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苏诤一手抓着旁边的树枝,一手将他手里的盒子讨了回去。

“谢了哈。”苏诤不知道她爹人不行,**个小妾娶进门,只生育三个子嗣,她还以为面前这个穿衣打扮都很讲究的少年又是自己的哪个弟弟。

她因为苏父的事情,对苏家上上下下都没什么好感,连带着素未见面的同父异母的各个兄弟姐妹。

但好歹面前的这个帮了自己一把,苏诤没给什么好脸色,也没摆什么臭脸子。

少年哦了一声,他拍了拍自己弄脏了的袖子,还想说些什么,但苏诤已经没打算理他了,淮安瞧着,片刻后就自己离开了。

她从粗糙的树干上拿出事先藏好的已经处理过的槐树枝。

苏家的伙食即便经过了克扣,用的也都是好米,苏诤吃了七八天,原本干枯瘦柴的身体就长了一些肉。

她胳膊变粗了一点,手指紧紧握住槐树枝时就比以前多了好些力气。

槐树枝属阴,大拇指粗细,用油浸泡的亮汪汪的。她单膝跪在院墙上,拿削尖了的棍尖抵住那层透明的结界。

霎时间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从结界里涌现出来,风起,削尖的棒尖瞬间被磨平了,棒身四分五裂,割破了她的手指,狂风涌动,苏诤紧紧抓住墙上的瓦,还是被暴躁的狂风掀翻了。

叶淮安刚才离开想去找他哥哥,但是走迷了路转悠一圈又回来了,他想回来问问路,正巧看见苏诤脚滑从墙上掉下去,他“哎呀”了一声,听见墙对面传来重重的一声落地声。

淮安吓了一跳,赶忙从院门口进去。

“你没事吧?”院墙里面是个略有些破旧的小院儿,刚才的那姑娘躺在地上,摔得那是四仰八叉,他赶紧跑过去。

“这位……姐姐,你没事吧?”女孩比他高了一个头,淮安就以为对方年纪更大一点,应该叫姐姐,听在苏诤耳朵里,就正巧确认了他是她的某个弟弟。

他见她站不起来,就伸手去拉她,苏诤摔的眼冒金星,五官都打皱,她瘦,从那么高的围墙上摔下来,一身骨头啪唧,砸在了石板地上,那酸爽可就别提了。

“你刚才没走吗?”她没好气的问。

“走了。”

“然后呢,咋又回来了。”

“我走错路了。”

“……”苏诤扯了扯嘴角,扯到了伤口处,嘶了一声:“你笨蛋吗?”因为是“苏家”人,她态度并不友好。

淮安嘴角耷拉了下去。

苏诤推开了他想要拉她起来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走在前面一瘸一拐的,少年在后面跟着。

“你跟着我干嘛。”

“我不认识路,你能帮我指一下路吗?”

“不行,我也不认识。”

“……”

两个人从南边走到北边,苏诤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只差扼腕叹息了。

她趴在石凳上缓和了一会儿,就爬到院子里的槐树上重新掰下来一只槐树枝,她爬到树上蹦来蹦去,挑选了好一会儿,淮安就站在树下看着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淮安也不着急,天色晚了,他哥哥自然会来找他的。

他从腰间用金线绣着竹林的紫金色口袋里拿出了两枚糕点,糕点小巧精致,都是单独用油纸包好的,等苏诤下来就递给了她一枚。

苏诤看了他一眼,囫囵吞枣的,接过来两口就吃了个干净。淮安被她的吃相惊了一小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给她递了过去。

这样一来一往,吃了约有十一二个,直到苏诤将手上的槐树枝一砍两段,拿着小刀开始削槐树枝的头。

淮安蹲在她的旁边,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干活。之前的那根红线隐藏在姑娘的袖子里面看不见了,虽说叶淮安本就天真好骗,但因为这根红线的存在,他对女孩莫名多了几分信任。

他见女孩忙的热火朝天,终于看出来了她的意图。

“你是想打破这层结界吗?”

女孩没理他,只当是默认了。

可苏家的结界哪有那么好打破的?

金色的结界悬浮在空中,上面有花纹时刻在流转——那是苏家的结界,是上等的手法制成的结界。

淮安判断了一下他二人的实力,小公子虽是娇弱,但从小到大享受的资源那都是顶顶好的,苏诤是金丹初期,气息比他还弱一些。

苏诤没有理他,这次她选的槐树枝比方才的那根更粗更长更结实。

“你打不破的。”

苏诤皱着眉,没有理他,淮安以为她没听见,就又说了一遍。

“你打破不了的,就算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破。”

“那又如何?”苏诤反驳。

这层结界有多牢固她当然知道,但是她要试试,况且就算这个方式不行还有下一个。

淮安看了她半晌,女孩淮安看出她是铁了心了,但是……这明明就是不可能的呀。

他们只是刚入门的小虾米,刚结了金丹,如何能打破高等修士布下的结界?

他看了半晌,脚边的蚂蚁都在他脚边转了两三圈了,少女活力十足,她一下一下,用小刀把槐树棒子的一端削得十分锐利,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有花瓣掉在了女孩的头发上。

淮安看了半晌。

他家人常教他大家公子的端庄。

大家公子当如芝兰玉树,言行须得端方,粗鄙之语绝不可出,哥哥姐姐都是这样做的。

可是淮安瞧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有些累了,看着女孩的模样,就学着她的一样,坐在一旁的草叶上。

“为什么不……”。男孩声音有些发虚,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染。

他家里人心疼他自小体弱多病,娇养的很厉害,生活上不肯叫他多做一件事,叶淮安在外有哥哥姐姐照顾,在家连书包都有人背,衣裳都不需要自个儿亲自穿。

偏偏他身体弱,家里人没一个感觉不对劲的,小半妖体弱,便是一生一事无成又如何,叶家家大业大,还养活不了一个孩子吗?

这般的教养叫他13岁了,还不曾做成过什么事情。

“什么不找到所有的匣子,把它们拿掉后再试试呢?”

“你说什么?”淮安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多嘴了,他没什么自信,又抿了抿嘴,声如蚊蚋。

“如果把所有用来支撑结界的匣子都拿掉,结界就会变得脆弱,没有了外力来源,结界就无力支撑,就会变得容易破坏。”

“……”

这竟然是一个好主意。苏诤心想。

可是……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又不知道剩下的匣子在哪。”

叶淮安沉默了一小会儿,苏诤把削尖的槐树枝头放在粗糙的青石板上摩擦。

沙沙声中,小公子犹豫了半晌,小声地提议说。

“或许我能试试。”

“你有办法?”

少年点头,他从乾坤袋里又拿出一只签筒,那签筒通体漆黑,坠着红色的流苏和结,还散发着异香。

苏诤看着他从中间拿出十几个木签,一一的放到旁边的青石板上,他嘀嘀咕咕的,拿了一个签子又放下来,拿起一个又放了下来,那签上字迹笔走龙蛇,苏诤眯着眼也看不明白。

就这样大约半盏茶后,淮安才放下签子,他皱着眉,犹豫了半晌才不确定的指了一个方向,苏诤顺着他手指看去,看见天上飘过几朵懒洋洋的云。

“大概……是在那边。”

“大概?”

“……我也是第一次卜卦。”

“……”这是有多不靠谱?苏诤瞧着他有些心虚的表情,心想。

淮安:“可是那么高,怎么拿到呢?”

苏诤:“我去取。”

她从旁边的大树上翻到了房子上,在翘起的屋檐上找到了一只运转着的匣子。少年站在地上踮着脚张望:“姐姐,你小心点。”

苏诤在房檐上朝他招了招手,算是认下了姐姐一词。

第二个匣子在正屋中。

第三个匣子在后院的枯井底下。

老井辘轳吱呀作响,苏诤从井口爬上来,一身衣裳脏兮兮的,小公子跪坐在井边的草地上,苏诤把新找到的最后一个青玉匣子举过了头顶,叶淮安赶忙接了过来,拉她从井口上来,

“这样应该就齐全了。”

叶淮安又补了一卦,说。

三个匣子在太阳底下泛起流水般的光纹,结界变浅了许多。

他们从下午一直跑到现在,约有一个时辰了,天上的云朵聚了散散了聚,树上粉红色的花瓣掉了一地,少年红着脸,他第一次自己做成一件事,那兴奋劲就别提了。

两个少年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都很高兴,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彼此身上乱糟糟又染了脏污的衣裳,一个说,去后院,他占卜过,那里结界最是薄弱。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后院一处断了的石头围墙下面,苏诤扒开碎裂的石块,淮安帮忙了好像没帮忙的样子,好不容易两人才清理出一片供他们两个站立的平地。

苏诤拿出那只削尖了的棒子,抵住了结界的表面。

“慢着!”

苏诤转头看见他递过来一把剑。

淮安不是剑修,但他哥哥给他的剑也可不是什么凡铁。苏诤接过来,拿刀尖对准了结界。

刺进去的刹那,整片空间都震颤起来。

那层透明的屏障泛起涟漪,像被石子击中的水面,无数蒸腾的金色符文喷涌而出,乱的几乎叫人花了眼。

苏诤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刀刃与结界接触的地方迸溅出细碎金芒,那些光落在她浅色的眼睛里,姑娘眼睛直直的盯着手上的刀,没有半点分神。她浅色的眸子里跳动着两簇火焰。

"咔——"

细微的声音从刀尖蔓延开来。

结界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纹,苏诤耳边的碎发吹的一塌糊涂,清脆声响中,苏诤猛然旋身挥刀,刀刃划出的弧光裹挟着凌然剑气。

……

李婆添油加醋的,将她受欺负的事一说,苏家主母苏夫人拍案而起。

她本就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二小姐讨厌的很,当初二小姐离家的时候,她还不是苏家主母,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以为家里就只有苏缨跟她儿子两个子女,怎么她又回来了呢?

“那没规矩的贱蹄子竟敢这样说话。”她特意等了好几日,就等着那苏诤给自己请安,她好给她一个下马威。

结果特意指派的李婆子去了还受了欺负?

苏夫人火起,蹭的一下摔了个琉璃瓶,忙叫丫鬟给她梳妆备衣。

她前面叫了两三个打伞的丫鬟,后面叫了三四个粗壮的婆子,左右伴有五六个随行的小厮,她被拥簇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苏诤住的破落的东苑。

苏夫人令身边的一个婆子,唰的一声踹开门,院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丫头肯定是在屋里,把夫人来了也不出来迎接,这般没规矩的野丫头,就该请个教养嬷嬷好好教导。”

一行人浩浩荡荡,只是还没等进屋,那边突然就扬起了一场飓风,吹得众人东倒西歪。

别说她被吹的东倒西歪了,就连后面的几个粗壮肥胖的婆子都得刮的花容失色。

苏夫人惊得花容失色,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摔倒在院儿里。

“怎……怎么回事?”

这苏家大院里雕栏画栋,都是层层叠叠的建筑,哪来的大风?

咔!咔!咔!

然后她就看到了苏家向来引以为傲的结界从东边开始出现了裂纹,裂纹顺着结界一寸一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到了头顶。

但是这还没完。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苏家的结界发出刺眼的光。

她苏家的至宝,寻了百年才寻到的宝物结界,咔嚓——

在她面前炸成了无数的光芒。

苏夫人目瞪口呆。

结界碎裂引起的飓风,叫淮安翻了好几个滚,最后后脑勺砰的一声砸在了树上。

断裂的石墙处尘烟滚滚,片刻后才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苏诤在他面前站定了。

女孩又高又瘦,她拿着长剑:“诺,你的剑。”

“不,不用,咳咳咳咳,剑就送给你……我还有很多。”少年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他刚刚撞到树上,能摸到自己脑袋后面肿了好大一个包。

苏诤没有拒绝,她将刀反手插入自己的腰带。

苏诤:“你没事吧?”

“没,没事。”话虽这么说,淮安还是觉得疼,小公子被烟尘迷的眼睛疼,鼻子疼,后脑勺还疼,小公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一双眼睛迷了眼含了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这个给你。”苏诤从怀里拿出了陆芸生给他的那盒药膏,抛到了少年怀里。

“谢谢,咳咳。”

姑娘离开,小公子擦着眼泪叫她。

“哎,你要去哪?”

苏诤站在断裂的石墙边缘,没有了结界阻挡,墙外又是好一番风景。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当然要出去耍了。”

也许是因为终于打破了心心念念的结界,苏诤脸上总算大了点笑意,她一只脚踏上了外面的土墙,一边冲着淮安招了招手。

“再见。”

……

好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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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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