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被蝼蚁撕咬的狮子

我在惊愕中转身,看见无数箭头冷冰冰朝我飞过来。

“我X!”我出口成脏,一甩手把白玉雕给砸了出去,然后运起全身斗气,将水斗气强行凝聚成一个气盾挡在身前。

无数飞箭扎入气盾中,被我用斗气生生扼住前进的势头,好不容易挡下这一波进攻,面前已经悬空停住了至少十几根箭头。

我长吁一口气,收回气盾,那些箭立刻噼里啪啦掉落,摔在地上。

这时我才来得及打量四周,只见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围满了人,连周围的房顶上都站着好几个影子。

我说那几个家丁怎么跑那么快呢,原来是下的陷阱等我跳啊。

虽然光线暗淡,但我还是能看得清,周围的人一部分统一着装,穿着皮甲,还有一部分穿着许家家丁的衣服。看样子来这里的可不仅仅是许家的人,连守城势力都惊动了,是城主?还是大将军?

见我不反抗了,很快上来几个人来制住我,揪掉了我的面巾。我一想,这里这么多人,审判裁决又不知道怎么的没反应了,现在反抗肯定是个死,还是别折腾了。于是我乖乖地任他们把我手绑上,往前面就推。

这时候,我面前的队伍向两边散开,几个举着火把的人站到最前面,拥着一个人出来。

一身白衣,手持折扇——白天见到的那个许家公子。

然而他并未列于最前方,而是侧身让另一个人站出来。

这人一身银铠,腰挎长剑,手按剑柄,昂首阔步。虽然年轻,却格外英武。

他扫了一眼,又向着许以鸿发问,“这就是来搅你婚事的小毛头?”

搅他婚事?许以鸿怎么知道我们此行是来破坏他婚事的?

许以鸿看着我,摇头叹息,脸上一副兔死狐悲的模样,“我本以为是可以结交的好友,却不防他心怀不轨。”继而他对那个英武少年行礼,“多谢弈兄相助,能帮我擒住此人。”

那个什么弈兄弟拖住他,“诶,咱俩什么关系,还来这套虚礼。”然后指挥底下人,“把他交给许兄弟处置。”

几个人就把我推到了许以鸿面前。

转过头来他又问我,“就你一个?你同伙呢?”

我没搭话。

背后忽然一阵脚步声,我回头看,瞧见方掌柜正往这边走过来。他倒春风得意的模样,安然地投靠了敌营出卖了我。

看到这个老狐狸我就心里不爽。欺负我年轻不懂事,和许家联合起来设个套给我钻。不爽归不爽,现在发作也伤不了他的筋骨,所以我面上还是绷着,不让自己流露一点情绪出来。

走过来的不只有他方掌柜一个,还有一队士兵,后面跟着两个蔫鸡一样的人。

竹一和花千玺。

方掌柜越过我,走到许以鸿面前,恭恭敬敬,“许公子,何公子。”

看来那个什么弈兄弟是姓何了,何弈?应该是。

何弈只一点头,没做表示。许以鸿连忙还礼,“方掌柜大义,才使得许家免遭劫难。”

方掌柜愈加恭敬,“不敢不敢,只是……”他看了一眼马车,还有地上的碎玉,“这玉雕遭贼人之手,是不能再用了。我另备一份礼,权作为许公子贺喜吧。”

你个麻辣鸡抓饭!两头买好,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王八蛋!我在心里把这老狐狸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只恨不能上去给他一脚。

旁边的竹一和花千玺还不知道什么状况,竹一大声问我,“茗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我们?”

何弈冷笑,“为什么?等审过你们,你们就知道为什么被抓了!”然后他一挥手,“把他们带下去,好生看管!”

立刻有人来推着我们往别处走。

花千玺被推上前的时候,那个何弈忽然眼睛一亮,我清晰地看到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狼一样的绿光。

他直直地看着花千玺,眼睛恨不能突出来跟着她走,半晌之后才回过神,连连说,“可惜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许以鸿咳嗽了一下提醒他,何弈这才收敛,尴尬地干咳两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不过这小姑娘长得真不错,要是个大家闺秀,我肯定八抬大轿迎她进门。可惜了,怎么是个小毛贼。”

花千玺脸色有些不好看。竹一更是对那个何弈怒目而视。

我没搭理他们,回头去看向地上的白玉雕。那白玉雕被我摔成了好几块,碎的碎,散的散,还有一堆晶莹的粉末,白澄澄映着火光,反倒没那么亮了。

上一次,是被关在花家的柴房里,这一次,直接被扔进了许家的地牢。我怎么一出学院,就老被人抓来抓去的,难不成这几天命里犯冲?

花千玺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竹一扭过头来问我,“茗音,到底怎么回事?”

我想,此刻也没必要瞒着他们,毕竟这次祸是我闯的,于是把我和方掌柜交谈的事情摘了重要的说,还有我和他的交易。

竹一被绕晕了,“不对吧,他要你帮他打劫马车,装成山贼土匪,怎么又抓你,还把那个什么玉给弄坏了。那个方掌柜到底站哪边啊?”

想到他我就来气,于是冷笑,“我哪知道?”

花千玺虽然没有像竹一反应这么大,但是看得出来,她对我擅自决定的这次行为相当有意见,加之她不愿理我,所以一直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我和竹一的谈话她听进去没有。

竹一又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仅被抓到许家里来了,他们说不定还要审问我们。”

我一耸肩,“审就审吧。”

竹一立刻绷直了,声音也高了八度,“茗音你说什么呢!我们两个不怕,可千玺怎么办?难道要告诉他们千玺的身份?”

我踢了他一脚,“不会小声说话?”

竹一立刻软下来,小心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放松,“那我们也不能坐着等死啊!”

我想了一会,随口说,“实在不行就说花姑娘想提前看看未婚夫,所以派我们几个来偷偷探查。花家毕竟有婚约,许以鸿总不至于现在就把我们怎么样。而且,”我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之前千方百计担心进不来,现在别人都把我们请进来了,不好好做一回客,对得起主人吗?”

竹一恍然大悟,“哦,你是说……”

我又踢了他一脚,“嘘,明白就好。”

不料旁边花千玺发话,“不行!你太不仁义了!”

我正和竹一说话,她突然插嘴,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和竹一一起看着她。

花千玺坐直了,一双杏眼瞪着我,“我原本只以为你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行事荒唐,没想到你还这样阴坏狡诈,瞒着我们与别人做那样卑劣的交易。如今我们都成了阶下囚,你不思悔过就罢了,还想着拉上竹一大闹别人家里,实在是太下作了!”

我俩眼珠子差点翻到房顶上去。

这不你要偷信的吗?我帮你想辙你还骂我下作?

我张口就要顶回去,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这境况确实是我的责任,而且走到这一步,就算骂她许家人也不会放我们出去,于是仅仅张了一下嘴,没回她的话,就闭上了。

竹一好脾气地上去劝和,“千玺,茗音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想说,我们正好进来了,这不是很方便吗?不是说要闹别人的家。”

花千玺一扭头,“不行!我断不和这样的人为伍!我宁可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想再与他有关联!我们花家不需要这样的人帮忙!”然后她义正辞严地批评我,“像这种卑劣下作,毫无底线,目中无人,脑满肠肥的人,害了我们一次,还会害我们第二次!”

竹一接着劝,“是,茗音做那样的事情确实很不耻,让人生气,可他也是想着帮咱们,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吧?现在想办法拿到信赶快脱身才是最要紧的。”

花千玺还是扭着脖子,“不,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答应!”

“行行行,你现在有许以鸿做后盾了,没必要再顾及我和竹一的死活。你想当菌子当菌子,想当蘑菇当蘑菇,正好我也累了,不管你们最好。”我也火了,本来不想和这个花姑娘吵架,吵得人头疼,可我实在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发。谁知道她脑子搭错了哪根筋,要在这个时候跟我来什么正人君子,之前商量偷信的时候怎么不提正人君子?

花千玺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戳着了心事,登时脸涨得通红,“我!我哪里和许公子他……”

我冷笑,“许公子嘛,是吧?”

花千玺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上通红,“我我我”地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一句完整话。

竹一又过来拉偏架,“茗音,你这么强硬不好,这件事本来是你不对,怎么还和千玺吵架?咱们现在应该想办法出去啊。”

“你……!”我恨不能把他从这里一脚踢出去。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惹上这么两个活宝,除了让我受气,什么时候干过一件好事?

算了算了,和他们怄什么气,麻烦的根源又不是他们两个。

反正我现在也使唤不动审判裁决,焱仙也没发话,估计连神都不想救我,那我还努什么力?随波逐流吧,我就在这里待着,任它自生自灭。已经这么荒唐了,我倒要看看还能有多荒唐。

这么想着,我干脆地往地上一倒,闷头睡觉。

竹一过来推我,“喂喂茗音,茗音?”

我一扭身,“我睡觉!”

他还想说什么,但我就是不理他,他也没劲,就不说话了。

夜里正睡着,我忽然听见哗啦哗啦拨锁头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有个人影在开我们这间牢房的门。

我坐起身,平声发问,“谁?”

那个人没有回答,他动作并不很熟练,但倒腾了一会,还是把门打开了。进来以后他直奔花千玺去,我一时拿不准他的目的,于是没有动作。只见他解开了绑着花千玺的绳子,那丫头便被惊醒了,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忽然分外惊喜,“哥!”

原来是花千戎?这小子怎么在这,难道是担心妹妹所以悄悄摸过来了?还挺像他会干出来的事情。

花千戎帮花千玺解了绳子,就按着她肩膀问,“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花千玺急急地说,“是茗音中了许家的圈套,许家把我们当做盗贼给抓了!”

花千戎立刻转头对我怒目而视。

我没回话。反正她也没说错。

花千戎抓住花千玺的手就要往外走,“这次你一定要听哥的,什么都别管了,快走。也不要回家!”

花千玺忙拉着她哥,“不回家?那我要去哪里?”

花千戎说,“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花千玺站住脚,“不行,我一定要拿到信,我们好不容易进来,就一定要帮花家脱离许家的控制!”

他们两个一来一去的动静惊醒了竹一,竹一睡眼朦胧地起来,“诶,千玺……你怎么啦?”等他反应过来以后,差点叫出声,“……花千戎?你,你怎么来的?”

花千戎看了花千玺一眼,说,“你根本不知道信在哪里,怎么去拿?而且我决不允许你去冒险!”

竹一眼见插不上他们的话,就回头看我,“茗音,这是怎么回事?”

我直接打断兄妹两个,“你们两个男的带花千玺走,信我去找找看,找得到罢了,找不到你们也就别想了。”

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在想,我这么大义凛然地给他们帮忙,就算不至于感谢,起码不应该再有意见。同时,我脑子里也在思考,许家这么大,我能探查的时间有限,哪些地方一定要看。

是查前厅还是后院也是个难以抉择的事,论理来说,书房和藏书的地方是最容易藏这些罪证的,可谁又能保证许家不会别出心裁把东西放到花园里去?那些个亭台楼阁找起来又费事,平常又隐蔽,是我我就放在那。

我正盘算着,没想到花千玺第一个不答应,“不用你多费心,这是我们花家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

竹一一看场面又要尴尬,立刻出来折中,“那花千戎带着千玺走,我和茗音一起去找,这样行吗?”

花千玺还是摇头,“不。让他去,怎么保证他不会对许家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你就能拦得住他吗?”

合着我品行地位比拿着信威胁你们的许家还不如是吗?

花千戎也来劝她,“小玺,如果要拿信,茗音这个办法是最好不过的。”

我听着他这话,有种康有为说“请自嗣同始”的感觉,于是只看花千玺作什么反应。

花千玺在自己哥哥面前还是低下了头,“好,可是,不论拿到信与否,我都不能就这样走,丢下花家不管。我会回家备嫁。今天的事情,我去向许以鸿解释。”

“小玺!”花千戎之前听到什么都没现在这么大的反应,他抓着花千玺的肩膀,几乎是在吼,“不,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你不能嫁给他!”

我都被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更别提站在他面前的花千玺。

“哥……你怎么了?”花千玺被吓呆了,看着花千戎不知所措。

“小玺你相信我,你嫁给谁都可以,只有他不行!你真的不能嫁给他!”花千戎的手都在抖。

我虽然感觉这中间有无数故事,也非常想听下去,但是我们在这里已经耗得够久了,加上花千戎现在闹出来这么大动静,难保不会被许家人发现啊。

“哥,为什么不可以?你总要告诉我一个理由吧?”花千玺说。

花千戎摇头,“小玺,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哥不会害你,天底下谁都会害你,只有哥一定不会害你。”

我感觉腰上起了鸡皮疙瘩,有点痒,想去挠一挠。但是手被绑着,我也动不了。

竹一试图上去劝解他们兄妹两个,“那个,花大哥,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等安全了再商量不迟啊。你可不知道,许家刚才抓我们来了多少人!”

花千戎怔怔地看着竹一,这才软下来,“是……对,先离开……”

花千玺却没有松口的意思,抓着花千戎的手,“哥你一定要说清楚,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同意?”

如果不是我现在手被绑着,我其实很想抓一把爆米花来吃。这对兄妹的关系实在太劲爆了点,不配爆米花和可乐有点可惜。

花千戎没有回答花千玺的问题,过来把竹一的绳子解了。他用小刀割断了绑着竹一的绳子,又一圈一圈地松开。眼看着绳子落地,竹一赶紧把手抽出来,一边甩手一边说,“可算自由了,绑着我太难受了。”

花千戎又看了我一眼,把小刀递给竹一,“查信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我先带小玺离开。”

竹一满口答应,接过小刀就来解我的绳子。我看着那对兄妹两个小心又迅速地跑出视野,心里一阵不舒服,想了几句骂人的话,又觉得骂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想想该去哪里找信。正在思考着,忽然手心一阵刺痛,我立刻想收回手,可是手还被绳子绑着,我只能扭头问竹一,“你干嘛呢?”

竹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对不起啊,我把你手给划了。”

你故意的吧?我去,我这都是找的什么人啊,不仅带不动我,还扯我的后腿。更恨人的是那个什么花千玺,要不是花东淮放下自尊跪着求我,我老早撒丫子跑了,还用得着跟着你们,受你们兄妹两个的闲气?七八道恨意直窜头顶,我一时气愤,干脆说,“不找了,找什么信,就我们两个,一万次都不够死的。”

竹一一听这话,正埋头解绳子的他不解了,转过身来看我,“怎么啦?我们不是答应了千玺要帮她找信的吗,怎么又不找了?做人不能不守信用。”

这个竹一更是可气。有的时候我觉得他还挺明理,会来事,一提到花千玺他立刻就能把你的好感度刷成负值。

“你先把绳子解开。”

“哦哦,好的。可是茗音,做人不能不讲信用。”

“……”

“咱们要不要去书房看看?我觉得应该是在书房里,千玺之前也这么说。”

“那就去吧。哪里都一样,碰碰运气。”

我们摸黑进了一个大约是书房的房间,至少这里面有很多书。我从纳戒里找出一块荧光玉充当光源,摸着黑翻箱倒柜,摸着第一层柜子找了半天,全是拳头厚的一大套一大套红色封面的《陀舍帝史全纪》《万流志》《黑角域年纪》。眼看没有我要的,又看第二层,摆着一排黑色和墨绿色的《问学》《君子会饮篇》《寄子规》《农桑好时纪略》《四时论》。一眼扫过去全是无用的书,于是我又看下一层,只见一本本白色封皮的《节礼记》《风雅志》《人物通考》《山河地理志》端端正正排列成一排,像一个个排队待考的书生。

这个柜子没有了,我再去找另一个柜子,拉开抽屉,是一摞一摞堆在一起的书本。我伸手去翻那些整整齐齐堆放成一摞的纸张,忽然听到背后哗啦一声,赶紧回头,就看见竹一正手忙脚乱地捡地上的书本。

我起身过去,“你搞什么鬼?让你找信,不是让你抄他们家。”

竹一不好意思地哈哈笑,“我……我不认识这些字,就随便找找……不小心碰落了。”

闹了半天你不识字?那你逞什么能来找什么信啊?我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吐槽了一个遍。

骂归骂,骂完还要干正事。我一边捡一边查看那些书,看着看着就忘了手上的伤,用伤了的手拿着一大堆书,手指用力过度,就把掌心的口子撕开了。我只好把书放下,就着光源看我掌心的伤口。还好,也就是出了点血。

竹一在旁边大惊小怪,“啊,茗音,你流血了,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我从纳戒里找了一卷纱布,随意把手缠了两圈,“没事,继续。”然后继续翻地上的书。

竹一说,“那可不行,这么随随便便,以后你的手会不能用的!”

我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没伤过。找东西要紧。”

竹一“哦”了一声,明显还想说什么,但我没理他。

这几本全都是《营造木式》《考工志》《木纹理会记》,看名字都是和木工活有关的。我随手翻了一翻,什么都看不懂,里面也没有夹着东西。

我们两个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掉落一地的书,再去查看书桌。桌子上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抽屉有的能打开有的打不开,也不知道机关在哪里,反正目力所及的地方没有花千玺所说的信件。我有心敲一敲柜子桌子听声音,都是沉声,不像有夹层或者机关。

已经找了一圈,书房应该不会有了。竹一还不死心,仍旧在那里东翻西找。我马马虎虎陪他找,一边在心里想,那些东西到底会放在哪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终于等竹一找累了,我就说,“我们再去别的屋子看看。”竹一很是失望,还是点头。

我们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总不能从大门正大光明地走出去,还是继续翻窗户的好。于是我推开窗户,左右一看没人,就招呼竹一出去。

竹一动作倒灵巧,双手一撑窗台,两条腿同时一收,整个人就探了出去,安稳落地。我动作没他那么耍溜,只用手扳着窗台,一条腿先跨过去,再跨另一条腿,小心落地。脚一沾地,我们就准备逃跑。

然而才跑出去两步,我就停了下来。

四周看去,全都是人,拿着弓箭机弩,那冷冰冰的箭头直指我和竹一两个。

此刻天已经快亮了,天边出现了些许曦光,我们想藏也藏不了。这下可好,在人家家里被人团团围住,跑个鬼。

我拿眼睛去找这群人的头领,想知道许以鸿在不在其中,扫了一圈没看到。

竹一已经被吓软了腿,拽我的袖子问我,“茗,茗音……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要是有审判裁决,我现在就能杀出去,带着竹一也不怕。可是审判裁决现在用不了,焱仙也藏在刀里不出头,就凭我一个二星斗师,我能怎么办?

裁决审判我使唤不动就算了,怎么焱仙也不露面帮个忙呢?这几个家伙合起伙来坑我是吗?

这时候那群包围我们的人动了。

那个手拿折扇的少年走到最前面,在他身侧,有一大排守卫手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最前面两排跪着的和站着的个个手拿黑黝黝的弩箭对着我和竹一两个。这么风光的场面怎么从来不到我头上来?我也想一日能振臂一呼,天下人赢粮影从啊。

许以鸿一挥手,两边的人又让开一条道,只见花千玺和花千戎两个也被捉了,绑着手押过来。这俩倒霉孩子,竟然也没能跑出去。

许以鸿看着我问,“本来你们逃走,我未必能够追上。为什么你们宁可冒着被抓的风险,偏要去书房?”

我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就把肩膀一耷拉,摆出混不吝的模样,“你以为我想进书房啊,我是想进库房的,摸错地方而已。”

许以鸿居然扑哧一声笑了,说,“库房自然有人看守,就算你想拿什么金银,也带不出我许家大院。”

我也回以冷笑,“你怎么知道我带不出去?我有飞天遁地之能没让你瞧见!”

许以鸿用扇子敲了敲额头,“我都被你带糊涂了。”然后他示意旁边的花千玺和花千戎,“你们为什么要来我们家?又为什么要与我们作对?现在你的妹妹,还有这个来帮你们的人都被抓住了,你们最好如实回答我。”

我刚想说话,那边花千玺先叫起来,“我不是他妹妹!”

花千戎莫名其妙,我和竹一面面相觑,许以鸿也惊讶地看着她。

花千玺转头和许以鸿对视,“我是花家的女儿,花千玺。我这次来原本是要找你们退婚,因为我们花家不愿意受你们许家控制!我不知道茗音背着我们和别人做了什么交易,但是他既然那么做了,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诶?小姑娘你这甩锅甩得正大光明啊,可以啊。

竹一赶紧插话,“千玺,你别这么说。茗音一直答应帮你,你现在说不是朋友,会让他伤心的。”

那边的许以鸿脸色都变了,“你……你是花千玺?”

花千玺昂起头,“是我。”

许以鸿忙对旁边的人说,“快给她松绑。”

底下几个人上来解花千玺的绳子,许以鸿又看着花千戎,“这位,莫非是花千戎?”

花千玺也看向花千戎,花千戎偏过头,没有理会他们。许以鸿示意其他人给花千戎也松了绑,然后才说,“不论二位来此作何目的,都是贵客。先在客房歇息,待我处理了他二人,再与二位商议。”

竹一跳脚大叫,“喂!我们也是花千玺的朋友,你要怎么处理!千玺你怎么也不帮我们说两句话?!”

花千玺这才开口,“竹一是我的朋友,是陪着我过来的,至于茗音,和我们本不相干。放了他吧。”

许以鸿面有难色,“花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如此,可这两个人半夜在书房翻找,我必须要给父亲一个交代。”

竹一这个时候慷慨仗义起来,“有事你问我,茗音本来就是被我拉进来帮忙的,让他走吧!”

要说我这个时候有没有觉得挺羞愧,怎么竹一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想着占便宜真丢人?没有。一点也不羞愧。我巴不得他们赶紧放我走,我好去干我自己的事情,只不过事情肯定没这么容易,哪这么便宜就放我走了?

谁知许以鸿思索了一下,答应了。“那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好在我们家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虽然他们闯了书房,却不打紧。就让他走吧。”

我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以防他万一有什么小动作,我好有个准备。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说了这么句话,示意手底下人把竹一带走,就转身走了。花千玺和花千戎兄妹两个跟在他身后,那群持械的士兵也列队离开。

大队人马散去,只剩下几个家下人还站在我身旁,其中一个为首的向我行了个礼,“茗音公子,请。”

我慢慢地调转脚步,眼睛还盯着许以鸿远去的方向,心里有无数疑问,像火山一样要喷出来,却不知道应该找谁问。这些问题纷繁杂乱,理不清头绪,只有一条格外清晰——许以鸿一定要害我!

家丁带着我从后门绕道,借道后院的小路,从园子的角门出去。一路上穿花绕柳,风景独好,可我无心欣赏,神经一直紧绷着。

那家丁有意无意和我聊天,说,“茗音公子,我们家少爷对您格外看重,第一次见过面后,就说您不凡,想和您结交。怎么您却不做朋友,要作仇敌呢?我们底下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听话,您看那花家的小姑娘,完全不拿您当回事,您怎么死心塌地地帮着她呢?如今我们家您也不便再来了,小的就劝您一句,趁早离开吧,免得惹少爷老爷不高兴。”

我嘴上嗯嗯嗯地答音,暗中一直打量四周光景。然而实在是打量不出什么异样,也没看见哪间屋子像是能藏秘密的地方。各处都有老妈子在打扫,进进出出,园里还有家丁围着在种树,一个两个地绕着树培土。

难道真的是我想错了?不可能。绝对没可能。这是一个靠收集他人见不得光的秘密上位、如同吸血虫一样吸附着其他势力壮大起来的家族,怎么可能真的一派平和景象?他们如何对我,必定如何对那几个。花家兄妹尚且有商量余地,竹一无根浮萍,如果许家发难,他肯定难逃一死。

可是许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对我动手,我也不好先撕破脸,只能静观其变。

“茗音公子,出口就在前面,快到了。”家丁这么说着,伸手作请的姿势,往园子角指。

我沿着他指的方向走,看到角门那的两个守门老妈子起身开门,门外果然是街巷。我一时放松警惕,毫无察觉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他,才迈出半步,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惨叫。

“啊!”

我赶忙回头,却见那家丁扶着右手,那手一片通红,显然是被什么高温的东西灼伤了。

我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还想着是不是要上去问问他伤得怎么样,就见那家丁飞快退后了几步,紧接着从四方传来扣动扳机,弩箭发射的声音。

无数箭雨如同黄蜂一样向我笼罩过来。

“我***!”惊惶之中,我大骂一声,拔出审判向着冷箭组成的箭幕拼命挥动,或者弹飞或者打掉。好不容易挡下了大片弩箭,立刻又是第二波齐射。我还没有调整好状态,只能接着用蛮力挥刀挡开那些弩箭,一边挡一边后退。有一两根我没躲过,擦着皮肤过去,留下几道血痕。

这时候那两个老妈子早已经不见,院门也关上了。原来是算计我等我放松,然后来个瓮中捉鳖啊!我就知道这一家子不是好东西!

然而就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第三波攻击就开始了。他们根本没打算给我喘气的时间。我顶着第三波箭雨退后,一路退过来那些长的短的弩箭掉了一地,铺到无处下脚。

然而我实力不济,百密一疏,一根弩箭直接没进了我左边的腹部,瞬时间好似有一个钻头在我肚子上钻起来一样,我全身都脱了力,整个人要往肚子那里拧。我的手不受控制地虚抓,去抵抗来自腹部的剧痛,差点连审判都掉了。我把审判扎在地上稳住自己,还是疼得要背过气去。手上一片湿乎乎的温热。抬起头去看,园中山高水长处,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升起一片片黑云。

明明离街巷就隔了一道墙,可墙的这边就是地狱。

如果此时审判能够发威多好,我何必和他们斗得这么狼狈?没有苏醒的审判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刀,甚至比普通的刀还钝一些。那可是连萧薰儿都没有办法开刃的家伙啊!我只能拿着它当钝器使唤。

此时如果要飞身上墙,我必须要提气轻身,而且以我的功力一个不当心就会立刻摔下来。如果在我上墙的时候他们发动进攻,我不仅逃不出去,连反击都没有余力,只能给人当活靶子。角门也锁上了,如果要开门出去,就要砍断锁链拉开那铁包木的门,可是我手里一件趁手的工具都没有。

天要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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