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的那一层关系在，这个项目谈得很顺利，包括对写在项目书上的六个点也没什么意见。

孑让汤举把资料都收拾好，“既然都没意见的话，回去之后我们就开始拟合同。这次的合作还涉及其他两方，到时候或许需要劳驾黄先生去一趟中介所。”

黄炳泉很积极，“具体什么时候？”

“再定，到时候会提前通知。”孑想到黄炳泉的手机很难打得通，就问，“黄先生有没有什么别的联系方式。如果您太忙了，我们联系不上……”

“哦，哦。”黄炳泉重新给了一个号码，“这是我私人的号码。平时工作号忙，订单量太大了，所以都得联系这个联系那个人，有时候很难打通我的电话。到时候我的工作号要是打不通，你们就打这个。”

“好。”

孑和汤举到殡仪馆走的这一趟，前后不到三个小时。是他们最近做的效率最高的一件事了。

汤举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了，不太对，“不会有诈吧？那个黄炳泉看上去是挺好说话的，但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孑想了想，也不确定，“应该不会吧……？”

汤举往殡仪馆的方向看，“要不，再多观察两天？就当是考察。”

“行。”孑点头同意，“观察不能我们去。黄炳泉这人精得很，只见过我们一次就把我们认出来了，还知道我们身边带了个小七。这样，盯梢的事让小七去，他是魂体，很多事情比我们两个办得方便。”

汤举：“可以。但是等小七回来之后你可得对人家好点儿。这段时间没少辛苦他，之后带他去吃顿大的。他不是喜欢周胖家的臭豆腐么，记得带他去。”

孑眯着眼睛听汤举的交代，“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暗示我带你吃顿好的呢？天天跟着我吃外卖委屈你了是吧？”

汤举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觉得？”

当天孑有期替他们值完班之后，孑亲自去接孑有期下班。汤举已经在他们老早就定好的餐厅里了，就等着他们过去。

“哥，以前小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接魂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孑有期往来东二和东三片区了好一段时间，没有半点怨言，反而一天比一天高兴，好像在接魂这件万年都没什么变化的事情上找到了乐趣。

孑有点好奇，“怎么个有意思法？”

孑有期开始滔滔不绝，从每个魂的不同死因到每个魂的愿望，生前和死后都不同，有时候他还会看到魂的后悔，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他一开始是动容的，心疼的，甚至还起了一点恻隐之心，想让这些魂在人界多留一天，两天，虽然不能太长，但晚一天走也是好的。

他自己也是魂，虽然那个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也是后来在哥哥孑的引导下才想起来一些，但是他觉得，如果自己也是像这些魂一样的年纪，估计也会有后悔和不舍。

“那你怎么没放了他们？”孑没有责怪，因为会有这种情绪实在是太正常了。

他当初刚当接灵人的时候也这样，不过和小七的有点不同。他先是怕，毕竟他是人，让他接受这超自然的东西本来就是有点强人所难，加上他一直都不信这些，真正看到之后也还做了一段时间的噩梦。

但毕竟这些魂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正常的模样，除了脸色白一点，倒是没什么可怕的。他渐渐地也就适应了。

适应了时候他就开始生起了恻隐之心。那时候他就真的放了那么一两只。好就好在现在这些魂基本上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放也就放了，就是容易魂体受损，投胎到下辈子的时候容易质量不高，倒也没什么别的问题。

他的师傅明臧也没骂他，只是带着他一个一个地去把那些魂给重新接回来，再带到地府去，让他亲眼看着这些魂过奈何桥，去轮回道。

甚至，在这些魂体成功投胎之后，明霍还带着他去看了这些人的新生。

这些人有点还投在槐阳市，有的去了别的地方。曾因为被孑放了而导致魂体受损的那两个，重新出生之后一个痴傻，一个智力发育缓慢，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

从那个时候开始，孑知道了，他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魂体都送到地府去，以免这些魂体受损。

后来他也确实是懈怠了很多年，但都会告诉这些暂时还不愿意离开人界的魂，他暂时还没接走的魂，不要轻易地到太阳底下去，不要去阳气太重的地方，真的想出去就经常到那棵槐树底下养一养，免得魂体受损。

那些实在是不听劝的，他就直接用缚魂绳捆了。那些愿意听的，他倒是可以再宽限一些。

孑不知不觉地陷入回忆，连孑有期和他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哥，哥哥？”孑有期用力拉了孑一下，“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抱歉。”孑总算回神，“接着刚才的说。那你怎么没放了他们？”

孑有期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知道魂体在自己不该待的地方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孑：“嗯？”

孑有期解释道：“因为我自己就是啊。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带我回去见爷爷奶奶，我却忽然生病了的事儿。当时我还小，不知道原理。我觉得自己能跟哥一起出现在大家面前，就是跟哥一样的，护灵符不护灵符的应该也没那么重要。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接魂的时候都要在魂体的心口处贴上护灵符，就是为了保证他们的魂体不会受损。”

“你是真的长大了。”孑拍了拍孑有期的肩膀，又看了看头顶的伞，“是哥没保护好你。”

孑有期“嗐”了一声，“没事。不就是多打把伞么？习惯了就好了。反正伞撑得太久我也不知道累。”

他是魂体，只要不是什么会让魂体受损的事，他都不会觉得累。

刚到饭点，商场里的餐厅外都开始排号了。好在汤举来得早，他们才没和其他人一样要饿着肚子再排十来分钟。

吃的还是火锅。

槐阳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吃点羊蝎子火锅再好不过，又暖又营养。

孑和汤举坐一边，孑有期自己坐另一边。

汤举给孑有期开了罐饮料，也给自己开了一罐，“最近这段时间辛苦小七了，被你哥当苦役使唤还不算，还得去帮我的忙。天太冷，我就以椰汁代酒，敬你。”

“别客气，举哥，你也是我半个哥哥，帮哥哥的忙，没什么的。”孑有期接过汤举递来的椰汁，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意外地亮起眼睛。

汤举说：“知道你现在喝不了热饮，就给你叫了瓶常温的。冰的就算了，冰的喝多了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冰的可以，只要不是热的都没关系。”孑有期看着面前咕嘟冒泡的羊蝎子火锅，馋得不行，又补充道，“火锅也没关系。”

“你还挑上了。”孑忍不住拆台，拆完又说，“我早就问过船公了，热的也能吃，就是得少吃，免得你身体不舒服还得再回去住几天。你现在就跟个林妹妹似的，娇得不行。”

孑有期没听过“林妹妹”，但是不妨碍他理解林妹妹的娇弱，“……哥，我没娇气。”

孑只是笑，没说话。

汤举给孑有期找补，“那必须没娇气。我们小七多乖是不是，还这么能干，这么多天的活也是说干就干，都不抱怨，这哪里是娇气，就是身子比以前弱了点，是吧？这又不是我们小七能控制的，是不是？”

孑又差点笑出声，赶紧埋头喝椰汁。

孑有期无奈地看了汤举一眼。汤举哥以前都是向着他的，什么时候也开始被他哥给带坏了？

汤举赶紧给孑有期夹菜，“好了，咱别聊了，吃了这顿羊蝎子就翻篇了，好不好？小七肯定没吃过这个吧？特好吃，试试？”

说到吃的，孑有期也不郁闷了，闷头吃起了羊蝎子。不得不说，羊蝎子火锅确实和他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入胃后浑身就暖了，就是到了商场外，吹得到了冷风也不会觉得冷。

吃完羊蝎子，孑有期有点上头。

毕竟这东西滋阴补阳，对他一个魂体来说确实是太补了一点。

“吃醉了？”孑看着孑有期站得笔直却双眼迷离，就知道这孩子是吃醉了。

孑有期深吸了一口寒气，“没，没醉。就是有点晕。我想回去睡觉了。”

这个时候的孑有期倒是愈发地像小时候了。

汤举刚好站在另一边，逗他，“不吃你周胖哥哥的臭豆腐了？”

孑有期一下又醒了，“可以么？”

孑说：“今天本来就是犒劳你的。你想吃臭豆腐还是糖葫芦都可以。”

“那周胖哥哥看到我会被吓到么？”孑有期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十八岁不是八岁。

孑和汤举对视一眼。

是他们疏忽了，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孑试探性地问：“乖小七，你还能变回去吗？”

孑有期：“？”

汤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