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旭日东升

我们一路高飞,终于逃离了那座塔,那支军队。

我听见上方翅膀鼓动的声音越来越无力,看见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想来那个少年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于是对他说,“竹一,已经安全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少年没有回答我,仍旧用力地扇着翅膀,拼命往前方飞去。

我看到天边有一抹金色的微光,那光芒穿透层层黑云,是如此的耀眼和温暖,金碧辉煌,就好像神的宫殿。

天快要亮了,我们要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找个地方藏身才行。

我正盘算着该怎么办,没有看到自己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近,忽然间肩膀上失去了力道,在我离地还有五六米的时候,我被那拎着我的爪子放开了,整个人朝着地面拍过去。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余力给自己做缓冲,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砸得我晕头转向,鼻子都要飚出血了。

我揉着鼻子爬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视野里一片模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掉在我前面。手心传来尖锐的刺痛,这刺痛凌驾于我自己的痛苦之上,我去看自己的手心,那黑色的羽毛又一次出现。

我挣扎着爬过去,费了老大劲才爬到他身边,伸手把他翻过来,就看见一片刺眼的血红。

我脑子混混沌沌,还没有从刚才摔蒙了的状态里走出来,闭上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又重新去看。

竹一的胸口,插着一支断箭,断口平滑如镜,但那箭头还是整个扎进了他的胸口,现在他胸口那里一片血红,衣服都被染透了。

“竹一……竹一!”我不敢碰他,只能呼喊他的名字。他的脸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即使昏过去了,也全是疲惫神色。

他慢慢地睁开眼,那双眼睛浑浊模糊,一点精神也没有。

“茗音……”他嘴唇微微张开,声音轻得像风。

“竹一,你撑住,我找药给你。我马上找药给你!”我只觉得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说出的话都不受自己控制了。我哆哆嗦嗦地去拿我手里的戒指,想集中精神去看里面有没有救命的仙丹,可是一眼扫过去什么都看不清,全是模糊的字迹。

“不……用了……”

我翻找戒指里药的手被一只没有力气的手按住。我抬眼去看那个将死的少年,大约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捂住了脑袋,不想去听不想去看,只想把自己蜷起来。

“茗音……”

少年虚弱的呼喊将我拉回现实。

我放下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一切都是我……自愿,我喜欢……千玺,想……为她做什么……不怪你,不是你的错。”竹一一边喘息,一边嘴唇嗡嗡。他的胸口一起一伏,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在这里了。

“我想……你照顾她……可你……太温柔了,不能让你有……压力……会为了……承诺,赔上自己……”

“别说了。”我的手慢慢攥紧。我不希望他再说下去,我宁可他留着这一点力量,把那口气提住,等我想办法救他。可我找遍了戒指里的药,只有止血的药粉和止痛的药膏。剩下的全都是该死的斗技功法,还有莫名其妙的突破丹修炼丹。

没有救命的药,只有杀人的药。弱者当死,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算现在我有包治百病的药也没有用,死亡不是一种病,它不能被治愈。

“茗音……你快走……小心许家……快走……”竹一忽然咳嗽起来,血沫从他的牙齿间浸漫,他的瞳孔越来越涣散。

他的头慢慢地向着一侧枕去,再也不动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他的身体渐渐冰冷,这一觉再也不会醒过来。

左手掌心的黑色羽毛一点点变淡,一点点消失,最后完全看不见。就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耀眼的光芒刺进我的眼睛,我眯起眼往远处看。灿烂的金光从远山的背后升起,像神睁开了他的眼睛,重新注视这片大地。

天终于亮了。

我挖了一个坑,把竹一放进去,小心地用土盖上。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一点一点被黑黄的土粒掩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手上铲土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

我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没有力气想,我现在只是要让这个死去的少年安歇。初晨的阳光照拂着我,像天使或者佛祖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给予一点安慰。

我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慢慢地走回花家。花东淮应该举家搬迁了,如果我所料不差,这里应该是个空宅子。

可我又错了。

这里全是人,全部都是人。这里没有花家,没有一户人家。

平龙镇,一夜之间,成了废墟。放眼望去全是荒地焦土,断壁残垣,就好像,被炸弹炸过,被火烧过一样。

许家的家丁占领了这里,他们四处搜寻。不知道是在找人,还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的头很痛,痛的厉害。我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想不通怎么就会发展到这一步。

“你是什么人?”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大声呵斥。我应该转头就跑,但我实在没力气了。

他们很快抓住了我,把我押送到他们的头领面前。

我抬起头看,是熟人的面孔,许家少爷,许以鸿。

许以鸿让其他人放开我,看我连站都站不稳,还要上来扶我。

我推开他的手,撑着膝盖蹲下去喘气,一边喘气一边问他,“这是你们设的局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我们进到那间客栈,还是我们闯许家找信?”

许以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叫人拿来了椅子,扶着我坐下。他坐在我的对面,一脸诚恳,“茗公子,花家昨夜就已经离开,我奉父亲的命令来这里寻找他们,可是如你所见,什么都没有。不过,刚才管家告诉我,他们在废墟里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是千玺姑娘的哥哥。”

“花千戎?”我抬起头看他。

许以鸿点头,“花千戎中了毒,似乎花家搬迁的时候没有带上他,结果埋在了废墟里。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花东淮老先生要这样做。现在他境况非常不好,解药只在我父亲手里,我现在只能勉强延缓他的毒。我已经让人给父亲送信了,我会尽力劝说父亲保住他的性命。”

被花家丢下了?花东淮已经知道花千戎不是他儿子了吗?

我冷笑一声,“我要怎么信你会救他?将来他回归许家,说不定还要来分你的家财。”

许以鸿皱起眉头,“茗公子,此话怎讲?”

“你难道不知道,花千戎不是花千玺的哥哥,而是你的兄弟吗?”我一字一句地说,一边仔细地去捕捉他所有的表情变化。

然而不知道是我太累了察觉不出,还是他掩饰得太好,又或者是他真的不知情,我没有找到一丝值得怀疑的地方。他的眼睛先是慢慢睁大,嘴微微张开,然后忽然像被雷击中一样定格在那里,瞳孔扩散,整个人变得木木的,碰他都没有反应。

旁边站着的家下人也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立刻有人上来要抓住我,“你瞎说什么?!”

许以鸿在惊讶之中不忘抬起手制止那些过于粗野的家丁,但他的脸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惊中。又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眨了一下眼睛让自己回神,又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茗公子,你在说什么?花千戎……怎么是我的兄弟?”

我将那个家丁给我和竹一讲的故事,尽量完整地还原。

许以鸿听过之后直摇头,“这个故事疑点太多了。我的母亲确实性情有些骄烈,但不是苛待下人的人。就算有此事,许家家规甚严,想要私逃也非两个人就能办到。而且,他们若真的投奔花家,花老先生既然将这个孩子充作自己的,就没有因女儿出生就冷落这个孩子的道理。在这个故事里,所有人的行为都无法解释,看似合理,其实全是漏洞。”

冰冷的寒意沿着脊背爬上来,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想不起那个花家老家丁的脸,只有他畏畏缩缩低头叩首的模样。难道他故意在讲故事的时候模糊了自己的面容吗?

可这还是说不通。如果这个老家丁是许家安插进来的卧底,至少他要提前准备一个可以被利用的花家少爷,不是临时冒出来的。如果他不是卧底,为什么花千戎被放弃,为什么许家恰好出现在这里?如果他是卧底,并且十几年前就埋下了,为什么许长卿要放弃自己的孩子?明明他很重视许以鸿,没道理怠慢另一个儿子,何况花千戎心性并不差。如果花千戎并非他所说是许家的庶子,而是花东淮的儿子,花东淮有什么理由要放弃他?难道真的只要女儿不要儿子了?

太乱了,我完全想不明白。稍微一细想,就觉得脑袋都是痛的。

许以鸿思索了一会,压低声音对我说,“茗公子,虽然我是这样说,但你说的也未尝不可能。我会将此事记住。如若花千戎果真是我的兄弟,那我更要与父亲力争救他。我许以鸿决不是残害手足的无耻之辈。”

我只是在心里笑了一笑,没有答他的话。如果我现在还有余力,一定会想方设法带花千戎离开。可是我现在真的很累,很累很累,累到连竹一都救不了,更遑论和面前的许以鸿翻脸。

许以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茗公子,其实父亲并没有要致你们于死地的意思,可是父亲决不能容许花家在我们身边作乱。这次父亲肯定不会放过花家的人。茗公子,你为花家已经做了太多,足够了。如果你现在赶快离开,我不会告诉父亲曾经见过你。”

“是吗,那他们呢?”我扫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家丁们。

许以鸿摇头,“这些人都是我院里的人,只要我不开口,他们都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伸手捧着额头,把头埋下去。这个世界真可怕,阴险的敌人面上永远戴着最和善的面具,前一秒与你热诚相待的亲友转身就能为了自己的理由至你于死地。许以鸿真的是想放过我吗?肯定不是,只是我还没有看到他背后的用意。

“许以鸿,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完全没有好感。”我放下手,用仅剩不多的力气支撑自己看着他,与他对视。

许以鸿点头,“是,无论我作出怎样的努力,你都是这样冷漠怀疑的态度。从前我也想不明白,但现在我觉得,人和人之间总有不能互相理解的部分,所以我们才会如此渴望得一位知己。”

他说话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放松,好恢复一点体力,所以他说的内容我基本只听了个大概。

许以鸿继续说,“如今看来,我与茗公子不是一路人,所以也不强求了。”

话说的真是漂亮。我要是有这样张口就来的本事,也不至于混到如此地步。我喘了口气,让自己坐直了,“我猜花千玺会为了她哥来找你。无论她想做什么,别告诉她真相。至少让她觉得自己的牺牲有价值。”

许以鸿听到这话竟然叹了口气,“茗公子,我原本以为,至少为了千玺姑娘,你会争取一下。”

我摇头,“我又不是因为她才做这些事,我不是竹一。”提到竹一,我的心沉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那一下,就又恢复了平常。

许以鸿忽然正色,“茗公子,你为花家如此付出,却不为半点名利,这样的品行,实在令我敬佩。”

“你想夸我高风亮节吗?免了。”我慢慢地站起身,以免起得太猛一头栽下去,“如你所愿,我走了。”说完就一步一崴地往外走。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离开这里就对了。

许以鸿没有上来拦我,我知道他一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我现在没有和他动手的力气。就算要翻脸,也要等到我休息好才行。我也知道我这一走花千戎肯定没有活路,可我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下他?如果现在不抓住机会,等到他们离开,花千戎会是什么下场?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可我一点时间都没有。

真痛恨这么废物的自己。

我提着审判走在无人的荒野。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总之不是万流城。

我站在郊外,看见许家的家丁撤走,他们大约是找到了方向,要往更远处追踪。花家的人究竟逃到了哪里呢?他们会被许家发现吗?

“就是他!”背后传来一声爆呵,吓得我浑身一颤,回头去看时,却见是一排穿着花家家丁衣裳的人。

“你们是花家的……”

不等我说完,就有一个人大声嚷嚷着打断我,“许老头要的就是他!抓到他老爷就安全了!”说完就要扑上来。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赶紧后退,因为退得太急,一不小心失了平衡,整个人往后一倒,摔坐在地上。

一个壮汉抓起我的衣领把我揪起来,“你出卖了老爷!出卖了花家!你还有脸问!”

“什么?”

不等我反应,他举拳就要打下来。

一旁有个人拦住他,“抓到他就行了,不用打死吧。”

那壮汉大吼,“许老头说死的活的都要,就说抓的时候打死了完了!”

花家家丁,花家家丁为什么要替许长卿抓我?我想不明白。

“你们是花家的人?”我抬头问那个壮汉,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我记起来了,他是花家门房的看门人,还曾经跟着花千戎出来找过花千玺。

但他根本没理我的问话,只是揪着我的领子对我恶狠狠地吼,“老爷哪里亏待你,要把花家卖给许家!王八羔子!”话未落,就将我整个抓住,往下一砸。

我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感觉到痛,只是后背撞向了一面坚硬的墙壁,撞得我整个人都是蒙的。

那个壮汉接着就抬脚,要对着我踩下来。我翻身往旁边滚了一圈,躲开了这一脚,但立刻又有一道巨力从下往上踢到我脸上来,把我整个人都要掀起来一样,仰起来往后倒了下去,又一次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紧接着我周围的光被挡住,一群人围上来,又要对着我拳打脚踢。一瞬间不知道多少拳脚加在我身上,我已经连蜷起自己都做不到了,只觉得不停有或轻或重的力量往我身上砸。

恍惚之中,我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同样的遭遇。

那时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就睡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真顺口,好像念着念着就会唱起来。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道灼热的气旋围绕着我卷起,只一瞬间,那些加在我身上的力道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大片惨叫,哀嚎。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喊,就像跌入地狱的鬼。

“马麻马麻快跑啊!”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声。

我用手撑着地面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究竟是在跑还是在走我已经分不清了,只觉得脚下软绵绵好似踩着棉花,一分力气都没有。

忽然一瞬间我意识恍惚,全身都失去了掌控,脚步一错,整个人往前面扑倒,好像栽在了棉花地上,只觉得疲累得不想再动,眼睛也睁不开了。

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眼前一片模糊。眼睛被眼屎糊住了,眨眼都觉得膈得疼。我想抬手擦掉眼屎,却怎么也抬不动,手好像有千钧沉。

温热的毛巾小心轻柔地敷在我眼睛上,帮我擦掉眼睛上的污秽。

我又一次睁开眼去看,就看到一个年轻小姑娘的脸。她见我看着她,脸上浮出欣喜,“你醒啦?身上疼吗?”说完就对着旁边的几个小姑娘说,“快去告诉老爷,茗姑娘醒了。”

我想起身,可是无论怎么下令,也只有几根手指能动一下。

那小姑娘就来按住我,“别动呀,你伤得这么重,不能动,要好好休息。”

我只好乖乖躺着,不再折腾。我出声问那个小姑娘,一开口声音都是嘶的,“你……咳,你是什么人?”

那小姑娘很快回答,“老爷说姑娘是他的旧友。等老爷来了,姑娘就知道了。”

姑娘?她知道我是女的?

也对,给我上药怎么着也得脱衣服,肯定知道了。

她的老爷,她家老爷是谁?一时间我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人会主动救我。

我便不再去想,只打量我现在处的地方。这是一间屋子,窗明几净,几缕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那雕花的窗棂格外精致好看。屋内陈设不多但布置得很典雅,瓷器字画古玩点缀得恰到好处。

正打量着,我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我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虽老而气和,色缓却仪贵。果然是旧友,万流城的方掌柜。

他回头对身后提着药箱的人说,“给茗姑娘看看。”

那大约是个医师,他走上前放下箱子,在我床边坐下,将我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平,然后给我把脉。先用食指和中指按,中指稍稍加了一点力,又用无名指轻按。诊过脉后,他又把我的眼皮往下扒,看过左眼和右眼。又叫我张开嘴,看了一下,这才起身,对着方掌柜说,“茗姑娘已经大有好转。虽然伤重,但她内息却比常人更充裕,恢复得非常快,体表淤血也会很快散去。腿上的骨折早已经好了,身上的箭伤也已经痊愈。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两日,就无大碍了。我再开两剂温补的方子,还有外敷的药膏,每三个时辰一换,能让她疼得轻一些。”

方掌柜点了一下头,“多谢叶医师,此番有劳了。”

医师连忙答言,“不敢不敢,方老爷客气了。”

方掌柜又指挥旁边的小姑娘,“送叶医师回去。”

医师便告退,由小姑娘领着出去了。

方掌柜又散去了那几个小姑娘,让她们去熬药烧水,这才走到我床边,在凳子上坐下。他没有面对着我,侧着身同我说话,“茗音小友,你果真与旁人不同。”

我轻轻一笑,“比别人更傻吗?”

方掌柜摇头,没有正面回答,换了个话题,“此去许家,收获如何?”

“信被大将军烧了,竹一死了,平龙镇被炸毁,许家正在搜捕花家人。”我回答。我没有想到自己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段话,明明这个结果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方掌柜面色有些沉重,“看来你也没能……”

我看向他,“你是不是认识竹一的父亲,海云?”

方掌柜有些惊讶,“那个少年……竟然是……”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海云,我对不住你。”

“竹一的父亲,是不是也死在千佛塔?”

“……是。”方掌柜有些惊讶,但还是承认。

我的眼眶忽然发热,眼泪从眼角滚下来。我是在难过吗?我在难过什么呢?

方掌柜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我看见他的手慢慢扣紧,最后还是放下了。

“方伯伯,”我看向天顶,将那个从不敢展露于人的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我已经有斩断一切的刀,还是救不了我想救的人?”

我原本想,他大概会说,我力量不够用不了这把刀,或者说我太软弱承担不起用这刀的代价,甚至于说我不够坚定连杀鸡都手软更不提杀人。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轻轻叹气,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给我这么一个答案,我以为他这样的人至少是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的,不至于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他顿了一下,又说,“茗音,这片大陆,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共一万八千九百年。太古的部落,以武力为尊,互相争战,以至于文字甚至在斗气之后才出现在人的文明中。斗气已经融入了人的骨血,他们离不开这种东西。

曾经有位大师说,这世上的人修炼斗气如饮毒酒止渴。他们来到这里,没有第二条路,因为他们的祖祖辈辈已经把世界变成了这个模样。千万年的选择和淘汰,所有不接受斗气的都被除去,留下来的只会越发凶狠恶毒,越发贪婪狡诈。只有比别人更狠,才能活下去,才能让自己的后人也活下去。但越是这样斗争,死去的人越多。”

我听得脊背生寒。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只会批评我软弱无能,却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世界不容许软弱无用的人存在。

“茗音,你知道帝历吗?”

我点头,“知道,大人们说那是记录时间的东西。”

方掌柜轻轻摩挲自己的膝盖,“如今是陀舍帝历2286年,你知道这2286年是什么意思?”

我摇头。

“从陀舍帝修炼成斗帝以来,两千二百八十六年没有再出现过斗帝。”

我觉得脑袋像个木鱼被人敲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响。我好像在一瞬间突然触摸到了什么东西,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我并没有抓住它。

“如果有哪怕一位斗帝,大陆的规则都会秩序一些。但斗帝太久没有出现过了,没有服众的帝王,国家就是一盘散沙。这是一个战场,厮杀了两千年的战场,谁都可能为了那个目标无所不用其极。茗音,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浑身一颤,仿佛被人撕下了伪装的面具。我惊疑不定地看向方掌柜,但他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说这句话好像是无心的,并非特指。

“你与海云,还有那个少年一样,太过干净,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方掌柜说完后,撑着膝盖站起身。他好像一瞬间老了很多,腿脚使不上力一样,脊背也没有那么挺了。

竹一是个聪明善良的孩子,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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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旭日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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