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辛回过神来，被调侃了也只是把风扇往自己这头扳回里一点，很快，想到身边这个“产信息素的巨人”，他又把风扇对准了回去。

“我家被偷了。”

“嗯？”毕珂顺着晋辛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衬衫鬼鬼祟祟的男人窝在他们桌边的那扇窗。

这是……

阳光普照下的地板发了烫，两人对视一眼，皆意识到——胡主任回来了。

“每回地理考试他都会回来，不管在外边多远，也不管出的差有多要紧。”

只见那黑色的身影靠在十班廊道一侧的窗框上，顺手抽了几张搁在台子上的抽纸。

但是单单这几个动作，晋辛已经看出胡庐火气很大。

晋辛：“你知道主任现在在想什么吗？”

毕珂：“你和我为什么不在位子上。”

晋辛点头一笑，对上毕珂那“你卷子做完了”的眼神，心头一慌，先是是他一番权衡过后才交卷的，但头脑一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所以权衡利弊得还不够谨慎完善。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敢轻易回想。

但是他又试问自己，要是再来一次，是不是还有这份勇气。

要是没有‘头脑一热’的支持。他，也不知道。对于他这种人，勇气就是要一瞬间上头才最恰当最合适，不然反复斟酌，只会错过当下的判断。

但是一上头带来的结果——后期会对自己一时间的疏狂而后悔，午夜梦回也会坐直身子拍脑子的那种懊恼。

晋辛别开眼，正好听见毕珂的声音从头顶压过来，他道：“我没想过你会来。”

晋辛一怔，道：“我也没想过。”说完，他的心冷冷的，袖口灌进风来，就像是台风天，天如同黑压压的棉被又潮又湿倾压下来，他藏在湿冷的被窝里，突然一道光束被台风卷进被窝里，天明明没亮，被子也没揭开，但他知道这是毕珂。

两个人都没想过，一个不想信息素外泄，到处躲藏，一个见不得旁人信息素泄露，摸不太清楚自己心思的时候，便出来找寻。

“是没想过我是这种人吗？”

“没想过我会那么好心吗？”晋辛试图去找到一个相对平缓的语气，但是话一说出口，还是不自然地发冷。

他一直不是个好心的人，或许从另一种程度来说，这种人的这种品性称作利己，每个人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沾点利己，他也并不觉得利己有什么不好。

他和毕珂很是相像，所以他能看出自己这一点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但是堂而皇之被看穿、被戳穿，确实有极大的‘难为情’侵占着他的情绪。

突然，毕珂抱了上来，像是脑子被信息素干扰已久，这一瞬间强行压制下来的信息素再也压制不下了，所以，他死死地抱住晋辛。

“你的信息素太强了，胡庐会发现的。”晋辛越过廊道边的白玉兰花枝看向高二十班，胡庐没在那扇窗边了，眼下前门打开，他人已经在教室里了。见这情状，应该是在训斥消失的二人组。

主任老师之类的总是这样的，就算是出岔子的学生不在场，他们也会逮着没岔子的先警告一通。

晋辛在心里为教室里的那帮人“默哀”一顿。他想：都在考试，应该训不了几句。

他想完，朝毕珂道：“你还能走吗，要不换个地方躲躲。”

“还不能。”

晋辛盯着远处高二十班的动向，鼻息间尽是逃不出的米酒味道。不算宽敞的楼梯间，也不知道是谁先靠上谁，但若是此时胡庐一个转身，多环顾几眼，定然是能够这边“倚靠”在一起的两人。

眼见着毕珂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他也有点措手不及。

他微微侧过头，不一样的触感贴在他的颈侧，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他心间滋生，像是偷吃了川渝地的花椒，他从脖颈到背脊一整地都酥麻住了。

他没敢动，强行被注入omega信息素的alpha，就像是排异，易感期便会来得格外频繁。

而他身为alpha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另一个alpha，心再渴望、再烈、再渴望去帮助同类，此时也能做到的也莫不过“陪伴”。

陪伴着陪伴着，脖颈到背脊那一块麻得更厉害了，倘若此时来上那么一阵风，掀起他的校服后摆，定然是能够看到他后腰上的通红一片。

不仅仅是后腰，他整个人都发着微妙的滚烫。

是alpha信息素对领地之内其他alpha信息素的敌意。毕珂的信息素看似淡然，实则又对领域之内其他信息素保持着偌大的厌恶。

毕珂好似也感知到了，但他想，如今这情形，想必毕珂脑袋昏昏沉沉的，都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眼下真正清醒的只有自己。

他的心跳很快，他知道不仅仅是因为alpha信息素被波及的原因，还有其他的情愫参杂其中。他借口眼下处境混乱，不要多想。

但刚拿定这个主意，毕珂的唇角又贴了过来，靠在他的后颈好久好久，他没有出声，跟着毕珂的呼吸频率，心跳起伏的频率刚好撞上毕珂的节奏。

在楼道的暗处，毕珂嘴角微微上翘，恰似天边的云飘过来，翘了翘，又抚平云层褶皱，然后又飘了过去。

晋辛察觉到痒意，毕珂已经在他脖子边上蹭了蹭，蹭了一点点，但是有礼貌地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好像很知道自己不喜欢处于被动，所以还是把主动掌管权留了点儿给自己。

“能咬吗？”

晋辛一愣，想到毕珂身上那强盛的omega混alpha信息素，心上浮起了微妙的同情。

omega信息素只认旁处的alpha，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只认旁的人的信息素。不管是出自A的较量心态，还是O的依赖心态，都是旁处的信息素最好、最有意思。

晋辛往毕珂的方向瞥了一眼，还没瞥到位，在信息素的威压下，心跳得格外快，他又心虚地往教室的方向望了一眼，最后，点头道：“看来你的omega信息素很依赖我的信息素，那、安抚一下也不是问题。”

他话音刚落，毕珂嘴角绽开的弧度更明显了，但是毕珂靠在他身后，彼时的晋辛看不出丁点的异常，只知道脖子上一震。

原本溢满在楼梯里的omega信息素像是得了什么命令，然后猛然一收，接踵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alpha信息素。

全都是米酒信息素。通通、通通、全都是……

他看不清后颈，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毕珂怎么这么生猛。咬人咬那么疼，信息素也放得那么狂。

不就是比他早那么点儿时间分化吗？信息素，一点儿也不知道节制，平时的礼貌一定都是装出来的。

他想着，又乐了。

要是他腺体上生了个眼睛，一定要瞪一眼回去。

脖子真痛，腺体上一定是流血了。肯定又红又疼的。

“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晋辛见气氛奇怪，忙开了好似无足轻重的话题，他想帮了这回，他一定能留个大好人的形象。

一个“大好人”形象的朋友。就足够了。

这对于他来说，真的就很足够了。

周围的米酒信息素淡了淡，他觉得毕珂的脑袋也要被酒香熏得昏昏沉沉的了，他脖子上很痛，想伸手往后抚一抚腺体，但又怕惊动毕珂。

他想了半秒钟，便没去“吵醒”压着他脖子的alpha。

但他一个人又觉得太过于无聊，忍着脖子上的“微微痛”，他绷了绷脚趾，脚板在阶梯上跺了跺，他似是指着地上那块砖，道，“这是鱼米之乡。你这个人鱼alpha染上米酒味了。”

毕珂闷哼一声后，笑了笑。

感受到拂在脖颈间的气息，晋辛原本耸着的肩耸得更厉害了，但没改变的是——依旧把Alpha倚靠着的脑袋托得稳稳当当的。

杂音，一大堆杂音，他还来不及多思考，教室那头传来半模糊的声音。

“身为alpha，就是要有更多的担当精神，要有更多的责任感。”胡庐站在前门的位置，念叨道，“你看看你，卷子也不做，”

不等胡庐多说一句，原本趴在桌子上的东方淮珍站起身来，把卷子翻来个面，三两步走到讲台桌前，交了卷。

胡庐：“你这什么意思。”

东方淮珍眼皮都没撩一下：“太难了。”

胡庐声量加大：“难什么难。”

东方淮珍用那种“反正就是难”的眼神对上胡庐，胡庐原本想要离开教室找人的心瞬间打住了，他逮住眼前这个随心所欲不成体统的alpha又是一顿火气，一腔肺腑之言如长江水滚滚来。

“难如登天。”

东方淮珍说完这话，胡庐就立马炸开了，他拉着东方淮珍就是一通说。

晋辛人不在教室里，单是透过被风掀起的蓝窗纱，他也是看明白了教室里的动荡。

“主任一时半会是来不了了。”

“嗯。那我们先走吧。”毕珂点头。

“你们俩个！干嘛呢！干嘛呢！”胡庐的声音从顶楼震到一楼。

顶楼还在考试的那帮人纷纷扭头，往这边看过来。

一到五楼的，一个个抬头，有树挡着，就算是看不见，但还是凑热闹地抬头往上看。

看见枝，看见叶，唯独看不见两人当事人。

这样一来，底下不知全貌的人好奇人加重，想必结束考试后都得来顶楼热闹热闹。

风声硕大，明德楼整栋、笔尖划过卷子的“唰唰”声轻了好几个调。

晋辛拽着毕珂的手一顿，猫着的身板僵硬住了，滞了滞，最终还是扭过身，停下往阶梯另一侧走的步伐，他和毕珂对视一眼，齐声喊了句：“胡主任好。”

视线范围内，胡庐整张脸都气红了，东方淮珍倚在前门门框上，一脸风轻云淡，瞥了两人一眼，很快就错开目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俩！给我来办公室。”胡庐还有太多话要讲，但顾虑到其余学生还在考试，此时压着冲天的怒火，把两个游离在考场外的学生喊住。

“你也是。”胡庐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脸气定神闲的东方淮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