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操控多人需要大量神力,对于现下的扶曦还是有点吃力,不知不觉中她额头上便沁出汗来。
正在脑中思索该如何处置这群人,一丝异样感在心间突起,虽然微弱但仍旧被她察觉到了。在她释放出神力之时,这丝异样气息竟凭空出现在她的神识里,现下正丝丝绕绕欲将她的神核圈圈包裹住,可尽管如此却奇怪地感受不到一点危险气息。
这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扶曦眼看这丝异气正在不断繁殖,随即很快明白过来,是有人在趁虚而入妄图侵占她的神识!
不能放任不管,她一咬牙收起了手诀,释放而出的神力又瞬间重新灌溉进她的心田,强劲有力很快将那丝异气彻底冲毁,之后她再在神识里细致寻找又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这边收了手,眼前的墨衣云卫便瞬间找回了自主重获自由,但也因神力的作用失去了近时的记忆。
扶曦身前的两人看见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刚才所发生之事,便被扶曦拉着快速脱离了墨衣云卫的包围,逃出了后室。
现下墨衣云卫没有了记忆,弃冕不再对扶曦怀疑,恢复神识后还在愣怔中,见这几人离开的背影最终也没去追。
这厢,虽没解决这群墨衣云卫,但也算是惊险度过了此劫。
先前被云凌洲推出包围圈的尤知言几乎被吓破了胆,见这三人奋力抵抗云卫的身影,也努力忍下混身的胆颤,拔腿便冲出后室去捞救兵,但找了一圈都找不到可信之人,最后只得去春山阁唤景嵚。
最后便见他与景嵚云幼颐焦急往后室方向冲,正面撞上了刚从里面逃脱出来的扶曦三人。
“怎么回事?墨衣云卫怎么会伤害你们?”
云幼颐刚才渐渐清醒过来,现下脸色还惨白着眼睛也还肿着,现下一路小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看着更是狼狈。
云凌洲心疼地望着她,自己愧对她,让她小小年纪便经历这些不幸,但此下不是能谈话的时间,见她双腿打颤,他一把便将她背在了背上。
“回留园再说。”
云幼颐还在惊呼便平稳落在了他的背上,随后由他背着一闪身便直往留园去了。
此时已近酉时,府内各处燃起了灯,只不过红笼换成了白笼,早晨还大红装扮喜气洋洋的云府一日内便翻天覆地,现下所有热闹喜庆的装饰全部撤下,门前庭内四处挂白,天色一暗晚风一扬,世间处处凄清寂寥,灰白不见一点色彩。
几人终于回到了留园书房,此时侍从已布好晚膳,只待他们回来。
但是经过今日这一遭,府内人心各异,这吃食他们是怎么都不敢轻易入口了。云凌洲派人亲自试菜,确定所有菜都无异时,几人才终于卸下防备吃了起来。
历经一整日的提心吊胆,现下终于得以放松片刻神经,但危机还未解除,之后定是还有重重艰难等着他们,几人心中思绪繁杂,皆闷头无话吃了这一餐。
饭后,赵管家来禀说卫姨娘派人来问,之后几天葬礼的安排。
云凌洲颔首,他此时听闻这个名字只剩透骨的恨意,那宿雪多半便是卫姨娘处心积虑埋下的种子,早在许久之前她便有了这个计划。
云家待她不薄,尽管自己不是真正名义上的嫡子,但也袭承了父亲的军职,祖父也并未苛待过她分毫,甚至把管家的权力都一共给了她,她到底是处于怎样的目的才下此狠手?
头痛欲裂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被遗忘的细节,脑中电光火石,那日在后室间看见的甲子常服袖口上的绣纹浮上脑海,近日事多此事便被他埋在了心底,现下一联系,什么东西似乎便串联成线……
可是……他捏紧颤抖的拳头,咬紧的牙关绷紧了整张脸,他不愿往那方面去想……
扶曦望见他半晌不回复反而变幻莫测的神色,一时心领神会明白了他此刻的猜疑。
一日之间所有劫难都降临在他的身上,是个人在经历这么多变故后都很难立马□□如初,他与云幼颐此时需要的是独自休憩的时间,慢慢去整理思绪去消化这些冲击,而不是一味不断再去承接更多,这样只会将人活活拖入思想漩涡直至不可及的黑暗深渊,最后要么是身体先疲惫倒下,要么便是精神彻底崩塌毁灭。
在他的苦索间,扶曦感受到了昀燚的目光,两人默然对视,便已明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她看清他眼中的恻隐,垂眼点了点头。
“你去回她,葬礼之事我会派人在侧协助,不必她费心。”
昀燚深切的声音响起,赵管家跪在地的身躯一震,没有反驳立时应下,起身去回话了。
云凌洲与尤知言闻言都怔住了,昀燚作为皇子插手大臣的家事实属不妥,外部本就怀疑他与云家的关系不浅,云老的葬礼还由他出手协助,那不是直接对外部的猜疑给出了回复吗?留下了供人弹劾的证据不就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殿下,此举不可。”
云凌洲惊愕之余立马出声阻止他的打算。
但昀燚面对几人惊诧的反应,也只是淡然笑了笑,并未表现出一丝后悔。
“今日变故剧生,我知你有心统统接手解决,但我也明白有些事一时难以面对,既然有我们在侧,定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考虑之事我也清楚,但此事不难,放心交与我便是。”
随后他又回看在座的每个人,面上笑容更加有力坚定。
“此刻大家都累了,今晚好好休息。”
之后又叮嘱了几人在府内不可轻信他人,便催着他们去休息了。
在走之前扶曦出声提醒,现下客房内住满了各路人,底细不明,恐有不轨之人混入其中,交代今晚最好还是能够住在一处方可互相照应最是稳妥。
云幼颐闻言也认同扶曦的话,思索下来便叫他们先在自己的春山阁住下,春山阁内空房还很多。
昀燚尤知言闻言点头,当下也不及顾暇礼仪教义了,保全自己才是正道。
于是几人便一齐搬去了春山阁。临走前云凌洲又吩咐了赵管家之后皆听令于昀燚,府内侍从任其差遣。
在春山阁内安顿好后,昀燚便命赵管家去外院客房处请平吉侯之子苏淮泽来。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话,赵管家一时怵在了原地,想不明二殿下此刻的打算,但想起云凌洲的命令,最后还是连连赶去客房将苏淮泽请了来。
客房内,平吉侯一家刚进了膳,便见赵管家匆匆赶来,听闻他的传话,平吉侯苏承与云北徽皆面露惊诧,二殿下怎会在此时传唤淮泽?
然而苏淮泽倒是很快便匿了错愕之色,起身客气接了令,随后跟在赵管家身后赶去了昀燚吩咐的地点。
到达庭院时,昀燚已在亭台上等候多时了。
今晚依旧阴雨连绵,寒气来袭,阵阵劲风吹得庭院内树叶纷飞,雨丝如线斜撒在灯烛映照到的地方。
昀燚一身玉色白狐裘,领前茸毛如飘雪随风随焰摆动,乌发用玉冠束起,身背挺直矗立在亭台之上。
听闻身后的声音,他缓步回过了身,烛焰映在他褐色的眸中,细雨润于他纤长的羽睫上,尽管他眉宇间风华尽甚,但此时他却偏偏垂着眼瞳,将眸中的万千思绪统统隐去。随着右手一抬,免了来人的礼,邀他在对面入座。
苏淮泽望着眼前这真正金枝玉叶的人物,被他混身散发出的矜贵气质惹得渐渐自惭形秽。在都城时并未与其接触过,他本还在心下困惑他叫自己是有何目的,但耳闻这位天之骄子二殿下一贯刚正不阿克己奉公,想来此时叫他也当只为公事。
“殿下唤微臣何事?”,他谨慎斟酌着开口。
昀燚听出他语间的迟疑,并不打算费工夫与其绕弯,直接开门见山了。
“苏卿之前任太庙丞,掌郊庙礼乐诸事该是最知丧礼,如今云老国公身死,作为国之重臣,按理按制都需厚葬,此事交由你主持最是合适,再加平吉侯夫人本也是云氏族亲,两家沾亲带故,此番为云老操办丧事,也对苏卿仕途有益。”
苏淮泽不想二殿下唤自己竟是为此事,他的话确是在理,自己如若能够帮忙操持了云老的葬礼,之后在肃川城内定能更快稳住脚跟,更何况还是殿下亲自请求,无论如何他都得接下。
于是苏淮泽不多言,立时接下了此事。
昀燚嘴角一勾,亲自上前扶起了跪在地的苏淮泽。他一开始还想可能还需威逼利诱一番,没想到他倒是爽快,并不去与平吉侯等人商议便这般答应了下来。
苏淮泽见二殿下待自己这番亲切,心内认为他定是十分认可自己,顿时也喜上眉梢,又连连许诺定会将云老的葬礼安排妥当,让他务必安心。
昀燚扬眉盯着这便开始表忠心的此人,心想他好歹在官场也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竟还如此心思单纯,想来是因为平吉侯这般接触不到权力中心之辈虽不得势但也远离了许多明争暗斗造成的,一时也不知他这般心态是好是坏。
但不管如何,云老葬礼总算是安排妥当了,由他亲自交给苏淮泽,他定会鞠躬尽瘁。
送走苏淮泽后,昀燚去到留园将此事告知了云凌洲。
云凌洲听下来也不禁叹服,此招巧妙,既安排了稳妥之人主持葬礼,还无声无息瓦解了公山则与平吉侯之间的联系。
此番苏淮泽接下了昀燚的令,公山则便不可能再安心利用平吉侯这枚棋子了,甚至还会怀疑他们墙头草,两面利益都拿。
如若此番是他亲自出面,苏淮泽都还会犹豫怀疑他别有用心,但由昀燚亲自去请命于他,他只会觉得自己临危受命。
“不愧是殿下,后发制人棋高一着。”
见云凌洲终于放松了神色,昀燚也总算是终于放下了心。
想到三年前母后病逝那会儿,要不是有尤知言与云幼颐时常去探望他,他也不会这么快便走出阴霾,他那时就清楚了陪伴的力量,现下云凌洲与云幼颐陷入低潮,有他们分担着总会好过一点。
“不早了,你也歇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吧。”
说完这些,昀燚抬脚推门便跨出了书房,但身后又响起了云凌洲的回应,不再是白日那般阴冷低沉,声音平和了许多。
“殿下你欠我的人情抵了啊,之后倒是该我好好请你一顿了。”
昀燚闻言不禁咧嘴一笑,又有力气开玩笑了,看来他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知道了,赶快睡吧你。”
回到春山阁后,其他房间皆熄了灯,只有扶曦那间还燃着烛,昀燚知道她在等自己,径直便走到了她的门前,果然不等他敲门,门扉便从里面打开了。
扶曦淡漠着脸色站在门前,抬眼望见他的一瞬便侧身让他进来。
待昀燚步入房间后,她重新将房门关上。
见昀燚欲开口说话,她立时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房顶以及窗外,春山阁内四处守了眼线。
昀燚此刻也感应到了暗中潜伏之人,应该是墨衣云卫正在监视着此处。
可…他们两个总不能打着手势说话吧……
看出昀燚的困惑,扶曦倒是不慌,抬手朝他伸了过去。
昀燚低头看着这只白皙如玉的手,虽明白了过来她的方法,但心头不知为何猛然回想起这只手抚过自己脸侧的触感,知道现下不该去想这些,他呼吸一滞局促着微红了脸。
低着头慢慢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熟悉的顺滑触感攀上心头,一股电流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迫不及待着张开指间扣进了她的,覆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指节。
两人的手触碰到一处后,扶曦的声音在他的脑中轻柔地响起。
“隔墙有耳,只能这般交流,你有话默念我便能听见。”
昀燚在近处借着昏暗的火烛望着她没有任何波澜的眸,抬眼又注意到了她白日被快刀削去的额发,他不忍地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发顶,拇指触到了她额头上淡淡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
“今晨吓到了吧?”
扶曦不想他开口第一句话会是说这些,心内不禁一颤,虽语塞但眸中不住荡漾起了涟漪。
当那把反着光的利刃抵在她颈间时,她真切地又一次尝到了死亡,被死亡笼罩的滋味没人比她更熟悉,是深不见底一望无际的恐惧。
昀燚不放过她任何细小的反应,察觉出她眉宇间的后怕,心疼着放缓了自己的声音。
“我的府兵近日便能赶到了,不管那个弃冕是什么目的,我不会再让他伤你分毫。”
“好,此人包藏祸心,一定要处处提防。云老的死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闻言扶曦的表情也终于柔和了下来。
“在汤药里下宿雪的是云府内何人?今日清野应是有了猜测吧。”
扶曦点了点头。
“是卫姨娘。”
昀燚闻此,瞳孔不禁微张,他终于明白了白日的云凌洲为何会是那般反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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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废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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