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板块向大陆板块下部俯冲时,板块前端受到挤压而下潜弯曲,形成一侧陡另一侧缓的幽深海沟。”

毕珂一顿，又道：“它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晋辛侧头，他没给邀请函，毕珂说，那他这算是不问自来。

——“他有不问自来的想法，既然借了你的地图，那我给你讲解。”

“也比你想象的要来得畸形。”

晋辛偏过头，他明白为什么毕珂说的是‘畸形’，而不是“狭窄”。他没怎么去过深海，自然也见过真海沟。所见这地图，便是眼下‘毕生’所得。

他的视线在地图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从海沟远赴而来，上岸是为了自由，畸形的海洋孕育出畸形的产物，那么上岸见到畸形的生物，是想要伪装起来。一个alpha伪装成omega。当然也不止于此——

他曾无意识地听到谢候说过一嘴，毕珂身上的omega信息素，是海底的那些人注射进体内的。

“有想过避开吗？”晋辛怕毕珂没听明白，又解释一嘴，道，“畸形的水产品给你注omega信息素、的时候、有想过逃开。”

晋辛望向毕珂，或许连他都没察觉出眼神里那抹心疼。

毕珂笑着摆了摆手，他很清楚，这是避不开的。

“我生于海底，海底的生物于我都是最亲近的，正如陆地上讲究的血脉相连，轻易挣脱不开，也避不开的。”

“那注入omega信息素危险吗？”晋辛问得一脸认真。

毕珂看清楚晋辛眼底的情愫，也不免心头一晃，他笑着答道：“不会危险的。他们不会让我出现危险。omega信息素就像是、一个安全的球状，在这个他们遮蔽起的球状堡垒内，凭借omega信息素，我的定位他们都知道。”

所以……omega信息素代表着逃脱不了

“为什么偏要这样做？”彼时，他不懂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要行束缚之举。

“他们对我寄予希望。”

晋辛听明白了，也有点恍然大悟，他想到——就像是，亲近的人，不会让他有害，注入体内的omega信息素不出三个月就会因为排异，排出体内。因为亲近，因为寄予希望，所以畸形的海洋藏着无止尽的掌控欲，让人难受，想逃离，但又逃不远。

他不由想起毕珂在学校里碰到东方淮珍的那日。

“所以珍珠来抓你的时候，你很不开心吧。”

“还好。”毕珂想，如果是他的话，真的还好。

晋辛听到外边的声响，珍珠粉银锁骨链在铃铃响，他们藏不住了，李素在靠近，珍珠大小姐也在靠近。

如果是旁的什么人，或许对毕珂不利，但是东方淮珍是他的表亲，不会有害，也总是盼着他好的。

至于毕珂的态度，一个不愿意同畸形同流合污的人鱼，拼了命不惜被注入omega信息素也要冲出大海，就算是被定位了也不会往回游，三个月的omega信息素可以到期消失……但也正是东方淮珍，一个曾经因他破蚌的alpha，便能及时拿捏他的痛点和软点。

马里亚纳海沟啊！

他看着毕珂，不由多想，要是毕珂愿意，那大可游到北冰洋南极洲，去到更远的地方，却为何偏偏是这片东方大地……

近处的陆地难免会觅得到更多的畸形鬼状之物，远处的无人岛屿才是真安详，但是没有离远点，那或许也是一种不信、舍不下，他没有彻底的失望。

晋辛指了指地图上那条看起来狭窄畸形的海沟，他朝毕珂认真道：“寄予希望，便不曾失望。” 不曾放弃自己，便不曾失自己的望。

“还是那句话。来大陆，大陆会满足你一切幻想。”晋辛偏过头，道，“总会有没那么畸形的地方……就算是短时间找不到……”

“我陪你找。”晋辛的眼神极其认真。

他本可以去往更遥远的海域，就他知道如今的自己舍不下，就算此时痛心舍下，来日也会被召回，索性，便留下了。

毕珂点头一笑：“我想，不管是不是畸形，在这里，我能找到答案。”

树洞外边，柠檬和米酒信息素相互交织着，混斗着，有来有往。

李素身为beta，本来是不会被这alpha的信息素所干扰的，但他身上刚植入的人工alpha腺体如今刚嗅到两股强劲的alpha信息素，就开始狂烈地躁动起来。

李素忍着不适，在玉兰花香里穿梭，硬是要去辨那股子米酒柠檬味。

他躁得厉害，但是身后跟着的那个alpha倒是气定神闲，似“闲庭信步”，又似步步紧逼跟得紧。

“同学，你怎么还跟着！”李素拧着眉，说话时就有了动手的想法。

东方淮珍又盯了一眼李素套在手腕上的珍珠粉银锁骨链，哼笑一声，像一眼看穿了李素的意图。

李素见人不答话，如今燥热难耐，正好想借着面前这个alpha先比拼一番，不容东方淮珍多说一句，他上前，人工alpha的劣质气味强压过去。

迎面就是凌厉掌风，东方淮珍淡定地后退半步，嘴角冷淡的笑没放下，伸手，拧着李素的手腕，骨头错位的咔嚓声在这个夜里迸发得格外响。

东方淮珍没留丝毫情面，抬脚在李素的膝盖和小腿肚上各来了一下，李素闷哼一声，再想起来的时候，红酒信息素强压下来，恰似“乌云压城”。

“你不过是A级的alpha，怎么可能？”

“神金。”东方淮珍铿锵有力道。

他说着，视线往下一挪，又重新盯上李素随便套在手上的珍珠粉银锁骨链，他擒着李素的后颈，掌心透着凉意，微歪头语气冰冷道：“原来这链子是你给的。”

他说完这话，李素明显感受到周身的红酒信息素更恶劣了。

东方淮珍往下一俯，作势就要“夺”去他手上的锁骨链，李素趁机弹跳，给了东方淮珍一个肘击，但很不幸，似一阵风过，珍珠粉银锁骨链落地，米酒和柠檬味信息素也压了过来。

“你的信息素很劣质，人也是。”东方淮珍说得不紧不慢，单手捏着套过来的锁骨链，一个个的，把上边的珍珠捏碎。

他明明好像没使劲，但又好像藏着颠倒众生的劲。粉尘沾了他一手，他还是摘不下那身得天独厚的贵气。

李素瞪大眼。

“知道为什么我一个A级的alpha也能弄死你吗？”东方淮珍微偏了偏头，用着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矜贵十足地傲道，“因为，你真的很弱。”

“东方淮珍！”

突然，宿管阿姨又冲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个学生。

“东方淮珍，我是拦不住你了是吧。”

“给我停下。”

“阿姨，我说过了，不关我的事。”东方淮珍淡定道，“我就是出来抓鬼的，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关不关你的事不是你说了算的。”阿姨走近道，“大晚上的，还不回寝睡觉？瞎转悠干嘛。”

“不能逛逛？”东方淮珍淡定地挑眉，望向站在阿姨审身后的蝶魄。

两人说话间，李素站了起来，阿姨回头看了一眼蝶魄，蝶魄拿着学生处的记事本，低头落了一笔，道：“上回在玉兰佑处夜不归宿的两位同学早恋被发现暂记过处分。”

“至于东方同学，暂未发现早恋现象。”蝶魄又落了一笔。

东方淮珍意味深长道望了一眼后林：“玉腰奴，来小树林就是早恋的？”

蝶魄没回，他淡定抬头道，“先扣十分。”

东方淮珍面上微微愕然，树洞里，晋辛压了压信息素的味道。

在这短时间内，他已经问毕珂讨要来压制信息素的法子了，信息素早已经没了先前的铺天盖地。

“东方……大小姐，他、为什么来这？”晋辛边问，边压着信息素。

“他动了阿姨的空调遥控板。”毕珂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勾。

晋辛稍眯了眯眼，胡主任嫌学校大功率用多了，所以都收了各寝室的空调遥控板，因为东方淮珍这个alpha有点难驯，在寝室里安了个制冰机，所以胡庐为了管教他，要先有一个责任心，所以空调板都留在他那里，只有宿管阿姨那里还留了个总的空调板。

他发什么疯。这个想法只在晋辛脑海里一蹿而过，他就明白了。

要是李素这边难缠，阿姨来了，也能有一重保障。

晋辛想着，脑海里对东方淮珍的态度好了不少。

这个alpha对他哥还是不错的。

他刚那么一想，远边又传来了关于后林早恋的言论。

瞧着这苗头，还有往他和毕珂两人身上冲的势头。

“这林子里都是alpha的气味。”阿姨微耸了耸鼻子。

其中一阵信息素有点熟悉，还有一股陌生清凉的信息素盖过来，又让阿姨想不起来那股熟悉的alpha信息素了。

“又没omega。”东方淮珍似一眼窥透阿姨心中所想。

阿姨一本正经道：“我什么没见过，这些年来，我在焚雅看到的alpha和alpha早恋就不少。”

东方淮珍微跳眉：“行行行，您见多识广。”说完，见李素还有往树林去的样子，他三两步又跟上。

李素回头瞪了一眼东方淮珍，见在场人不少，没多说什么，借着宿管阿姨口中aa早恋的由头，就要去玉兰佑深处找厮混的aa。

树影摇曳下，树洞仿佛下一刻就要暴露无疑。

蝶魄看出了问题，把手上的册子一摞，在阿姨的痛骂声中跟进。

“毕珂在这儿。”

“不知道。”东方淮珍头都没回。

“珍珠婢。”

半秒钟的沉默后，东方淮珍淡淡道：“有何贵干？”

“遥控器你还回去了？”

“谁说我拿的？”

“谢候说的。”

东方淮珍步子没停，睨了一眼蝶魄，似乎在辨别真假，半刻后，他道：“哦，是我又怎么了？玉腰奴。”

“我让谢候还回去了，谢候应该跟你说了。”

“那为什么空调板失灵了？”蝶魄紧着问，“你动什么手脚了？”

“你猜。”东方淮珍轻浅一笑。

蝶魄淡定地抡了一圈眼神：“……”

“你这什么眼神。”东方淮珍拧头，高贵地给了蝶魄一眼，“不是都知道，还明知故问，摆出一副要给我扣二十分的眼神。”

“我是、防止你耍赖。”

“我不乱扣分的。”蝶魄回过头。

东方淮珍：“我也没分给你扣了。”

蝶魄没回话，前边宿管阿姨好似发现了那两个早恋的alpha，正骂骂咧咧的，他掏出处分本，在东方淮珍的注视下，给明珠大小姐又扣了点夜不归宿的分，再抬腿去记那两位早恋挨训的alpha。

“你们俩个，你们俩个……”

待看清面前的两个alpha，蝶魄掏好的笔又掉了。

东方淮珍漫不经心地一笑，雍容地朝树洞边走去。

晋辛努力打包票。

“阿姨，真没有早恋。”

“我是alpha，毕珂也是alpha……没有早恋，真的没有。”

“我们俩个alpha，怎么可能。”

他如此说着，阿姨还是不信。

毕珂：“阿姨，真没有。”

阿姨：“那你们不回去干嘛？”

毕珂：“教官他邀请我们抓鬼。”

“蝶魄，给我少扣点分。”晋辛从树洞里出来，第一步就是先把扣掉的分降下来。

有阿姨在，李素也没那么执着了，一晚上就多扣了点分，各自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