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消失，萧韵然站在舞台中央，呼吸跟随时间逐渐趋于平缓。

台下一条条晃动的灯带，指引着心跳。穿着软底鞋的足尖轻踩在舞台上，凉气被松木粉吸收，温热了与平地贴合的交点，滚烫似要燃烧。

一排灯光扑朔而来，紧跟着整个舞台化为星河，她所站之处，水面投影被点做涟漪。音乐而起，所有的想法与繁杂思虑都接连退场。她已然是国未破山河犹在时与闺中密友划船赏月的无忧大小姐。

一壶酒、一叶舟，荡漾于湖面的心绪开朗而明白，何愁前路无知己，天高海阔任我飞。我终将遇见所爱之人，所信仰之事，封建礼教束缚不住少女的心。

每一次肢体舒展与跳跃，都明媚如风，她毫无保留宣泄着飞扬的情绪，与五位女孩举杯共饮，带着年轻少女的柔美和侠者毅然风范。

嘈嘈如急雨的琵琶声舒缓而去，两声寸断肝肠的古琴音闯入，紧随而来是压着气韵的鼓点，铿锵有力。舞美灯光再度暗淡，从澄明的星河转向狼烟四起的血红。

紫沫身握住萧韵然的手臂，将她扯出光照的地方，完美衔接。

“这个节目也是萧韵然编的。”白晴朝楚玿晗所在的方向倾斜，低声喃道。

“也是啊？”楚玿晗倒是没想到。

时间很紧，能编出这么完整的节目效果不容易。综艺虽然也带“艺”字，但和传统艺术不同，它面对大众就势必要做到喜闻乐见。

楚玿晗是商人，必须承认自己世俗与商业，高雅是留给殿堂的，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表演形式就是得让百分之九十的人一眼看懂。

四天前黄导给她发过完整节目联排视频，当时自己就很满意这个叙事鲜明的作品。但确实不知道是萧韵然编排的。

“节目组最初给出的方案是星河贯穿到底，前半部分结束后，直接跳一段群舞。美是挺美，开企划会的时候被萧韵然自己否了。”白晴作为舞蹈总监，跟进得比楚玿晗密切。

“挺有想法的。”

白晴点头：“她跳得也很好。”

芭蕾和古典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范。

芭蕾讲究“开、绷、直、立”，自西方发源后，被确立了固定审美模式，它程式化且稳定，严谨而不容撼动。

而中国古典舞的审美，重在一个“圆”字，不仅讲究串翻、小翻这样的人体圆形运动，对身韵要求也很圆润回环，欲进先退、欲伸先屈。

齐舞部分没有取消，最初版本的动作都没改，只是换了种表现方式。

一版展现的柔情似水的唯美，配合玲珑的打击乐，展现女孩清春活泼的气质。在改编后，还是相同的动作，力量感盖过了柔美，节奏也被调快了半拍，更换掉演奏乐器，从空灵变为厚重。

整个舞蹈多了份参差与沉淀。

五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呈现出一只作品。

楚玿晗背靠座椅，在最后几个音符落下时意犹未尽，她品出些不同的感觉。

待到姚思君上台让几位选手一一做完自我介绍。

楚玿晗才有机会询问自己的感觉：“这支舞最后呈现和最初版本差距还是挺大的。我看最早的方案，它是在讲述一群女孩夏日郊游然后做了个奇幻梦境。”

“我刚才在欣赏舞台的时候有另外一种感觉。好像前半段荷塘漂流才是几位女孩的梦，后半对战争风云反而是现实？”

萧韵然还没喘匀气，几次话筒举到嘴边，没能开口。

姚思君立马从台侧要来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慢慢喝，咱先休息下。”

水含在要冒烟的嗓子眼，萧韵然朝楚玿晗比了个“棒”的手势，又平静几秒呼吸，才回答：“是这个意思。其实也可以理解成一个回环，所以ending时我们又回到了船上。”

“本来我们是一群无忧无虑有各自梦想的女孩，但是战争与动荡打破了平静生活。颠沛流离后，我们再次回到曾经划船共饮的河面，做了个关于过往幸福生活的梦境。也就是开头星河下的那段舞蹈。”

“它是一个循环。”

楚玿晗不吝啬掌声带头鼓掌：“人生如大梦一场，梦与真，很好的创意，我特别喜欢。”

白晴点头，拿起摆放在桌上的话筒：“我看到韵然和楚谕最后回到船上的动作有个很细节的处理，你们第一次上船前有一组跳跃动作，很轻盈地跳向对方，然后拉起手。”

“但最后再次回去时，你们改掉了那组大跳，只接了两个平转，而且手是没握在一起的。很活力的东西被拿掉了。”

白晴看向楚玿晗：“这个改变是有岁月感的，让我想起来一句刘过的诗。”

楚玿晗会意接住了话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观众投票放在最后阶段，所有领航员发言结束，她们就可以下去了。

“我天，我真感觉玿晗姐好喜欢你，我甚至觉得等会观众投票开始，她会把自己的500票塞给你400，剩下100去端端水。”刚从舞台上下来，紫沫就憋不住话，继续开始滔滔不绝黏在萧韵然身边。

“不至于，不至于。她明明谁都很喜欢。”

“不是不是，那种眼神不一样。”

第一组表演结束转场环节游戏是咬饼干，把完整的圆饼干按节目组给出的图片所示，咬出指定形状，越接近者就获胜。中间饼干断裂就输了。

这个挑战是蒋以珊想出来的，因为是她的个人技，作为擂主亲自抽签请观众上来挑战。

观众互动环节不该有楚玿晗的事。

她自己闲不住，笑得像只掉进鱼塘的猫。

姚思君看她一脸想要上去凑热闹的表情，遂了她心愿，把她请上台。

蒋以珊不仅整个大放水，还手把手指导她怎么咬出个圆润的“?”。

萧韵然在等候区屏幕上看着近景镜头，鼻子一簇簇得凑起。

“切。”笑得多开心，多璀璨，多幸福啊！

姚思君的声音从台前传到幕后走廊里，萧韵然听得真真切切：“楚老师是不是也想上来和我们的元气少女可昕一起学这只宅舞。”

楚玿晗没客气：“虽然我也四肢不怎么协调，但是贵在尝试嘛。”

萧韵然听到这话猛地转过头，眼神穿过长廊望向舞台方向。

紫沫和其他两名队员还在往前走，转头就发现小仙女站在原地：“怎么了？”

“没怎么。”萧韵然闷闷地说了声。何可昕准备的是支双人舞。

五组表演全部结束，投票前还有段准备时间。

白晴和另外两位领航员想着通通气：“楚老师，你的票打算怎么分配。”

楚玿晗目标很明确，已经在面前名单册上画起票数：“我外行主要看热闹，我猜测节目播出时，第三组和第五组收到的市场反馈会比较多。”

“所以，一个300，一个200，给两位队长。完美！”楚玿晗说完也写完了，放下笔，将纸装进信封。

“我有个问题，只能投给队长吗？”薛正问道。

“不是啊。”白晴说：“看整体表现嘛，如果你觉得队伍里有很出彩的队员，也可以投。”

薛正点头：“紫沫的声线，我特别喜欢，我以为她唱不了戏腔，这个音域有点吓到我了。”

投票系统准备就绪，姚思君再次走上舞台：“各位现场观众朋友们准备好了吗？拿起你们手中的投票器，选出你们心目中最喜欢的五位选手，投票通道即将开始，倒计时3，2，1……。”

节目从晚上七点正式开始录制，全套流程结束，已近凌晨一点。

期间所有参演人员都没有用手机，包括楚玿晗。

等到姚思君宣布完优胜名单和公演结束，节目组给楚玿晗配备的临时助理才把手机匆匆忙忙递过来：“楚老师，有好多电话，您确认下。”

楚玿晗隔着两个凳子，优秀的臂展捞过手机，虽然助理语气很焦急，但自己心里是坦然的。

混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迎面拍来数百次，这点气魄当然有。

能有什么事。最多就是品牌出事了，抄袭、立场、代言人塌房……，再不济就是商场消防检查没通过。

白晴看她在低头确认来电显示，神色有些紧张地环顾了一圈四周，避开经纪人视线绕到楚玿晗身后，几乎贴在她身上，轻声道：“楚老师今晚有时间吗？”

楚玿晗出于本能准备回头看她眼神，这句话有太多层面意思，她要确定白晴说得有时间是哪种？

白晴从后方握住楚玿晗小臂，轻捏，示意她别转过来：“我不能和我经纪人走，今晚道尔格夫会所有个派对。”

“sunny，咱们之后还有工作，得赶紧走，人家杂志摄影师等着呢。”白晴的经纪人是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带着副眼镜，穿着正统得体，身后跟着两位年轻姑娘，应该是助理。

“噢，好。”白晴响应地很积极，摘下身后的麦克风包，朝离她只有五米远的经纪人走去。

楚玿晗右手拇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左手忽然拉住正在远离自己的白晴，神色认真道：“哪位摄影师？我找人给他说换个时间，今晚陪我吃饭。我饿了。”

经纪人迎上来，抱歉地笑道：“楚总，您看这样行不，sunny后天没行程，我让她飞去沪上找您。今晚这实在不好推，半个月前就定下的。”

经纪人横竖不敢得罪这位大小姐，楚玿晗的取向贵圈人人皆知，他估摸着人家的意思不是想找个饭搭子。

“哪位摄影师这么大腕，他想转行吗？后天拍不行？我是今天现在饿了又不是后天饿。”

“是是是，楚总说得是。晴，要不你……先陪楚总吃饭。我给那边打个电话推一下。”

白晴点头，转身回到楚玿晗身边，绷了整晚的紧张情绪立刻放松，指骨间握出来的青筋平顺下去。

楚玿晗低头扫了眼被缩小的短信窗口。

【林伊（星动传媒）00:39：楚玿晗，这次也真的对不起，真的，遇见你我很开心，但总是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祝你幸福。

林伊（星动传媒）00:01：当年的事对不起，但我没办法了，我生病了，我不能传染给你。（图片）

林伊（星动传媒）23:26：你舅舅也在这（图片）

林伊（星动传媒）23:11：我在道尔格夫会所，今晚这有个派对（图片） 】

楚玿晗看完了信息，借着去洗手间为由，拉白晴往后台走，拨通报警电话：“喂，我要举报，虹胜路1033号道尔格夫会所，我舅舅在的聚会上有违禁药品，并且是聚众性质。”

接线员停顿了两秒：“您好，方便问您所在位置吗？您现在安全吗？”

楚玿晗对照着通告单念了遍地址：“我不在现场，也没去过现场，照片是我前女友发给我的。”

白晴忽然停下脚，正在大步向前走的楚玿晗胳膊被相对力猛扯了下：“楚老师，你看热搜，一分钟前刚上去。”

【L姓女星会所身亡】（爆）

热门爆料微博时间： 1:18

我楚玿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事从不哔哔，直接报警，我管你是不是我舅。搞这种事，丢人现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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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梦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