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褚渝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从怀里摸出仅剩的碎银,想把这几人先打发走。壮汉收了钱,没再多做纠缠,叫另外几人先回去,而他却仍旧没走,说是怕褚渝带着夫郎跑了,得守着。

褚渝懒得跟他计较,要监视就监视吧,随他去。

五天内筹满五百两,褚渝对这个朝代的钱没有太大概念,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数目。但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办法先赚钱总没错吧。

俯下身,捡起一片碎布。

上好的蚕丝布,染色有些普通。多亏在街道上晃悠了小半日,他看得出来,这等色彩在这个朝代似乎已经是最高水平。看着一屋子不堪大用的下脚料,褚渝心里有了点主意。

在现世中,因为喜欢非遗文化,褚渝拜过好几位手工技艺传承人为师,做点东西出来不在话下。更何况,他先前逛店铺的时候就已经考察过了。

他要做的东西,是目前市面上没有的新东西。

蚕丝下脚料散落在四处,褚渝松开林楚,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开始捡地上的蚕丝线。丝线有长有短,是织布所剩的边角料,有些是纯白色,有些则染上了其他颜色。

林楚垂眼看着褚渝忙碌的身影,打量了好一会,也俯下身,默默帮着一起捡丝线,顺好,然后递向褚渝。递过去的瞬间,褚渝转头看过来,不经意间看到林楚的手,目光忽然顿住,迟迟没伸手来接。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林楚往回缩了一点,把露出的手腕掩在衣袍之下。他缩得及时,几道鞭痕一闪而过,却还是被褚渝看了个清楚。光是露出来的就如此触目惊心,无法想象里面又会是怎样光景。

不多时,褚渝默然接过丝线,等林楚去别的角落继续捡丝线后,褚渝面向墙站定,额头抵在墙面,开始面壁思过。

褚渝啊褚渝,你真不是人。

有个这么好的夫郎,不知道珍惜,还把人打成这副惨样。还好穿越得及时,再晚一点,林楚的人生就真的完了。

反思完一遭,褚渝才振作起来,转身进到里屋。没过一会,林楚也跟了进来,把拾起的所有丝线一起递给褚渝。褚渝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的间隙随手接过丝线,然后示意林楚去床上坐着,轻声道:“你先坐会,我马上来。”

林楚错愕地看向褚渝,愣在原地一动也没动。没过多久,褚渝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到了伤药,见林楚没坐过去,便顺手把他一起拉去床上坐下,问道:“你介意我帮你抹药吗?”

林楚愕然抬眼,深深注视着褚渝,似乎想透过褚渝这双眼睛看到些什么。由于林楚始终不说话,褚渝便当他默许了,径自拉过他的手,将衣袖拂上去。

饶是做过心理准备,褚渝还是有些心惊。

几道鞭痕交缠在白皙的皮肤间,红肿不已,像是刚打没两天。褚渝倒出药膏,用指尖轻轻涂抹,动作虽轻柔,林楚仍不禁皱起眉,像是吃了疼。

感受到掌间手臂的轻颤,褚渝抹得更慢了些,缓缓道:“你受苦了,以前是我不好,对不起啊,以后再也不会了。”

话语轻柔,却很笃定。

今日的褚渝,是林楚嫁来褚家后,第一次这般温柔待他。

可这种温柔,是真实的,还是演的,林楚无法判断。他刚上过一次当。

擦完药后,褚渝轻轻拉下衣袖,盖住覆满累累伤痕的手臂,道:“我得去做个东西出来,跟我一起去吧!”

看林楚有些迟疑,褚渝拿起丝线,回眸道:“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

说着就牵起林楚的手往外带。褚渝做手工的时候喜欢安静,不喜身旁有人,但赌坊的壮汉还在外头守着,他不放心林楚一个人。

他把收集到的丝线按颜色排列,挑出几款适合做渐变的颜色,然后开始铺丝线。他打算做个绒花发簪出来。

绒花制作流程很繁杂,不过丝线是现成的,也不用特地染色,又加上这里本就是布庄,一应工具还算齐全,做起来不会过于费劲。

绒花以铜丝为骨,蚕丝为肉。省去染色过程后,简单来说需要进行刷绒、上铜丝、勾条、打尖、传花这几个步骤,其间历经几十道工序,最终才能成型。绒花成品不如金银珠宝般夺目,也不如翡翠玉石般灵性,但它仍能与真花媲美,盛开于指尖,经久不衰。

在制作绒花的过程中,需要褚渝全神贯注,片刻都不能分心。因为只要有毫厘的差异,花朵形状就会差之千里。

在现世,绒花曾风靡数百年,可如今却快销声匿迹。好在还有人喜欢,还有人在传承,没让这份技艺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林楚先是站在一旁看褚渝做,看着看着就坐在褚渝对面,手肘抵在桌上,双手捧着脸,目光在褚渝的手上和脸上来回游离。

他给褚渝倒了杯水,但褚渝做得认真,一直没顾得上喝。林楚也没叫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几缕丝线一点点变成惊艳绝伦的艺术品之后,惊愕在眼底蔓延开来。

他从不知道,褚渝会做这样精致的东西。

把绒花嵌上发簪,褚渝呼出一口气,做好了。

褚渝做绒花做得太过投入,一回神才发现夜已大黑,身前不知何时点了好几根蜡烛,视野极亮,难怪没发现天黑。

抬起眼,眼前的人蓦然撞入眼中,看得褚渝呼吸一滞。

但比起他,对面的人似乎反应更大,只见林楚猛地站起,端起水杯伸向褚渝嘴边。褚渝下意识接过来,把水一饮而尽,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很渴。

他做起东西来常常废寝忘食,只是以往从来不会有人像林楚这样,一来就把水往嘴边怼。别的人看见他的时候,目光总会停留在他手上的绒花上,惊叹也好,称赞也罢,他已经见怪不怪。

林楚是第一个,把心思放在他这个人身上的人。

没有去关心绒花做得如何,而是想着他该喝水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褚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上挠了一下。只是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注意力很快被饥饿所带走。

他快饿晕了。

“走,去厨房。”说着,褚渝站了起来。他起得太猛,脑中袭来一阵眩晕,站定许久才缓过来,等视线重新清明,他转过头,重新看向林楚。

林楚握着烛台,烛光映在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怎么了?”褚渝问道。

林楚抿了抿嘴,用力握紧烛台,指尖泛白。良久,林楚开口道:“我做了点吃的,在那边。”

顺着林楚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靠窗的榻上有个食盒,褚渝走过去打开,两碗米饭,两道素菜,还是温热的,没有凉掉。

看见饭菜,褚渝喜不自胜,眼睛都亮了。他忙把林楚招呼过来,笑眯眯地道:“来来,一起吃。”

不过林楚似乎有些紧张,他过来得极慢。

“可是,我做的东西……”林楚小声道,“不太好吃。”

褚家是有钱人家,饭菜从来无需他们动手做。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原主把家底败光后,发不起工钱,就遣散掉了所有下人。

原主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然不会去做饭。

下人走后,家里的一切事宜都由林楚操办。只要布庄开着,每日还是有进账的,只是远远不及原主花出去的速度。林楚打理布庄赚的钱,通通进了原主口袋,一文钱都没给林楚留,甚至祖母离世前偷偷给林楚的私房钱,也被原主拿去花了。

林楚活得艰难,省吃俭用,做的吃食也很寒酸。原主在外花天酒地,从不回家吃饭,但只要回家的时候碰见林楚吃那等东西,就会大发脾气,摔碗掀桌,指着林楚的鼻子骂:“你摆出这副可怜样是要给谁看?”

因此原主从未吃过林楚做的饭菜。

在林楚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犯怵,褚渝的凶狠让他后怕。于是林楚越走越慢,最后几乎变成了挪动。

褚渝没发现林楚的异常,不以为意地笑笑,把饭菜端出来摆上,拿起筷子准备递给林楚。他刚拿起筷子,忽然意识到什么,偏过头,惊道:“原来你会说话。”

林楚被褚渝这话给说懵了,眼底再次泛起疑惑,一时竟不知褚渝是不是在揶揄他,不由得抬起脸。

褚渝的双眸明亮有光,哪怕在如此昏暗的夜色里,都像含了月光一般,亮堂堂的。

完全不似平日那般阴暗污浊。

褚渝饿极了,迫不及待刨饭吃,说句狼吞虎咽也不过分,边吃边道:“好吃的,我很喜欢。”

工作完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饭菜,这要是在现世,褚渝是想也不敢想。有得吃就不错了,哪还能挑三拣四。

“真的很好吃。”褚渝再次道。

听他一再强调好吃,林楚不由得纳闷起来。好吃不好吃,林楚心里有数,做饭不是他的强项,有时做出来的饭菜连他自己都咽不下去。

可看褚渝这吃得极香的模样,半分不嫌弃,好像真的很好吃。林楚疑惑起来,难道今天确实做得还不错吗?他眨眨眼,夹起菜,然后送入口中……

下一刻,忍住反胃,林楚咽了下去,把菜往褚渝身边推去,“好吃就多吃点……”

褚渝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一天下来,林楚似乎只有中午才吃了点面,而且还是半碗。现在已经是深夜,是个人都该饿了,可林楚却似乎食欲不佳。

褚家现状艰难,难道是为了省给自己吃吗?想到这里,褚渝软下目光,更加觉得这夫郎是个很好的人了。于是夹起一大夹菜,放进林楚碗中,温声道:“你也多吃点。”

林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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