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一百三十

众人手忙脚乱收拾了现场,把妖怪尸体和受害男性的尸骨一同整理好,准备打道回府。

源东平看向茨木童子,问,“茨木童子,为什么要相助我们降服这只妖怪?你应该与她是同族才对。”

茨木童子冷笑一声,“少恶心我。我与她有恩怨,没必要告诉你们。”

源东平不解。

我也没想明白,“什么恩怨要下这么重的手?”

但是茨木童子没有告诉我们的打算,也只能放弃追溯。

源东平又说,“承蒙茨木童子君相助,我们才能平安度过危局,希望君不弃卑宫菲食,略移贵步,到源家做一回客,只当报答一二。”

源东平是用大陆话讲的,那群阴阳师们不太听得懂,都没反应,还在忙着收拾。

我本以为茨木童子为避免招惹麻烦,肯定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点头答应,“好啊。”

我快口直言,“你难道不怕只身赴宴是进了敌营,源家人埋伏好了要抓你?”

源东平听我这么说,忙辩解,“当然不会!我等虽然官卑职小,但恩义二字还是分明的。茨木童子君于我源家有恩,不会如此行事。”

茨木童子盯着我,似笑非笑,“恰好你在这里,有何惧?”

我纳闷了,难道他是要让我在源家面前替他说话?但是焱仙立刻挡在我面前,源东平也紧张起来,我才想明白,他大概是想拿我当人质。

我拍了拍焱仙,让他别这么紧张,转了个话题缓和气氛,“那你这样怎么进城?普通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妖怪了。”

茨木童子一抬手,紫黑色流光笼罩身体,一息过后原本赤红色的鬼角消失,眼睛和手都变成了普通人的模样。如此一来,完全看不出他是妖怪。

“这样呢?”他反问我。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

“你们东瀛的妖怪,个个都会易容术吗?”我扭头问源东平。

源东平也有点结巴,“大部分……是不会的……至少,至少刚才那只红貂使用的不是易容,是化形……”

旁边的阴阳师们也都看呆了,非常警惕地各自站成了几组,像是准备迎战似的。

茨木童子懒得管,把手收回袖子里,好笑地看着我们的反应。

源东平向阴阳师们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交谈内容,说明要请茨木童子入府,大家放松了一些,但还是警惕着,匆匆收拾好了现场,转头回城。

一路回城的时候,行人们还是尽量避开源家的队伍。

我悄悄问源东平,“为什么他们看到源家的队伍,都要躲开?”

源东平解释,“家父在皇宫任官职,东瀛律法规定,平民若是触怒官员,轻则罚款,重则廷杖,所以平民们都非常惧怕官员。”说完他有些无奈,“其实家父从未因此责罚他人,但其他官员行事不是我们可以评议的,也只能一同承受这样的结果。”

我本想说真是可怕的规矩,但转念想起来当年的许家声威不在他们之下,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跟着源家进了城,城门口的卫兵根本不敢拦源家的队伍来检查,直接放行。

一路上平民仍然躲得很远,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倒是有好些年轻小姑娘躲在角落里偷偷看。起初我以为他们是在看源东平,他是源家长子,又年轻,肯定惹小姑娘喜欢。又或者是外形像娃娃一样的焱仙,粉雕玉琢的脸还挺显眼的,少年稚气更显可爱非常。但我很快发现她们在看的不是源东平或者焱仙,而是化成人形的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身材高大壮实,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起伏的肌肉,那张脸遮掩住了妖怪的特征以后,颇有点俊颜修容的意思,如此一个高质量男性,难怪惹得一众小姑娘们春心大动。

我看小姑娘们都在窃窃私语,于是故意打趣,“你看,这么多小姑娘都对你有好感,要不要挑一个带回去当媳妇?”

茨木童子本来压根没看周围的人,听我说话,随意打量了一圈,目光所及,果然小姑娘们都害羞地躲起来,遮住脸,从指缝里偷看。

源东平有点诧异地看着我,大概觉得这笑话有点不合时宜。

茨木童子忽然一巴掌拍在我肩上,用力一搂,把我整个人往他身上按。那一瞬间我感觉灵魂都要被拍飞了,能听见全身骨头都嘎嘣作响,眼前跟断片了似的突然一片漆黑。

好家伙,真不愧是一爪子给那女妖手臂掰折了的力道,差点一巴掌给我整个人捏碎,疼得我差点惨叫出来。

紧接着他故意低头靠近我,大声说了句东瀛话。

我没听懂,但是源家人和周围的小姑娘们都听懂了。源东平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们两个,阴阳师们也都一脸古怪,见了鬼似的。而周围那群小姑娘一个个面露失望之色,颓然地走开了。

我从他巴掌下面挣脱出来,想着他大概不会再翻译一遍,只好一边揉肩膀一边偷偷问源东平,这该死的家伙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源东平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半天没支吾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才憋出来一句,“嗯……他说,说……就是……大概意思是,问你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

我寻思这句话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话,为什么这群人表情都这么奇怪。

源东平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解释,“话是如此,但是……对萧红君的称呼,是……爱妻。”

“我……!”我一句国粹卡嗓子眼了。

难怪这群人脸色这么奇怪!

想明白以后,我觉得身上的骨头更疼了。还是别招惹茨木童子,跟他开玩笑有点费命。

回到源氏宅邸,阴阳师们去处理妖怪的尸体和受害人的尸骨。

源东平则带着我们去见源家家主。

源家家主和当年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气质比以往还要锋锐,他冷眼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伪装成人的茨木童子身上。

源东平还没有介绍茨木童子的真实身份,家主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

茨木童子看起来非常轻松,但气场上分毫不让。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屋子里连大声喘气的都不敢有,气氛如坠冰窖。

很快,是家主率先退让了。他将目光转向我和焱仙,似乎是放弃一般叹了口气,开口道,“诸位到鄙府做客,源氏身为主人,自该尽地主之谊,也望各位能够赏吾等一分薄面,不要给源氏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茨木童子回敬,“客随主便,当然听大人安排。”

我跟着附和,“都听大人的。”同时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家主没有对我们发难。

反倒是最鬼精的焱仙一脸乐呵呵的傻笑,看着好像完全不理解刚才的对峙意味着什么。

源东平也悄悄擦了一下汗,说,“请父亲允许由我来安排三位客人的住处。”

家主点头,“可以。”

源东平便说,“那就带他们先离开。请允许我的失礼。”说完就示意我们一起离开。

我赶紧行了个礼,跟着源东平溜出来。

源东平拍着胸口喘气,“还好父亲没有为难你们。”

茨木童子满脸无所谓。

焱仙继续装傻。

他叫来一个佣人,让他带我们去安排住处,然后就去换衣服了。

佣人看着很年轻,是个机灵的小子,我就问他,“你叫什么?会说大陆话?”

小子见我问,忽然笑了,“萧红大人不记得了?我是玉悠。”

我一愣,“居然是你?我没认出来,长大了好些。”

玉悠说,“自大人离开好久了,没有认出也是应该的。”然后行礼,“请三位大人往这边来,住处在后院,请从这里走。”

我们跟着玉悠绕过回廊,穿过庭院,到了另一个小院里,这里有好多间房舍,大概是专门的客房。

尽管我之前来过源家,可一点也记不住这里的布局,只隐约觉得这里和我住过的小屋子长得很像。

玉悠给我们安排了三间房,问我们是否满意,安顿好以后,让我们在屋里休息。

源东平脱掉了铠甲,换了常服,过来问我们是否习惯,需不需要提供其他物品,又请我们去茶室喝茶。

我对喝茶没兴趣,但是想再多了解一点关于妖怪的事情,就问源东平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妖怪现在在哪里,有什么名堂。

源东平就带我们到了另一个院子,这里露天铺陈着十几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

妖怪的尸首被放在一个像祭坛一样的地方,一群阴阳师正围着研究。

源东平和他们打过招呼,又问了为首的阴阳师怎么看。

为首的阴阳师倒是会说大陆话,“回少主,还未查到这个妖怪的身份,只知它是红貂。已经对比了它的爪和受害人的伤痕,可以确定它就是这些天不断作乱的妖怪。”

我问,“它是怎么做到脑袋都掉了还没死的?”

阴阳师回答,“如果是实力强大的妖怪,即使被斩首,也不会立刻死亡。通常来说,红貂不应是强大的妖怪,或许因为它短时间内吃掉了大量人,才让它妖力强化了。”

“妖怪的实力,和它吃过多少人有关吗?”我问。

源东平点头。

我下意识回头看向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很明显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回了一句,“很多。”

我哆嗦了一下,扭回脸来。源东平脸色也不太好看。

阴阳师们准备把结果记录成册,然后向什么部什么省汇报,他们的官职跟大陆差的太多,我也听不懂。我只觉得有点可惜,没能知道有关妖怪的更多的事情。

但是阴阳师提到妖怪的实力和它过去吃人的数量有关,以及茨木童子那句“很多”,还是让我心有芥蒂。

忽然又有个阴阳师开口向源东平汇报,说的是东瀛话。源东平回复了他,然后才对我说,“这只红貂,好像是怀孕了,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判断不准确,大概有四五个月。”

我一愣,“那,孩子还能活下来吗?”

源东平摇头,“虽然是妖怪,但修炼化形后,与人类生育相似。才四五个月,还未长成,母体已亡,孩子自然也不能活了。”

“难道说,她是为了这个孩子,才要吃人补充营养?我还以为她是故意。”我有些叹息。

源东平却说,“或许如此,可以同情她的遭遇,但伤害人类的性命,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原谅。身为人类,必须用人类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否则就是对自己的背叛。”

源东平的话像是在我脑海里敲响了木鱼一样,“咚”的一声,震得我身体一阵眩晕。

身为人类,必须用人类的眼睛看这个世界。

是啊,我一直以来坚持的就是如此,不应该有疑惑。对其他族群而言,这是何等的不公,何等的残忍,但身为人就必须有对自己身份的坚持和骄傲,如此一来,脚下的路才不会偏移。

想到这里,我顿觉通透,一时间感觉世界都清明了起来。

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说出这样的话的,竟然是那个会因为业原火的沉寂而感伤的源东平。

“我记得你曾经因为业原火被封印,一脸悲伤,怎么现在说得出这么坚决的话了?”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源东平有些惭愧地笑笑,“因为业原火而难过是真的,但握紧手里的剑也是。可以为它们的消逝难过,但当它们伤害到人类的时候,必须坚定地保护所有人。这是源氏的职责。”

我不禁有点惊讶。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优柔寡断、伤春悲秋的贵公子,可他的觉悟比我坚定许多,也透彻许多。

“说得好,我该向你学习。”我随口一句,刚说完,焱仙就扭头看我。

我下意识绷紧了身体,避开他的目光。

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没注意到茨木童子盯着那个红貂的尸体,表情有点微妙。我这一闪躲,不经意注意到他,他有些不自然地扭过了脸。

“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你跟这个妖怪到底有什么恩怨?”我走近了问他。

茨木童子皱起眉头,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敢问。”

我冷笑热哈哈,“那有什么不敢的。刚才一巴掌下来,我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大概是被我的话气笑了,茨木童子也没忍住,收了表面的怒气,然后有些不太高兴地看着红貂的尸体,“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是那天,我醒过来的时候,这家伙趴在我身上,脱得很干净。”

“嗯……嗯?”我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吃惊地瞪大眼睛看他,又不好意思细问。

“我吓了一跳,想把她扔下去,她跑了。抓了她几次,都没抓住。好容易结果了她,现在告诉我她怀孕了。”说到这里他低头看我,一脸杀意,语气颇狠,像是质问,“我该是什么表情,嗯?”

我傻了。

我茫然地摇头。

难怪他说跟这妖怪有恩怨。

“如果她没死,你会留下这个孩子吗?”我想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话。

“莫名其妙的孩子,留什么。”茨木童子眼神凶光毕露。

我又害怕又好笑。难怪刚才在路上我跟他开玩笑,他那么用力一巴掌,原来是有这个先例在前。

“你算算日子呢,说不定不是你的。”我忍着笑安慰他。

他没好气地瞪着我,“她都爬上来了,不是又能怎么样?”

我没话可说了。

源东平在旁边也听到了,他的表情也是一脸雷劈了似的震惊,震惊中混合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语。

我压低声音问源东平,“这种事情常有吗?是你们东瀛的女妖怪太开放,还是茨木童子太保守?”

没想到茨木童子耳朵挺好使,完完整整地听见了,龇牙咧嘴地瞪我,“再胡说八道,就送你下地狱!”

源东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我拉到旁边,也压低声音说,“妖怪对于婚姻,比人要无所谓许多,两情相和便许,不合又分开,即使有了孩子,也不会如人类一样组建家庭。像这样的事虽然未曾听说,但……也有的吧。”

我若有所悟地点头,“那确实是茨木童子比较矜持了,女妖怪主动倒贴,却要弄死人家。不过也好,万一他看在孩子面子上保护那个女妖怪,就要纵容她继续害人,你们也难办许多吧。”

源东平尴尬地点头,“确实如此。但,既然他有自己的坚持,我们还是不要过多评说的为好。”

我点头表示同意。

反倒是焱仙很好奇地追问茨木童子,“你也是妖怪,却会对同族下手吗?”

茨木童子又“啧”了一声,他似乎很反感被当做这个女妖的同族,但他还是回答了焱仙的问题,“妖怪之间,没有人类那么多规矩,杀就是杀,从不耻于承认。一旦结仇,不死不休。”

我不由得感慨,“你还真是过得潇洒自在,有仇当场就报,从来不放在心里。”

茨木童子冷笑一声,算是接了我的恭维。

源东平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茨木童子君对萧红君似乎格外友善,从前一直没有提过根由,不知可否详说于我们知道?”

我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是因为他救过我几次,所以我才投桃报李。至于他为什么主动帮我,我也不知道。”

没想到茨木童子也否认,“妖怪不懂你们人类的感情,但分得清恩义。你于我有恩。”

他这话说出来,连我都愣住了。我什么时候对他有恩?难道是因为修好了脚环?可是把脚环还给他之前,他就从检非违使手里救了我一命啊……

不对,在那之前,我在迷雾林里面乱指路引开了追踪他的一群阴阳师,难道他指的是那个时候?于是我对源东平说,“说来有点乌龙,我刚刚登岛的时候,在一个树林里遇到过他,那时候有一些人,好像是阴阳师正在追他。可我不懂东瀛话,又正在被官差当做偷渡客抓捕,就指错了路。他说的大概是那个时候吧?”

没想到我刚说完,源东平又愣住了,连茨木童子都回过头来看我。

源东平用力摇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是阴阳师们出动,那应当是家父的臣下与茨木童子君起冲突,至少是十年前的事情。而萧红君上次来东瀛,才不过三五年。从时间上来看,依我愚见,不存在萧红君遇到被源氏阴阳师追击的可能性。”

我惊呆了,“啊?十年前?可我是真的遇到他了,而且我还捡到了一只带铃铛的脚环。”然后我扭头看茨木童子,向他确认。

茨木童子却对此毫不感到意外,“说的没错。但是,那时是逢魔之时。”

“什么东西?什么时?”我听到了一个过去不曾知道的词。

源东平倒是恍然,“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倒是有可能。”然后他对我解释道,“逢魔之时,是指一天中夕阳将要落山前的那段时间。彼时阴阳交替,鬼神皆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或许萧红君就是在逢魔之时进入了树林,碰到了时间上的差错,于是回到了十年前的树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我刚进树林的时候太阳将要落山,这时候出现了奇怪的雾。等雾散去,我从树林走出来以后,就彻底天黑了。看来这个世界上不仅存在着可以穿梭的空间虫洞,还有一些奇怪的隐藏机制能让人穿越时空。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笑起来,“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当着源氏的面,把你们的敌人给放跑了?”

源东平有点尴尬,笑了笑,又看看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似笑非笑,但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敌意,似乎不是很在意曾经被源家人所伤。

我趁人不注意,轻轻敲了敲茨木童子的手臂。

他低头看我,没有出声。我用眼神示意他到旁边去单独谈谈。茨木童子明白我的意思,但他没有动,反而看着我,“许久未见,要不要试试身手?”

我左右看了一下,确认他不是在跟别人说话,然后指着自己,“你在说我?”

他满脸写着“当然”两个字。

源东平听到了,非但不阻拦,反倒很有兴趣,“两位要切磋一下吗?源家有演武场,要去那里吗?”

我还没说话,茨木童子已经替我答应,说了句,“带路。”

我被一脸茫然地带到了演武场。

这里场地开阔,有很多用来练习刀法和射箭的草人,甚至分出了沙地和平地,场地里的道具都已经很旧,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

有几个武士在这里练习,看到源东平走过来,都远远地放下武器行礼。

源东平带我们到了一间剑馆里。这里摆放着很多练习用的木刀,也有真的刀剑。

源东平问我,“萧红君是用自己的武器,还是用这里的?不知道萧红君是否用得惯。”

我拿起一把木刀,还挺轻的,比一般的铁刀趁手,于是说,“就这个吧,真的刀我也拿不动。”

源东平听我这么说,有些意外。他看看我,又看看茨木童子,大概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茨木童子要跟连刀都提不动的我切磋。

我握紧了刀。东瀛的刀和大陆不一样,刀柄很长,刀身设计成弧形,和我的审判裁决都不一样。但既然都是刀,用起来应该差不多。

源东平似乎很是认真,让我和茨木童子分别站在两侧,像一个正儿八经的裁判员一样。

但其实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这一次切磋的目的是什么,直到跟茨木童子面对面,心里都还是茫然的。

茨木童子对我发话了,“我会把你的刀当做真正的利刃,也不会手下留情,想清楚,再决定自己的行动。”说完,一瞬间解除了伪装,重新变回那个面目狰狞的妖怪。

我被这一变化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刀,并且绷紧全身肌肉,刚要仔细观察,下一刻便感觉到飓风袭来。

我匆忙将刀横在身前,以手扶着刀刃,作出防御姿势,但立刻我就被一股打在刀刃上的巨力击退,身体承受着冲击往后跌出去好几步,差点坐在地上,刀也差点脱手。

茨木童子的发力控制得非常巧妙,虽然一拳打在刀身上,但是力道却通过刀剑作用在我全身。如果不是这样,木刀会在被他碰到的瞬间折成两半。

但这一下还是太快了,我完全没反应过来,等我站稳脚跟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刚才是战场上彼此交锋,我已经死了。

茨木童子退后,握了一下拳,指关节发出明显的声响,“集中精神,认真一点。”

我提着刀站起来,逼迫自己唤醒全身每一个细胞。

他说了,会把我的刀当成真刀,意思很明了,这是一场真正的战斗,我必须全力以赴。

手里的木刀不是审判裁决,它不会听我意志的指挥,我要依靠的是我自己,我对身体的掌控,以及我的灵魂对战场的感知。

几乎是在下一秒,攻击又到。这一次依旧是拳,茨木童子的力道不可小觑,速度更是超乎我的意料,我绝不能正面去接他的拳,我的身体一定承受不住。

我把灵魂感知放到最大,同时绷紧双腿,把全身力量集中在腿和腰上。我要依靠身体的灵活来避开正面交锋。

我一个侧身,茨木童子的拳擦着我头发过去,单是拳风就几乎要撕裂我的皮肤。

同时我握紧了手里的刀,使出一个上挑。

茨木童子出拳快,收拳更快,还不等我的木刀挑起,他就已经一个后跃,跟我拉开了距离。我的刀完全打了个空。

该死,这家伙一身怪力不说,速度还比我快!

这是一个属性完全碾压我的敌人,无论是力量、速度、反应力都在我之上,甚至他还掌握着一些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法术。

直面他,甚至比直面那个人还要让我感觉到无力。

面对这样的敌人,我能做什么?

剥离了天赐的双刀,封印了继承自上古的力量,就连神赠予的特殊技能也不能使用,仅靠我现在的身体和灵魂,我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

我的目的是要在这场对决中击败对方。击败对方的思路有很多,一是破坏对手的进攻能力,二是让对手体力耗尽,三是控制对手使其无法进攻。

面对茨木童子,前两条路很显然走不通。但是控制对手需要控制类技能,或者利用场地上的可用材料,现在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只能依靠我自己,看我能坚持多久,能不能找到对方的破绽,一击毙命了。

茨木童子再次向我发起进攻,这次是抓。我运起全身力量,把速度提到最高,挥刀去迎。

茨木童子立刻避让开这一刀,一转身又是一爪子。

这次轮到我不得不避让了,我往后退了半步,身体向后仰,勉强躲开了,但是还是感觉到下巴要被利爪擦伤。

躲开这一抓,我急步后退,重新拉开距离。但这一次茨木童子没有再给我留喘息的时间,追上来就要再次发起攻击。

继续退让已经很难避开了,只有手上的刀最近,我索性把刀挥舞成圆,以攻代守。木刀随我挥动,划出一道弧线。

茨木童子反应更快,一个后空翻避开了刀锋,才落地就立刻向我发起了突击,这一次避无可避,连抵挡也没有空隙。我只能徒劳地抬手,以手臂硬接这一下。

岩浆一样炽热的感觉从手臂上传来,倒不是因为对方抓伤了我,只是被他握住了,而是从鬼手传来的温度高的吓人,很明显是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如果此刻是真正的战场,我的这只胳膊已经没了。

茨木童子放开了我,差点把我甩出去。我往后跌出去几步,勉强站稳。

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下,但很快严肃起来,“你的力量,不只有这么点。太过紧张,会让身体僵硬。”

我深呼吸,调整身体内的斗气,一边回答他,“没有了,我的极限就是这样。”

他摇了摇头,虚点我的双手,“你还能再快一点。”

我低头看手里的刀。这是一柄木刀,用于刀法练习,没有任何杀伤能力。但是在刚才的切磋中,茨木童子却像是避让真刀一样,绝不和刀刃发生接触,他似乎知道当我手里握着刀的时候,真正的威力是怎样的。

不仅我在自限,他也是。

那么这是我的机会。他必须避让我的刀锋,就像我只能躲开他的攻击,而不能正面硬接一样。我可以以此为凭,限制他的行动。

我再次屏息凝神,让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兴奋起来,重新支配血液的流向和细胞的呼吸。

这一瞬间我进入了真正的备战状态,和刚才那种勉强唤醒的紧张不一样,我的身体变得更加灵活,对周围的感知力也提升了许多。我这才明白他说我还能更快是什么意思。

我提起刀,挽了个剑花,以我熟悉的方式重新握住它,直面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看出来我准备好了,笑了一声,再次发起了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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