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五天1

读者朋友们,从这天开始,我在梦里的视角终于可以是我自己了,没有再出现我和蕊蕊灵魂互换的情况,特此说明。

上次的梦境给了我不小的冲击——之前一直以为蕊蕊只是我的好朋友,恰巧我们俩一起面对的事比较多,才这么黏腻地一起过了二十来年,没成想是我对人家动了歹心,自己还把这事给忘了!

我掩面长叹,不敢再回想梦中细节,心里又颇为懦弱地想:近年来我对蕊蕊都是以知己相待,偶尔有点对好友地占有欲实属正常,相信蕊蕊不会跟我计较的。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真要一头栽进豆腐里,没脸见人了。

我对手腕上的疼痛几乎已经麻木,那条诡异红线已经蔓延到我的小臂处,看着挺吓人的,我昨天还特意花了一个上午去了趟医院,医生说,初步判断是血管异变,建议我去北京的医院确诊一下。

异地问诊这件事,我还是等蕊蕊回来陪我一块去吧……

蕊蕊今天凌晨四点多给我发了微信,说她给家里那几位上完坟了,今天晚上就能回来,让我打扮打扮等她回来一起出去吃吃喝喝。

我加急洗了澡化了妆,心里打了半天腹稿,企图从蕊蕊嘴里撬出点当年的蛛丝马迹。

然而我等了半个小时,没撑住,不负众望地又睡昏过去了——不过这次有闹钟加持,我相信不会睡太久。

我感觉浑身忽悠晃了一下——又陷入梦里了。

“喂?”——这是我表哥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

我表哥不耐烦地解开束缚在他肥肉上的衣服扣子,又拨了一次电话,终于把我的电话拨通了,他居高临下的语气从电话那头冒出来:“柳然,别找你樊叔麻烦,他忙着呢。”

我莫名其妙:“我怎么找他麻烦了?不就是给他打电话问地址吗?”

现在是冬天,还没到腊月,但也够冷的。我此时披着坚硬单薄的牛仔外套站在户外,冻得直发抖。

更别说我从昨天晚上八点到现在一直进行高强度工作,刚开完会,整整十四个小时都水米未打牙。

你有失忆症?不好意思,后勤工作并不需要什么过往经历,只要你不傻就能干。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那樊巩虽然是我朋友,但你们这小公司找人家也找得太频繁了,人家都烦得慌,放到整个市场上他连看都不乐意看一眼,前几次帮忙也就罢了,他帮亲不帮理,少赚点就少赚点,但你们也不能次次让人家帮忙啊,这次人家明确跟我说了,最近他们公司正筹备了个大项目,跟政府合作的那种,你们就别折腾他了,啊,他走不开,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嘟嘟嘟——”

得,人家还把电话挂了。

不就是因为上次最后展览的时候场馆断电了嘛……真是的。

由于牛仔的特殊材质和我现在的特殊身份,我并不能体体面面地扣上衣扣,导致冷空气更加肆无忌惮地灌进我的身体。

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我的手抚上已经八个月份的孕肚,试图安抚她。然而这孩子并不服我管,我越安抚她越乱动。

蕊蕊从后边的展览室走出来,把手上拎着的羽绒服套在我身上,我感觉周遭一下子暖和了八个度。

“怎么出来不穿羽绒服?”蕊蕊皱着眉头问我。

她的手攀上了我的腰,揽着羽绒服边,一路向前,环在了肚子上,把我整个人围在巨大的羽绒服里。她将手伸进衣服里,熟练地安抚腹中胎儿,她的手心很热乎,紧紧贴在刚才胎动的地方——我猜她能感受到孩子的心跳。

孩子奇迹般安静下来了。

肚子里好受不代表我就好受了,我没有回头看她,依旧眉头紧皱,说:“之前答应给咱们接线的樊哥现在不接电话,怎么办?”

“接电话接得急——不是你说这事,还有五个月就到期限了,如果招不来艺术家,这画廊还怎么办?后边的审查、手续……就算不宣传,策划书都咱们自己包揽,那会场的布置就不是个简单活儿,等到时候资金链断掉,人都走光了,难道最后就咱们三个人布置整个会场吗?不如我现在就去和太上老君喝酒,这孩子我也不生了,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嘶……他奶奶的——又开始了。”

这倒霉孩子跟听得懂人话似的,竟然不服蕊蕊的镇压了,隐隐有躁动的趋势。

“刚才你表哥给辣妹发微信了,他说今天樊哥有事,那几个艺术家都听樊哥的安排,也不来了——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符合咱这期主题的创作人,刚才开会的时候跟他们联系了,有戏。”

“嗯,那就行。”我心里缓了口气,又想起来自己表哥这条关系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再不断的话不知道要暗地里招惹多少骂——做人好难,做好人更难,心累。

我和表哥的恩怨情仇可以慢慢计算,一点点还,但眼下这崽子可不行——她想闹腾死我。

我双手捧着她,试图威胁:“你动?你要再动我就去酒吧给你蹦出来!”

蕊蕊对我和崽子吵架这件事早已见怪不怪,她走到我身前,将羽绒服拉上拉链:“这不是正想办法呢吗,你跟孩子较什么劲。”

“别穿了。”我低头看着她说,“反正一会儿还得进去,麻烦死了。”

她一点儿不知愁似的,依旧笑意盈盈:“一会儿不回去跟他们耗着了,让辣妹自行收尾吧,我请你吃饭去。”

“又是那家把糖当盐放的私房菜店吗……”痛苦的回忆忽然攻击我。

“你又记错了,那家私房菜其实水平挺高的,你说的那家是卖盒饭的……”蕊蕊不厌其烦地又一次纠正我的记忆,“这次去我家吃,外面怪冷的。”

“嗯?骗我去你家——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非也非也。”蕊蕊直起身子,神秘兮兮地背着手说:“就是……我上礼拜买了只个小仓鼠,让你见见。”

我奇道:“你一个人住养那么多东西干嘛?不嫌累吗?”

蕊蕊笑意盈盈地拉起长调:“非也非也——养动物可比养你简单多了,人家一家四口的气性加起来都没你大。”

我现在揣着崽子,当然没有办法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追着她屁股打,只好瓮声瓮气地挖苦:“‘人家一家四口’?都不是一个物种的,你怎么给人乱安名头?”

“因为他们住在我家呀,在我家里他们就是一家四口。”蕊蕊拉起我往她的红色小轿车那边走,回话回得从容优雅,不慌不忙。

我依旧穷追不舍:“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气性不大?我可是老看见你家那个公橘猫欺负老边牧。”

蕊蕊尴尬一笑:“那是我教管不严,没让他学会尊老爱幼。”

她十分绅士地打开门,扶住车门边框请我进去:“落座吧,伟大的准母亲。”

我白了她一眼,一屁股坐下,蕊蕊的话飘悠悠地顺着风吹过来:“可见我的教养比橘猫好上一百个边牧。”

我:……

哪有把自己跟狗比的?

蕊蕊打开门,邀请我进去。

我也不客气,进门换好棉鞋,径直走向次卧的时候才感觉哪里不对。

平常我一来,那俩橘猫都是直接冲到我身上挠的,为什么这次我侵入他们领地这么长时间,我却连根猫毛都没看到?

我想了想,又退了回去——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蕊蕊刚换好鞋,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回答得非常自觉:“我把他们锁笼子里了,放心吧,我不吃猫肉。”

“那你的笼子还保得住吗?”我痛心疾首地追问。

蕊蕊妩媚一笑:“保得住,定制的军用加厚款。就算保不住,也比把我们伟大的准妈妈挠伤了强。”

蕊蕊引我去主卧参观她新建的“宠物监狱”,一开门就听见里面一阵叮里咣啷,我都不用进去就知道里面肯定又是那俩几乎成了精的橘猫在上蹿下跳。

蕊蕊双手插兜站在旁边:“看吧,笼子好着呢。”

我:……

感觉已经不算太好了呢。

一地猫毛就算了,把狗都折腾趴下了就算了,他们为什么还把我千挑万选的窗帘挠碎了???

“诶诶诶——咱重新买一条就是了,以后我把笼子靠墙放,别、别跟他们生气。”蕊蕊见我表情不对,忙劝道。

主卧的床是对着窗户的,窗户外面有颗百年老树,夏天还好,下雨的时候往被窝里一靠,伴着雨声听会儿歌,又梦幻又安心——按蕊蕊的话来讲,这已达到了“朝享此福,道夕死可矣”的境界,但冬天一来就完蛋,不光树被风刮秃了,冻得人也直接年轻八十岁。

三九隆冬,蕊蕊当然不会傻到坚持睡这里,早早就搬往次卧前去冬眠,独留两猫一狗……还有一鼠在漏风的主卧流浪。

表现好的老边牧每晚都能在相对温暖的客厅就寝,此等殊荣是那俩成了精的橘猫不配拥有的,每到夜晚十点半,俩猫都会尊享前五年猫生不曾有过的锁门待遇,蕊蕊的行径让他们非常不满,几次三番挠门抗议,蕊蕊不予理睬,抗争持续三年,最终以猫筋疲力尽彻底放弃为结局,蕊蕊大获全胜的那天,还请我吃了顿海鲜自助。

“怎么把你们家长辈也关起来了?”我躲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一身猫毛。

“怕长辈无聊呗,你看看这小仓鼠,多耐人。”蕊蕊拿起仓鼠专属小笼子,看着他在小滚筒里奋力奔跑。

“感觉长辈快被累死了啊……快把他放出来歇会吧,”我接过小笼子,指挥道,“你这不是虐待老人吗,平时让老头看看俩小丑乐呵乐呵就得了,还非得把他跟俩傻子放一块,怎么想的……”

“好好好,听你的,大小姐。”蕊蕊任劳任怨地把老边牧放了出来——这老边牧睡的正沉,被蕊蕊无情地从狗窝里赶了出来。

趁着蕊蕊忙活的功夫,我又忍不住手欠的**,悄摸把小仓鼠从滚轮里解救出来了,还顺手拿出笼子撸了好一阵,在可怜的小仓鼠马上快要被撸到翻白眼的前夕,我才大发慈悲地把他放回。笼子里。

“别把人家折腾死了,我去给你煎牛排。”

我跟仓鼠兄弟玩得很愉快,蕊蕊识趣地退下去厨房酝酿美食了,沉浸在动物世界的我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手机一直在闪烁。

现在回想起来,都怪那该死的静音模式。

我爸爸出事了,在我的孩子出生前两天,那天我并没有吃上牛排,也没有按照计划补觉,又熬了个彻彻底底的大夜,才把我爸彻底送走。

那天蕊蕊回到卧室叫我出去吃饭,见我呆呆地在床上坐着,眼睛都不眨一下,整个人彻底放空,她以为是我出了什么事情,把我脑浆子都快摇散了。

我现在还记得当年她黑色围裙上油烟的味道,我拉着她一起坐在床上沉默了很久,然后我说,蕊蕊,我们一家,终于自由了。

我对我爸爸是恨比爱多一些,蕊蕊是知道的,她知道我恨他在我年纪小的时候各种忽视、欺骗我,我成年之后他话里话外都看不起我……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我最恨的就是每一次他让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好不容易对他有所改观之后又开始故技重施、周而复始地恶心我。

我妈妈不放过他,因为作为丈夫不能不管瘫痪在床的妻子,这点他是个好人,我外公外婆都很感动,但实际上呢?——他从小是孤儿,没有人陪他生活,所有的大人好像都很忙很忙,他对生活无从下手,但当他看到了这个美丽的女孩——这个外表美丽实则身体败絮其中的人,他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满意。

以上这些话是我爸爸喝醉之后亲口对我说的,其实他不说我也能感觉得到,当我妈妈彻底瘫痪在床后,他对妈妈异常热情,十分爱护,两人的夫妻生活就算熬到后半夜——熬到我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也要如期进行。

至于我怎么知道的……是我给我妈送毛巾的时候无意中听见她拿这件事调侃我爸,其用词极为虎狼,不堪入耳,我装作听不懂,送了毛巾掉头逃走了。

我爸爸不正常,他喜欢残缺的美,我也不正常,我爱蕊蕊。

我们全家都是疯子,都是不愿意往阳光底下走的疯子。

他不放过我,即使他从小就没怎么管过我,仅仅是因为我是他女儿,所以我必须每一年都要定时定点,上供似的讨他开心。

我妈妈走得早,不过对我们来说也不晚,他一个人兴不起什么风浪,也就随他去了,没想到他最后还能给我整一出大闹剧,导致我女儿成了早产儿。

得感谢蕊蕊突然拉我起来,不然我可能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到他——谁想见到一个几乎每次会面都多多少少能产生不愉快的人呢?

但蕊蕊说的对,他确确实实给我我生命,我该感恩这一点,冲着这件事,我都该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我爸爸很看不惯蕊蕊的,所以我让她在外面等我,但她坚持要陪我一起送送这一辈子都过得如此辛苦的老头子。

我看到他遗体的时候,胃酸不由自主地顺着食管往上涌。

是的,我胃不好,因为小时候没人管,很早就接触酒精了,早早成了酒鬼,即使后来蕊蕊强逼利诱让我戒了酒,胃还是老样子,好歹没有继续坏掉。

我胃不好这件事,他到死都不知道,因为我没对他说过,以前没有机会说,现在我只好对着他的遗体煞有介事地打了声招呼:“我胃不好,想吐,去趟厕所,你继续躺这吧。”

蕊蕊说什么都要跟着我去,我拗不过她,随便她了。

结果我刚吐完,羊水就破了。

我知道动物要用“它”、“它们”

但这里的动物指的不是真正的动物哦~

你们都不点个收藏的吗……(不点收藏我也会写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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