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百一十

我沿着台阶一直螺旋向下,大概走了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高度,还没看到底。

一看这景象,我立刻警惕起来。普通人家挖地窖可不会这么深,就算是东瀛岛上的夜原城也就地下三四层而已。这个安国公在自己家的湖底挖这么深,是想干什么?

而且这么长的阶梯,居然什么光源都没有,那个带我来湖心岛的缺心眼的护卫也没提前准备,我现在只能摸着墙壁一点一点往下走。

好不容易到了底,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地下多深的地方了。底部有一条小路,也没有设门或者什么墙壁,就是普普通通的狭窄小道。我顺着路往前走,这次没有走多久,就感觉周围的气流变慢了,似乎是到了一个远比洞穴小路广阔的空间。

“萧红姑娘愿不计前嫌来到这里,是我的荣幸。”

面前突兀地响起安国公的声音。他一直在这里等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发光的法阵忽然在我面前展开,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这是一个非常宽广的空间,因为光线和封闭的原因,我没办法从视觉上准确判断它具体有多大,反正跟我在南山楼见到的放壁画的那个地方差不多。

四周围是非常厚重的岩壁,不是普通的土洞,说明这里至少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一个有用的场所,而不是普通地下室。

我直直看着安国公,看他有什么动作。尽管我也知道自己的提防在他面前没什么用。

安国公带着礼貌的微笑示意我上前,“此间更无六耳,只止你我二人,终于可以放下防备,说些松快话了。”

我隐约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国公爷,我自认不是您的对手,看不懂您的宏伟大计。您想做什么,没必要向我汇报。”我直截了当地说,不跟他打弯弯绕。

对付这种一肚子坏水的老阴谋家,投降比强装镇定要好那么一丁点。更别提我现在是完全落在他手里。

“不必紧张,孙某从无谋害萧红姑娘性命之念。邀萧红姑娘来此,也实为不得已。”安国公反而很坦诚,大有真要向我吐露心声的意思。

我以应付的口吻回答他,“要是问话,能答我就答。要是缺帮手,能帮我就帮。至于什么谈心,就别了,我被骗了那么多次,已经没什么心里话好讲。”

安国公笑了,不是那种计谋得逞或是嘲讽的笑,反而是一种颇感无奈的笑,“萧红姑娘是性情中人,不精于此道,在所难免。”

他示意我们脚下这个法阵,“此阵,乃孙某无意间于极北之境取得,在阵中修炼,大有裨益。萧红姑娘在我府上居住这些时日,不妨在此修炼,也算物尽其用。”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说。

“萧红姑娘,可否向孙某说说,在萧红姑娘看来,孙某为何注意到你,又为何如此费心结交?”

他这番问话让我非常意外。我没想到他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引我开口,拉近关系。

“我以为,大概是国公爷在角斗场看到我杀死了那个什么修罗吧?”

安国公笑笑,“是,也不是。修罗之死,的确让我惊讶,但非萧红姑娘一人之功。”

我早已猜到他会这么说。修罗到底怎么被我杀的,我清楚得很。要是全盛状态的他,别说是一个我,就算是一百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是说他被前面那么多人耗尽了体力,才没力气对付我,阴沟里翻船了吗?”

不料安国公摇头,“萧红姑娘如何评价修罗的战斗技巧?”

我张口就想回答不知道,但是感觉我要真这么回答,实在太不配合他,只好回想当时的战斗场景。

尽管我并不擅长战斗,更不擅长复盘,但毕竟打架打了这么久,多少还是能粗浅讲一两句的。

“修罗有三个,不,四个斗技。他能够通过蓄力把人拉到面前,或者推开,还能够激发自己的力量,但他最常用的还是把斗气灌注到剑上劈砍……”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愣住了。

“看来萧红姑娘也注意到了。”安国公笑意盈盈。

“他,没有学过任何一个真正有杀伤力的斗技。就连弹开敌人的那个,攻击力也很弱。”我说出了这个答案。

“说的很对。知道为何会如此吗?”

我茫然地摇头。

修罗是成国公养的摇钱树,按理来说成国公把他打造得越强大,在角斗场上胜出次数多,才越能获利。但成国公对他的培养居然会忽视这么严重的战斗缺陷,或者说故意造成这种缺陷的存在。

安国公解答了我的疑惑,“正因为,他只是摇钱树。他学习的斗技,尽管无法造成有效杀伤,但视觉效果足以震慑他人。观众们不需要看得懂一招一式有多么强大,他们最爱看的,是角斗场上气势如虹的斗技释放。”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这么说,您找上我不为了修罗的话,难道是为了王婉然?”我把话题带了回来。

安国公笑意更深,“看来,萧红姑娘打定主意,要把糊涂装到底了。”

我没说话。其实我并不是在装糊涂,我是真的糊涂。

但安国公接下来一句话让我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

“尊驾还不现身,就连见一面,也不愿意?”

我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审判,直直瞪着他,不敢说话。

一团雪白从漆黑的刀鞘上钻了出来。

“所以说,小仙仙真的很讨厌这个家伙。”焱仙一边抱怨,一边落在我肩膀上。

“你……你们认识?”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焱仙使劲摇头,“小仙仙才不认识他呢。”

安国公不仅不介意焱仙,反而还有几分恭敬,“阁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本该好好招待,可阁下始终不曾露面,只好怠慢了。”

我扭头看焱仙,“你们是什么关系?”

安国公看向我,“看来,萧红姑娘并不知道这位的身份。”

我说,“他只告诉我他是一种火焰,像异火一样。”

安国公摇头,“可不是普通的异火。萧红姑娘是否听说过,陀舍古帝?”

我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好像是大陆历记载的最后一位斗帝,现在的大陆历还以陀舍帝为纪年号。”然后我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焱仙,是陀舍古帝?”

焱仙在我肩膀上趴着,完全没有要参与对话的意思,反而嘟哝,“真讨厌。”

安国公解释道,“孙某还是孩童时,曾与陀舍古帝有一面之缘。彼时孙某身负重伤,几近死亡,幸得他赐予的异火之力,才能走到如今。孙某也才有幸得知,原来陀舍古帝,本是众异火凝聚而成的异火,居异火榜之首。”

我这才恍然大悟,看向焱仙,“难怪你说除了异火榜前三的,对付起来都不麻烦。”

焱仙还是一副完全不想理安国公的模样,“要不是被他套话,小仙仙才不会说呢。所以说这家伙真的很讨厌。”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安国公也带着笑意,“我却不知,为何堂堂陀舍古帝,要跟随一个人类身边,为她所命是从?”

安国公的疑惑,我虽然知道答案,却不敢回答。

跟随我,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某个神的命令。

焱仙也是一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模样。

安国公看我们俩的样子,大约猜到了这话不好追问,知趣地转了话题,“今日既然有幸再见,就容孙某再放肆一回,请陀舍古帝为孙某指点迷津。”

焱仙使劲摇头,那意思是绝对不肯帮忙。

我没有焱仙那么抗拒,反而想和安国公谈谈条件,“国公爷,如果我愿意劝说焱仙,您会给我什么好处?”

安国公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萧红姑娘如此有自信,可以让陀舍古帝回心转意?”

我想了想,回答,“如果我开口,他会答应。”

安国公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说,“如果你愿意相助,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地没有使用尊称,反倒让我不习惯了。

“这个承诺,不必在今日兑现。他年,等你想明白了,就来找我。”

我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是知道我要什么的,甚至答应可以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

“那,我就先谢过国公爷了。”我说。

这次轮到焱仙不明白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我,“马麻你答应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焱仙,听听他要问什么吧。”

焱仙不依不饶,“马麻你为什么答应他啊?马麻是把小仙仙出卖了吗?”

“焱仙。”我直接叫他的名字,然后平静地看着他,用无声的注视给他压力。

原本还想要倔强到底的焱仙忽然呆住了,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用视线去感知面前这个陌生人的一切。

半晌后他呆呆地答应,“好吧……既然马麻说了。”

安国公也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我,“萧红姑娘,容孙某冒犯,直至此刻,孙某才相信,你确实有常人不及的才干。”

我只当他是恭维,没接他的话,“有什么要问的就快说吧,趁着他还没有回心转意。”

安国公收了客套,转向焱仙,“如陀舍古帝所见,孙某困囿于斗尊巅峰,已然数年有余,究竟如何才能得突破此中瓶颈,还请您指点一二。”

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样,他是为了寻找突破的机缘。这对焱仙来说并不是不可以答应的要求,也是我敢打包票的底气。大约他也猜到了我和焱仙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愿意卖我这个人情。

焱仙忽然一改撒娇的语气,正经起来,“我以本源之火帮你淬炼斗气,能让你斗气更凝练精纯,至于能不能突破,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安国公面有喜色,行礼相拜,“多谢陀舍古帝成全。”

安国公说修炼要闭关很久,必须提前为我安排好。

他给了我一个训练提案,关于在他修炼期间,我需要做的事情。

我要以安国公麾下死士的名义在角斗场出战,替他光明正大地清除掉成国公在角斗场培养的死士。

这些斗士和那天所见的修罗不可一概而论,是真正经历过搏杀的家伙,并且每一个都将会是以全盛的姿态来迎接我。

安国公还对我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

他会封住我的视力,在整个训练期间,我将无法用眼睛去看,只能用其他的感官来替代和捕捉外界的一切信息,包括致命的危机。

并且,他不会提供除了斗气修炼以外的任何帮助,能否活下来,只能靠我自己。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出这么难的课题,但我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机遇,如果错过,那么损失将无法用任何事物来衡量。

我接受了这个提案。

安国公封住我的视力,用的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能力。他给我施加了一个像封印的东西,在那之后,我明明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还在,可以正常工作,但我无法接受到它传来的任何讯息。这和我之前失明的感觉完全不同,眼前既不是一片漆黑也不是一片白,而是清晰地感觉到我和面前的世界之间被什么东西隔断了,它依然在,只是不会在我的大脑里呈现。

我问他,如果这种斗技可以随意对敌人使用,岂不是对方只能任你宰割?安国公回答我,这种能力并不是斗技,施展起来需要做足前期准备,并且被施术者必须配合,不可能用于战场。

好在安国公还算有良心,没有一封住我的视力就把我赶去角斗,先让我加紧修炼,提高斗气等级。

他和焱仙磨合了几天,让我在旁边感受。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当一个斗尊巅峰,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等级的怪物之间,全力释放力量,是一种什么样的压迫感。

在这个封闭的地下空间里,每一分空气都充斥着庞大的能量。根本不需要我刻意去吸收,只需要维持正常的呼吸,这些逸散的斗气都会源源不断地灌入我的身体里,催动着我的等级飞速提升。

而因为这里的能量过于充裕,我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呼吸,就好像一个人掉进了深海里,整个身体都被海水的深压压迫着,每一次呼吸都要竭尽全力,才能勉强吸进来一点点空气。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斗气属性的缘故,还是因为焱仙的火焰,这里的空间灼热异常,每一次吸收进来的斗气都会因为过热而在我的身体里爆开,炸得我经脉生疼。如果不是焱仙一直护着我的经脉,并且过滤掉了大部分杂质,我那脆弱的经脉恐怕早就报废了。

但是这种填鸭式的斗气灌注非常有效,只是在这里呆了几天,当我勉强能够适应这里的压力时,我的斗气等级已经飙升到了至少斗灵的水准。

这是我根本不敢想象的升级速度,我甚至想着这么快的升级速度,怕不是要留下一堆后遗症。但焱仙让我放心吸收,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考虑。

晋升斗灵以后,我也说不清自己的等级,只感觉到自己的斗气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像是身体里装了一个滤网一样,把过去吸收的那些并不纯粹的斗气全部细细地滤过一遍,只留下最纯净最精华的部分。

修炼进行到第十天的时候,安国公和焱仙开始了正式的斗气淬炼。

焱仙释放出了庞大的本源之火,那种火焰的热度,与其说是在我面前摆了一个熔炉,不如说在我面前升起了一颗太阳,带来的高温几乎要将我的□□直接蒸发成空气。

安国公也全力释放出自己的斗气,让原本就要把我活活烫熟的空间更加令人窒息,他的斗气之浩瀚,简直像无边无垠的大海。而焱仙要做的,就是把这一整片大海凝练凝练再凝练,凝练成一枚精纯至极的斗气核心。

这无限凝聚的过程每一天都在重复,我已经没办法在这个空间里面支撑太久了。每次只能待上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必须要离开这里,到外面去透气,一喘就是半天。

斗气淬炼持续了一个多月,安国公让我在修炼之余多在国公府里转转,适应视觉剥夺。当我已经可以熟练地结合听觉嗅觉触觉以及记忆,在国公府里打转而不迷路以后,他才开始安排角斗场的事情。

斗气淬炼结束以后,安国公正式开始闭关,准备冲击瓶颈,焱仙则回到了我身边,继续躲在审判里,被我带在身上。

安国公的一名亲信给了我一个名单。那是我将要面对的敌人,全部来自成国公在角斗场培养的势力。

我得说,这份名单里面的内容详细到可怕,不仅有姓甚名谁什么等级掌握什么斗技这种信息,甚至包括这个人的战斗习惯,以及历次取胜的细节,对手的类型,以及这个人在应对这些类型的敌人时的表现。

安国公之前说他没有在角斗场耕耘绝对是骗我的。这么详细的名单,不在角斗场安插百十来号人天天盯着,绝对看不出这么多细节。

我按照安国公的指示,重新装扮了一番,越发打扮得像个男性,又用一条黑色的蒙眼布遮住了眼睛,如此一来,外人完全看不出来我是之前那个在角斗场杀了修罗的家伙。

就这样,我踏上了陌生的角斗场。

安国公给我安排的亲信姓柳,让我叫他柳叔。这个亲信之前从来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我也不认识,听声音至少有五十岁了。

柳叔为人非常谨慎,话也不多,我几次想问他关于安国公的细节,他都缄口不答。

但是关于角斗场的事,柳叔就讲得事无巨细,不仅包括整个角斗场的设置,还有很多我根本不了解的地下规则。

角斗场,完全是成国公经营的生意,角斗场的场长和主管都是成国公的近亲,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

无度天国和大陆的人口贩子之间有大量的往来,专门从大陆各地拐来无名无姓的少年少女,用以填充每天都在损失的人口。这些少女被送进花楼,少年则送进角斗场。刚刚送进来的人都会接受测试,会判断这个孩子适不适合长期培养。如果有战斗天赋,就送去修炼,培养成为死士或者角斗士,如果天赋一般,就直接被当做斗兽场的野兽一样送上角斗场,供观众老爷们取乐。

而我从这段话里听出了一个未曾透露的信息。只有男人才会被送进角斗场,而我在角斗场的地下监狱醒来的时候身上只有单衣,这说明我进入无度天国的过程并没有之前以为的那么简单,至少是经过了什么人的手,才会如此。

角斗场分明场和暗场。明场是有着透明规则的比赛场,就像我被迫参战的那场战斗,活着就是赢,死了就是输。这些角斗基本都是穷苦人或者接受训练不久的角斗士们在参加,少数被重点培养的摇钱树也在这里,例如那个修罗。这些明场是角斗场遮掩自身的幌子,好让它看起来稍微公平那么一些。暗场就复杂许多,是其他贵族老爷们挑选人手和幕后博弈的地方,进暗场的角斗士们都是经历过相当次数的死斗活下来的小部分精英。暗场的规则比明场复杂很多,没有人知道场上的死斗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几乎每一场角斗都带着相应的目的。如果一场比赛的结果不符合背后势力们的期望,会发生什么,参加角斗的斗士们会怎么样,没人知道,没人敢问。

我不知道安国公让我介入角斗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就算我在角斗场把成国公的摇钱树全砍了,安国公恐怕也没办法从中间捞到什么好处。但他既然安排我这么做了,我只能尽力先满足他的要求。

首先,我要想见到那些名单上的家伙,必须要进入暗场。暗场的角斗士有一个隐形的名单和排行,这个名单只有角斗场自己拿着,凡是在名单上,就会被角斗场重点关注,并且在某一次参加角斗的时候被安排进暗场。既然进暗场名单的唯一条件是被角斗场重点关注,那么我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先出名。

角斗场的比赛一般根据获胜场次安排对手,但如果和角斗场打通关系,想要选择对手,也可以安排。

柳叔选择了一个曾获胜一场的人作为我的第一战。这个人是某个小官员投资的新晋斗士,斗师水平,掌握的斗技数量有两个,最惯用的是劈山掌,一种基础的掌法,另一个无影步前两个月才刚刚学习,并不扎实。战斗机巧并不熟练,前面几次胜利有侥幸在内,如遇突发情况,会失去冷静,胡乱释放斗技。

我跟着柳叔徒步走向角斗场。不坐车而是走路,没有特别的缘由,只是让我记住从角斗场到国公府的路。

到了角斗场,没有人接应,没有人安排,柳叔默默地带着我往远离人声的地方走,下楼梯,进了一间僻静的地下小屋。

对手并不是什么重量级人物,我同样也是以无名斗士的身份出战,这场角斗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像样的解说和观众都没有。我们被安排在地下室,像是地下拳击比赛那样的闭塞空间,周围只有几个看热闹的人。

我站在陌生的赛台上,听着周围人呼吸的声音,来判断此刻场下有多少人。并不多,只有五个,还有一个不等开始就直接离开了。

站在对面的是个年轻人,呼吸很乱,似乎很紧张。我也一样。

旁边的裁判兼主持也很紧张,像是忘记了呼吸一样,总是憋气很久后突然想起来要吸气。

“本场,风止,对,红……预备,三,二……”

风止是对面那个年轻人的名字,红是安国公给我安排的名字。

“一,开始!”

裁判宣布完开始,转身就退到场外。

风止摆开架势,斗气涌动,但没有立刻进攻。尽管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大概是在提防和打量。

我并不打算对他下死手,但也不打算多留情。锁定,握拳蓄力,提气轻身,逼近,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劈……”他在慌乱之中喊出了斗技的名字,但是刚刚出来第一个字,剩下的就被我揍回了肚子里。

拳头击打□□的感觉清晰地从手上传来,紧接着是风将他送到场外的声音,以及坠地时的闷响。

“额……额?结束了?”半晌后,裁判像是刚刚回过神一样出声。

那个摔在地上的年轻人大约是摔蒙了,也有可能是疼懵了,躺在地上吸气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嗨,没意思。”旁边围观的观众叹着气,带着脚步声走远。

“胜者是,红!”裁判宣布完结果,马上上来赶人,“走吧走吧,从那边出去,哦你看不见……”

我按着记忆里的方向下台阶,走向出口。柳叔在这里等我,看到我出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什么都没有说,就带着我回国公府。

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胜利,不是值得令人关注的两个无名小卒,输了赢了,对角斗场来说,对双方来说,都不重要。他没有受重伤,修养两天又可以参加下一场比赛。我还有我的路,后面还有很多场角斗在等我。

可是就这样潦草地开始,清冷地结束,再回想起那天盛大的百人死战,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主持人喊得声嘶力竭的场面,忽然有种隐入尘烟、被人遗忘的离世感。

我跟着柳叔回到国公府,回到湖心岛。柳叔没有跟着我下到地底,而是在岸边就把我交给了引渡人。我回到湖心岛地下,安国公修炼的地方门扉紧闭。门外,审判裁决两把刀胡乱地堆放着,焱仙趴在审判上睡觉,听声音应该睡得很香。

我在他身边坐下,戳了戳他,“喂,醒醒。”

焱仙眼神朦胧地爬起来,“唔嗯?天亮啦?”

我不知道此刻正在闭关的安国公会不会听到我和焱仙的对话,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焱仙,如果安国公要杀我,你能保我性命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焱仙撇撇嘴,“马麻既然担心生命安全,为什么要答应帮助他突破嘛!”

我故意激他,“这么说,你打不过他?”

焱仙立刻摆出气鼓鼓的模样,“他才不是小仙仙的对手!马麻可不要小看小仙仙!”

我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知道了知道了,你是陀舍古帝,怎么会怕他一个斗尊。”

“不是的哦,他这次突破的话,就是半圣了。”焱仙纠正我。

“什么叫半圣?”我愣了,仿佛听到了从未了解过的知识。

“斗尊巅峰和斗圣之间还有一个过渡等级啦。斗尊巅峰突破的话,就可以进阶半圣,半圣再突破,就是斗圣啦。”焱仙不厌其烦地解释。

“还真麻烦。”我不关心这些,随口说了句话。

焱仙也不关心这些,“马麻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能适应吗?”

我点头,“没问题,已经习惯看不到东西了。”

焱仙又问,“斗气等级呢?马麻现在可是斗灵巅峰,有没有觉得变厉害了?”

我摇头,“没什么感觉。我的等级,真的很重要吗?有谁在乎?”

焱仙像是听到了很意外的话,“我以为……马麻你会高兴一点的。”

高兴?高兴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我好像已经遗忘很久了。

我曾经在什么时候,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过呢?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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