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娘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面上虽然惊惶不已，但内里却心思急转。

——她赌赢了。

杨戬果然会救她。

真君啊真君，你连一个愿意为你而死的小姑娘都要救，甚至不惜以自己为注，这入魔入得到底有什么意思？

她此前虽没有接触过蛇毒，但看杨戬现在这幅样子，怕是也不好受。

“离我……远点。”他胸膛起伏，眉头紧锁，闭上眼不去看她。

苏娘不由一愣，怯怯地动了动手指：“大人，可我……”

他像是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喘着气将她松开，又扭过头背朝着她。

谁知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警告，还巴巴地凑上来，担忧地问：“大人，是不是您救了我？大人，大人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呀……”

他捂着额头，疲惫了叹了口气。

少女的嗓音里带了哭腔，似乎真是被他的样子给吓坏了。

“滚出去！”他竭力维持着灵台清明，拂袖喝道。

但现在的少女似乎已经不再惧怕他的威胁，甚至还不知死活地膝行而前，跪在他身前扶住他的肩膀。

“大人……”少女伸出手，想要抹去他天眼上的血迹，可无论如何都抹不干净。

“我让你滚！”

他眼神已经有些无法聚焦，虽然口中喊着滚，可是却忘了撤除身边的屏障。

“我不滚！”少女咬着唇，虽然声音颤抖，却倔强地留在原地，“我知道，大人一定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我要是走了，岂不是狼心狗肺？大人您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帮您？”

怎么做？怎么做？怎么做？

他也不知道怎么做。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明明是在冰冷的海里，浑身却燥热难耐。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甚至连是什么性质的毒都判断不出来，又谈何解毒？

杨戬强撑着开始打坐，想要以强悍的灵力压制住毒素的蔓延，可他现在灵府内一片混乱，别说压制了，连乱窜的灵力都无法精准掌控，天眼受到冲击，才会止不住地流血。

苏娘微凉的手指抚上他滚烫的脸庞，拂过他灼热的鼻息，他很想警告她，可是却不知怎地有些贪恋这微凉的温度。

苏娘望着他攥得发白的手指和红得异常的脸庞，忽然就悟了。

杨戬功法深厚，这蛇毒虽无法致他于死地，但同时也正是因为无法致死，才让它有余地发挥副作用，不像现在的她，等不到副作用产生就能直接被毒死。

蛇毒……蛇毒……

她的嘴角蓦地扬了起来。

杨戬，你好可怜。清风霁月的清源妙道真君，有朝一日竟会栽在这不入流的东西上。

真是天助我也。

她心下笑容愈深，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纤纤十指勾过他的脖颈，一双眼睛无辜又清澈地凝望着他，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闭上眼，一双唇就贴了过去。

杨戬如遭雷击，蓦地张开眼，看见的却只有少女抖得厉害的睫毛。

“大、大人……”她牙齿都在打颤，吐息却还在他的唇上流连，“我听说……蛇性本淫……”

这些话对于女孩子来说实在是污秽不堪，可她纵然再怕，也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

“我从小长得漂亮，父母又不在，所以很早就见过一些事情……大人现在，和中了情毒很像……”她仗着他身体僵硬，将他抱得愈发得紧，脸色绯红，“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愿意为大人做任何事……我、我虽然见过很多事，但我还是干净的，请大人千万不要嫌弃我……”

这都是什么话？！

杨戬还没丧失神智，闻言又怒又急，想让她自重，把她推开，可他一伸手就触到了少女柔软的肌肤，惊得他又闪电般缩了回去。

她之前受了伤，衣服都被海底的蛇类撕得一条一条，之前她是个伤者，他心里坦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她的外伤皆已被鲛人治愈，体内蛇毒又被他转移，全然已是一个正常少女的模样，露在外面的肌肤白里透粉，像春天初生的花瓣。

他早就知道她是个美人。只是无论是清冷如天上神还是艳烈似山中妖，他都向来无甚兴趣，怎么如今中了蛇毒，一切都好像不可控了起来？

杨戬的头愈发痛了起来。

入魔后本就易怒易躁，五感皆被放大，他靠着强大意志力控制了五百年的情绪，好像一夕之间就决堤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她就可以当场毙命。

他是真的有一瞬间想杀了她的。

如果不是自己动了那一点恻隐之心，如今也不会被蛇毒所累，而她还偏偏不知羞耻地凑上来乱他心神，这等祸害绝不可留！杀了她，也就杀死自己最后那点没用的情感，天下再无人可以搅乱他的计划！

她抠着他的手掌，脸色涨得通红。

“大人……大人……”她艰难地开口，脸上却露出解脱般的微笑，“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入魔，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罢……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他微微一顿。

感受到脖上力度松动，她赶紧又靠了过去，少女的羞涩和决绝混着泪水融化在海里，她捧住他的脸，又一次吻住了他的唇。

他也又一次地僵硬。

她笨拙而又小心地解下他的发带，双手探入他的发中，发丝擦过，又酥又痒。

她吻过他的唇珠、他的脸颊、他的鼻尖、他的眼角，最后珍重地停在那道还在气血翻涌的流云纹上。

轻轻印了上去。

她感觉到自己项上的手缓缓滑过，最后停在了后颈处。拇指与食指捏住她柔腻的皮肤，将她往下一拉。

她倒在了珊瑚玉上。

男人的身影倾覆下来，双臂撑在她身侧。血潭一样的眼睛幽幽盯着她，声音沙哑：“你可知，诱魔是什么下场？”

少女与他对视，轻声道：“我……真心仰慕魔君。”

他捏住她的下巴，露出残忍的、阴暗的、只属于魔的笑来：“灵脉已开，你会成为我的炉鼎。”

少女有一瞬的愣怔，继而微笑道：“万劫不复，甘之如饴。”

谁是谁的炉鼎，还未可知呢。

她仰起身子，咬住了他的唇。

……

她口耑息着，伏在他的胸膛上，脸上还残留着余韵的绯红。

两人的头发早就纠缠在了一块，她试图解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手臂，以一种小鸟依人的姿态窝在他怀里。情潮褪去，困倦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人类的身体真是不行。

要不是她狐妖神魂尚在，有意识地占据了主导权，否则非得被折腾死不可。

她闭上眼，把他当成一个工具枕头，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肉亻本休息了，精神却不一定休息。

她探了探自己的灵府，果然灵力又比之前深厚不少，她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唇角都翘了起来。

若不是杨戬还在身边，她简直要狂笑出声。

双修真是个好东西啊！！！

她当了千把年的狐妖，从来都是老老实实修炼，没成想有朝一日采阳补阴，竟采的是清源妙道真君的元阳，说出去连天下妖魔都要抖三抖。

杨戬，你斩我当日，可曾想过也会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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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睁开眼，他的灵府已恢复清明，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

身上蛇毒未清，身体仍有些不适，但那些都不重要，假以时日总能清干净的。他更在意的，是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本以为入魔后不过是情绪容易失控，却没想到连谷欠望也会放大。狂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叫他难以相信那竟然是自己会干出的事情。

此处有删减。

杨戬捏了捏眉心。

他想要起身，一动却发现人还在自己怀里，不由触电般地松开了胳膊。

她似乎已经睡熟，浑然未觉，脸上还留着一抹笑意。

他想起是她先不知好歹诱的他，不由更加烦乱。

她还这么年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清洁术将两人身上痕迹清理干净，杨戬捞起旁边的玄色外袍，往她身上一罩。

屏障仍在，他开了天眼看到外面拿着灵药徘徊的鲛人，整理了一下仪容，拧着眉走了出去。

鲛人们喏喏道：“魔君，灵药找到了，可以给那位姑娘滋补气血，固本养元。还有这个，或许对魔君清蛇毒有一些用……”

杨戬眉头一跳，压下心中不快，接过道：“有劳。”

“不敢不敢。”鲛人们送完药就赶紧跑了，只留下一个措措欲言又止。

“怎么？”杨戬阴沉着脸问。

措措咽了咽口水，谨慎地问：“苏娘……醒了吗？能让我看看她吗？”

“不行。”杨戬说完，又补了一句，“她还虚弱，需要静养。”

“喔……那算了。”措措飞快瞥了一眼杨戬，见他手腕下血管青黑，蛇毒犹在，不由心惊肉跳，不敢再留。

“慢着。”杨戬叫住了他。

措措：“……魔君还有何吩咐？”

他现在看起来脾气好差，措措真的很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杀了啊！

“我听说你之前送了她一件鲛绡。”杨戬慢慢道，“还有吗？”

措措愣了一下，随即疯狂点头：“有的有的，我再送点过来！”

对哦，苏娘的衣服都被赤练蛇们咬坏了，是该换新的了！魔君想得还蛮周到嘛！

“放外面后便自行离开吧。”魔君淡淡地说了一句，折身回到了屏障里。

措措梗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始终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也听不见声音，只好放弃了探望朋友的心思，回去找鲛绡了。

天哪！先帮你们说了！世上怎么还有人在写这么俗套的剧情！

可是！天哪！作者写得好开心！作者就是一个大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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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尹楠的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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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