，但心里边一定得有一根准绳，一定不能触犯法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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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