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钦钦与文竹易容后伪装成农户兄妹,父亲早逝,母亲重病,兄妹俩进城赚买药钱,两人衣着朴素,腼腆爱笑,看起来便是憨厚老实的。
两人先是担了些山货在靠近衙门的街道摆摊,与附近人混熟后才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事儿。
“大娘,跟您打听个事儿,我妹妹绣了些帕子,瞧着还不错,不知可以卖去何处?那个,不瞒您说,家中实在急需用银子,您看能否请您掌掌眼,看我妹子这手艺能否卖个高价?”
大娘年轻时是有名的绣娘,因意外伤了手不得已转换,如今卖了二十多年的豆腐,也是头份鲜嫩,每日都能早早卖完。
听到二人请教绣活儿,原本大娘还有些不屑,但看到沈钦钦递过来的东西,当即眼睛一亮,接过来端详片刻,然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动作小心翼翼。
“倒是许久没见到这样好的绣工了。”大娘感叹了句,眼中流露追忆。
京城绣宝阁的东西,自是极好的。文竹心想。
见兄妹俩低眉顺眼的不说话,大娘言归正传,“这样的绣品,在虞城也算难得,但大户人家讲究多,一般不会收散户的东西,你们若实在缺钱,可去采买奴仆跟前碰碰运气。”
“哎哎,谢谢大娘,我们晓得了。”
两人只需有个借口去接触大户人家,以免被人调查时暴露,如今有了大娘和商贩们做证,两人也算名正言顺,至于村里的事,自有千金阁同事帮忙遮掩。
又半月过去,两人还真查到了些线索。
之前两任知府都是上任后一月左右被害,他们在任的一月里,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携礼拜访,便是第二位知府在任时那些担心自己被怀疑的人也会派下人送去礼物。
唯独城东谢家从未有所表示。
虞城谢家只是旁支,并不受宗族重视,有少数为官者也都在偏远之地做芝麻小官,全靠四处行商过的殷实。
按理说,虞城也有谢家不少产业,便是为着自己生意着想也该与当地官员打好交道,偏偏谢家立得是清高人设,从不巴结官员,但生意却很好,没听说受过为难。
先头被处置的贪官知府官居四品,应当不会忌惮一个不受重视的谢家旁支,而谢家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二者怎会相安无事?这其中必有蹊跷。
沈钦钦与文竹一合计,决定潜入谢府谈谈虚实。
正巧谢家二爷最近纳了房妾室,正是新鲜宠爱的时候,少不了花销,沈钦钦拿着品相极好的帕子拦住那妾室的丫鬟,马上就被看中了。
丫鬟知道妾室受宠,又见帕子极好,便多留了个心眼,约定明日再看几个,就约在谢府后门。
第二日丫鬟果然早早等在后门,态度比昨天热情许多。
“沈姑娘可算来了,我等你半天了,今儿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呢。”
沈钦钦连忙道一句抱歉,局促地搓了搓手,将胆小表现得淋漓尽致。
丫鬟见此更为自信,道:“我家姨娘说了,只要你答应这绣品不再卖给旁人,她可高价收你所有绣品,只要绣工皆如这般,不拘帕子,姨娘全都要了。”
沈钦钦脸上立刻迸发出惊喜,激动地嗫喏半晌也没说出一句整好,只道,“好好。”
那位姨娘是个有眼力的,知晓沈钦钦的帕子便是买过来再转手卖也是行的,便果断选择买断,还打算签订契约,让沈钦钦按时上交固定数目的绣品。
沈钦钦却没能如她的愿,为难道:“我,我自是愿意多绣一些,可是娘亲病重,离不开我照顾,哥哥做生意也要有人帮忙,我,我怕是不能按时完成。”
姨娘给出的价格不太高,但也能满足这种乡下人,丫鬟没想到沈钦钦会拒绝,又怕没谈妥回去被姨娘责罚,于是看沈钦钦的目光很是不满。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好事,你这样不识抬举,真真是辜负了姨娘的一片诚心。”
沈钦钦顿时面露焦急,看起来很是担心到手的鸭子飞了,不知所措地拽了拽衣角,低着头道:“若贵人能帮哥哥在府里找个活计,我,我就能清闲一些,便有时间做针线活了。”
丫鬟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松了口气,接着嗔怪地瞪她,“我说你怎的支支吾吾,原来是藏着这等打算,早说嘛,我家姨娘最得二爷宠爱,这点小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明日你还是这个时辰过来,我再告知你结果。”
姨娘正愁府中没多少自己人,这送上门来的好拿捏的,定会欣然接受。
不过姨娘也不是傻的,不会明目张胆的往府里塞自己人,让丫鬟私下见过文竹后,觉得人还算机灵,便让他等消息,待谢府招短工干活,才让他混入其中,干一些时日后他表现优秀,便转为长工。
文竹身怀武功,在一众工人里自是最出色的,领班见他似有些拳脚功夫,人又机灵,很是看重,经过半个月努力,顺利成为谢府长工,常有机会进谢府干活。
如此,文竹便算是打入了谢家内部,无需他多做打听,请其他长工喝几次酒,便能听到许多关于谢家主子的趣事。
其中有一件事令文竹比较在意。
据一个为谢家做事十多年的长工说,他曾为谢家郊外的庄子干过一段时间农活,与负责侍弄花草的下人闲聊时,对方说那些名贵的花草大多是用来送人的。
每年花草长势最好时,谢府便会派人来挑选,那些人有时会低声商量哪盆送给谁,长工偶尔能听到耳熟的名字,都是虞城有头有脸的任务。
之前被朝廷抄家的知府便是其一,可那知府被抓后交待了一切贪污罪行,却没有提及谢家一个字,被问到也只说不熟,没来往。
能自己到谢家庄子取花,可不像是没来往的,这其中定有龌龊。
“这些都是咱们私下胡诌的,可不兴外传啊。”长工说完醉醺醺的嘱咐,“我看见你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病母幼妹,哎~”
“是是,我谁也不说。”文竹忙又给对方斟满酒,回头便叫人去查他口中的庄子。
谢家做事谨慎,庄子早已人去花空,里头的下人也换了一批,打听不出什么。
这结果在文竹意料之中,但他并没有放弃这条线索。
他从小跟着阁主,见过许多人物,那些真正钟爱花草之人,将花草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不可能主动销毁。
而谢家二爷是出了名的爱兰花,这世上最名贵的也莫过于兰花,他要拉拢人,少不得送些出去。
人们喜爱名贵稀有之物,可不分是花草还是器物了,他就不信那些人为了帮谢家还能周全到连花草都毁了。
“世上有人能辨出花草是否同根同系,谢府这边有我,其他地方便多用些人手吧。”文竹与沈钦钦商量道。
沈钦钦赞同,默了默,问道:“阁主还没消息?”
喻修琳离开两月了,没有传回半点消息,她总觉得不对劲。
文竹很无奈,阁主这次连自己也瞒着,想必他要做的事很危险,怕沈姑娘知道后担心。
这一年来虽然两人谁也没有表明心意,平日相处也没有多亲密,但他身为旁观者看的却很清楚,沈姑娘对阁主并非全无心意。
阁主既然知道沈姑娘会担心,看来也清楚自己不是一厢情愿,那有为何不表明心意呢?
文竹有些搞不懂阁主在想什么,只能尽力帮着安抚沈姑娘。
“应当是保密性较强的任务,阁主不会有事的,否则阁中必有消息,沈姑娘不必担心。”
沈钦钦沉默片刻,没再多问。
接下来两人又谈了一些关于寻找证据的细节,文竹的意思是让沈钦钦只管用帕子接触谢家妾室丫鬟的事,其他不用管。
但沈钦钦觉得帕子是现成的,也没有生病母亲需要她照顾,交接帕子的完全可以交给文竹,而她则可以换副面容,为找证据一事增添一份力。
文竹说不过沈钦钦,又不敢强硬要求,只能随她去,然后派人暗中保护。
他心里可是早就将她当成阁主夫人对待了。
*
与虞城茫然的二人不同,喻修琳对二人的行踪可是了如指掌。
两人查到谢家没两天喻修琳便得到消息,他有些惊讶两人的敏锐,但更多是担心。
文竹心细,却没什么心机,他给两人分配任务只是为了让他们留在虞城,又不起疑心,并不指望他们查案。
他更希望两人什么也查不到,便不必涉嫌。
“立刻传消息过去,朝廷已派锦衣卫查谢家,我们的人全部撤离。”
这话倒不是他胡诌的,有黎徵父子在朝廷斡旋,谢家想全身而退也难,前几日黎首辅终于说服皇上派出锦衣卫,他才得到消息。
这次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前往虞城,他可不是好糊弄的,千金阁不宜有太多人牵扯进来。
安排好虞城的事,喻修琳依旧很头疼。
最近和萧睿走得近,云安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非说他羡慕萧睿娶了谢家姑娘,觉得谢家也配得上喻家,正想方设法让他见谢家没出嫁的适龄姑娘。
他这个姐姐哪都好,就是爱管闲事这点很烦人,和离之后尤为烦人。
喻修琳对姐姐也是一向不客气,换做一样定会将景元送到她身边去。
他虽不太看好这两人,但谁叫景元的热情(厚脸皮)能让大名鼎鼎的云安郡主也头疼呢。
然而如今他正愁不能更进一步接近谢家,都说女儿家若是喜爱一个人会倾其所有,若能迷惑住谢家姑娘,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喻修琳转了转眼珠,心中很快走了决定。
“来人,去给姐姐送信,说我明日去望春园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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