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前堂正厅。

孟德润很愤怒,想他孟家自入仕以来,世代忠良,公正廉洁,从未有人做过有辱门楣之事,朝堂民间、无人不赞孟家高洁仁义,无不以孟家为天下读书人楷模。

但偏偏到了孟临歌这里就完全反了过来,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招猫逗狗不学无术,科举考试只过了童生,连乡试都考不过,童生倒是拿了个第一,可私底下无数人传言,孟临歌的童生根本就是抄袭而来的,否则怎么连乡试都考不过?更别提会试、殿试了。

现在世人只要提起孟临歌,无不厌恶鄙视,对自家子弟耳提面命,绝不能成为孟临歌那样的草包,孟临歌几乎成了朝堂民间的第一败家子反面材料,典型中的典型。

孟家的几世清誉都毁在了他一个人身上,无论孟德润怎么惩戒,都收效甚微,孟临歌是孟家独苗,他相当的有恃无恐,孟老爷子总不能真的断了自家的香火……

孟老爷子满头华发白须,双手拄着龙头拐杖,身姿笔直,坐在前堂正中,看到孟临歌斯斯艾艾走来的身影,胡子都被气的翘起来多高,大声呵斥:

“混账东西,还不过来跪下!!”

孟临歌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歪歪扭扭的跪在孟老爷子身前。

一看孟临歌这个态度,孟老爷子更是火大,刚想爆发,却看到随后进来的秦铮,老爷子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在外人面前不好失态,只能先压下火气对秦铮道:“这是孟府家事,还请秦统领回避一下。”

秦铮抱拳行礼,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在下奉命教导临歌,也曾收丞相府六礼束脩,与临歌自有半师之谊,算不得外人。徒不教,师之惰,临歌有错,铮亦有责。临歌挨罚,铮自是要看着些。”

反正就是不走。

听着秦铮这半文不白、文白杂交的话,孟老爷子都不知道是先炮轰秦铮让他回去多读点书再来说话,还是先骂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死赖着不走要看孟家笑话。

孟老爷子:“临歌的事,不捞秦统领费心,自是孟府说了算,秦统领虽然有半师之名,但毕竟姓秦,还是自重些好。”

孟老爷子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的够重了,你一个姓秦的凭什么管我们孟家的事。

秦铮再次拱手行礼:“圣上有旨,言秦铮不仅要好好教导临歌学武,也要教导临歌良好的品行,扭转他顽劣的性格,现在临歌有错,在下自然不能袖手旁边,一定和丞相您一起督促临歌,一起教导临歌。”反正他脸皮厚,他就是不走。

孟老爷子……

MD搬出圣旨来说道就特么很无赖,最可气的是,那圣旨是自己亲自去求的。

孟老爷子的胡子再次翘了起来,但最终还是没能发作。

骂圣旨没那个胆子,骂自己犹如智障。

不管秦铮了,他要先教训孙子。

然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经过秦铮的打岔,孟老爷子的气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

老爷子拐杖狠狠拄地:“孽障,你可知错!!”

孟临歌心里槽点满满,他又不是孙猴子,孽障什么孽障,他要是孽障他爹是啥?生出他爹的孟老爷子是啥?

当然,这话只能心里想想,态度上是必须要端正的。

孟临歌毫不犹豫的叩首,老老实实认错:“临歌知错,不该去烟花之地、不该吃喝嫖赌啥事不干,不该不学无术草包一个,惹爷爷生气了。”

态度那叫一个诚恳,语气那叫一个认真,内容那叫一个熟练。

来来回回就是这句话,孟老爷子都听的会背了,认错都不知道改改词,孟老爷子血压又开始拉升。

孟老爷子抬起拐杖狠狠砸下:“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啊?知错了为什么不改!!”

“嘭”的一声,楠木做的龙头拐杖砸到身上确实很疼,要是砸在细皮嫩肉的孟临歌身上,那肯定一砸一个渗血红印子。

但是秦铮皮厚,还带着鹿皮护腕,砸一下也就红一会儿的事。

秦铮收起来挡着拐杖的胳膊,孟临歌则收起了那准备逃跑抬起的腿,默默跪回去。

孟老爷子气急攻心,风度都不要了,直接破口大骂:“你挡什么挡,我教训孙子,管你鸟事!?”

秦铮想了想,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借口阻止人家管自己孙子,于是试探道:“铮手酸,谢丞相赐拐?”

孟临歌趴在地上都忍不住捂脸,抖肩膀。

孟老爷子直接就炸了,这回不仅胡子都翘起来,连头发都翘起来了:“竖子尔敢!!期老夫无能乎!”

抬起拐杖就又开砸。

“嘭”“嘭”“嘭”,第四下的时候,孟老爷子气喘吁吁,实在抬不动拐杖了。

秦铮揉揉手腕,有点不太忍心:“要不我把护腕脱了?”

那一刻,孟老爷子手扶心口,悲凉到不想说话。

喘息片刻,孟老爷子颤抖着做到太师椅上,悲从中来:“想我孟氏一族自百年前以耕读传世,祖上孟长云受百姓爱戴,得乡正举荐为官,此后孟家世代为官,公正廉明,无有失德者,巴拉巴拉……”

孟临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话也不知道老爷子说过多少次,几乎从小听到大。

老爷子会背他的认错词,他又何尝不会背老爷子的叨叨叨。

闲来无聊,孟临歌不知道为什么思绪飘到了秦铮身上,秦铮身上的气息真的让人着迷,不仅提神醒脑,而且让人精神百倍,就连他的宿醉都因为秦铮身上的味道变好了很多,难道秦铮是药材精转世的吗?

如果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自己今天就要离开帝京了,此去北上,生死难料,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闻到那个味道。

要不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借口腿麻,再让秦铮抱抱吧。

孟临歌悄悄抬眼看秦铮,发现秦铮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又立刻分开。

秦铮心里则是在想他们的“计划”,就是今天孟临歌彻底惹怒老爷子,他再旁边适时引导,让老爷子做出把孟临歌“赶出”帝京的决定。

这个“赶出”是把孟临歌丢去军营磨炼,或者是送去帝京外的寺庙“清修”,又或者是去自家庄子上禁足,总之,孟临歌今夜要离开帝都,暗中北上。

该如何引导呢?秦铮的思绪卡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读书少,还是年纪还大了的原因,秦铮总感觉自己最近的思维变的迟缓,还十分健忘,很多事情都是只有别人提及,他才会“记起”来,而且他对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感觉极为不适应。

因为自己一直待在军营中糙惯了吗?

就算在军营里,大家也不会不说话吧?

哪怕大家说的都是混话,那也不至于让他变成语言障碍啊。

他每次想说话的时候,脑子还要反应一会儿这句话要怎么说……

这种感觉,真的很别扭……

还有对孟临歌的感觉,有很多他记忆里没有的感觉会莫名涌现。

最近的“记忆”和“感觉”处处透着诡异,秦铮心中暗自警惕,他是不是患了什么脑疾?

要不要找个时间去御医那里看看?

孟老爷子还在叨叨叨:“……先帝临终托孤,即至新帝登基,却有奸佞当朝……”

孟临歌耳朵起茧,继续发散思维。

他前些日子接到边境曹将军书信,已经派了五百重骑在丰星城外接应,他手上的这些机密设计图纸和一些塞外蛮族的内部信息,已经用鹿皮缝好,他近日收受的贿赂也兑换成了容易携带的银票,只是看赵支奇的态度,总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泄露,赵支奇的试探并不隐晦,这一路北上大概率不会太平,甚至有性命之忧,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想到了白天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孟临歌的思绪开始有些模糊,孟老爷子的声音变的悠远而空灵……

屋外,炎炎烈日高悬空中,在人们的眼睛无法看到的太阳的另一面,是巨大且漆黑的空间,而在太阳的里面,孟临歌的魂核正在源源不断的从黑暗中汲取丝丝缕缕金色的能量,提供给太阳,让“太阳”幻化出铭刻进它魂核里用灵魂刻印下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又是依托于秦铮的梦而存在的,所以魂核也在不停的被秦铮的精神体所同化。

孟临歌与秦铮所在的世界,就像在倒扣的碗中布置的一幕幕舞台剧,只有在阳光的照射下,才会进行演绎,里面的人偶才会活动。

秦铮和孟临歌是这一出舞台剧里唯二的真人,或者是,唯二的真实灵魂。

金色的能量无法同化鬼王魂核,只能勉强改变魂核编制的梦境里“人偶”们的一些记忆,比如把某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孟临歌记忆里的人“合法化”,这种合法化又加速了秦铮精神体与孟临歌魂核的同化。

这是秦铮的梦,却是孟临歌刻进灵魂里的真实。

孟老爷子的话还在继续:“……孟家应肃清朝野,激励民心,以匡扶大玄为己任……”

这句话似乎触发了孟临歌的某种执念,孟临歌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愤懑、不平、委屈、不甘甚至绝望的感觉,就好像他一直想说,想呐喊,想要反驳的一些话,到死都说不出口,遗恨百年,已成执念。

太阳里属于孟临歌的魂核,微微颤动,从碎裂的缝隙里,再次泄露了暗红色的光芒。

执念冲破了百年沉淀的情感,情感冲破了固有理智的封锁,孟临歌听到自己说:“可是大玄在吃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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