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雨早晨收拾好下楼吃早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堂角落,裹着深黑色棉袄的卢静姝。
这么快就做出选择了!?
她心里震惊。
卢静姝正好抬头,与她的目光对上。
“时姑娘。”她下意识站了起来。
“姝……卢姑娘,你这么快就来了啊,”时知雨扯出个尴尬的笑,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急忙改口道,“我是说,你来了真好!”
“时姑娘,多谢你,”卢静姝抿了抿唇,过去这么久,她已经忘记了该怎样得体的笑,“要不是你,我也没办法逃出来。”
孙婆子以前做惯了农活,力气比她大许多,要不是时知雨那包神奇的药,她是不可能反杀的。
“不客气不客气,是卓公子让我去找你的,”干站着太奇怪,时知雨顺势走到她那张桌子旁坐下,笑着道,“我可以跟你拼个桌吗?”
“当然。”卢静姝立刻道,她把摆在自己面前的两碟小菜放到了她那边,又叫小二多加了一份米粥。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
时知雨感觉空气里都是尴尬的气息,她手指捏着勺子,拼命的想有什么话题可以打破这种氛围。
“时姑娘,你之前说我不能再打胎了,但我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流产,我考虑清楚了。”卢静姝缓缓说道。
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的“丈夫”郑勇恐怕现在已经死了,她不想留下厌恶之人的孩子,经此一遭,她也绝了往后再嫁的心思,只想往后自己一人好好过下去。
但她也明白,她的身子估计受不住之前那种强行打掉的方式,她还不想死,所以找大夫打胎才是最靠谱的。
“这……”
时知雨刚想跟她说自己只会清宫手术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突然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孩子不必打掉,”卓风遥从她背后走过来,掷地有声道,“静姝,咱们的婚约照旧,你不必打掉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
时知雨转身,睁大眼看着他,视线稍往后,萧昼在落后几步的地方。
见时知雨看过来,他给了她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当事人卢静姝也一言难尽。
她不但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只感觉到了浓浓的尴尬。
不知道卓风遥这来的哪出,他们当初在卢家都不见他对她这般负责。
“不必了,卓公子,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卢静姝低着头搅碗里的米粥,拒绝他。
“静姝,我已经知道这个孩子对你有多重要了,”卓风遥坐到她旁边,眼神认真的劝她,“我们俩成婚,以后这孩子肯定只会认我做父亲的……”
时知雨快速端起碗,一气喝完里面的米粥,赶紧拉着萧昼跑了。
“你吃早饭了吗?”
跑到一半,时知雨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吃过了,”萧昼双手抱于胸前,“卓风遥一大早拉着我品茶赏花。”
“哪来的花?”时知雨被他的话逗笑了。
“他让侍从去人家院子里偷摘的梅花。”萧昼也有点无语,没想到这人做了土匪,大事没做几件,偷鸡摸狗的事干的很是熟练。
“哈哈哈……”时知雨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卓风遥真奇葩,我都搞不懂他想干嘛。”
萧昼轻哼一声,意味深长道:“有些人活着就是得靠个念想。”
“你觉得卢静姝应不应该打掉孩子啊?”时知雨问。
“又不是我的孩子,她想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萧昼无所谓道。
“可是她让我帮她哎,”时知雨托着下巴,手肘抵到二楼的栏杆上,“我原本以为卢静姝自己就可以决定,那我肯定让她签个同意书就帮她做了。”
“但是卓风遥又插进来了,他若是不同意,因为此事对我结怨怎么办?”
时知雨在医院见过不少这样的医患纠纷,各种情况都有,到现在都没有准确的法律规定。
“那你不答应不就成了,”萧昼觉得她想太多了,“你就说你做不了,她难道还真要刺探你会不会。”
“可是……”时知雨又担心卢静姝瞎搞,她身体已经很虚了。
“好了,别瞎操心了,”萧昼转过身,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有什么顾虑我来担着,整天操心这操心那的,人都不好看了。”
“胡说什么!”时知雨瞪他,她才不会不好看呢。
萧昼嗤笑一声:“我要是像你这样整日为些琐碎小事担忧不已,那我现在恐怕已经烦死了。”
光东宫的各种内务就要愁死他了。
时知雨瘪了瘪嘴,喜欢内耗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
下午,时知雨在房间里修改论文,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她慢吞吞的收起笔记本,这个时候来找她的极有可能是萧昼,就是不知道做什么。
“是我,卢静姝,”门外响起女子清泠泠的声音,“时姑娘,打扰一下,我有事找你。”
我去!
时知雨快速的把笔记本收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对门外人道:“进来吧。”
“时姑娘,冒昧打扰你一下,我想跟你说早上没说完的事。”卢静姝走到她跟前,抿了抿唇,从自己的袖兜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到圆桌上。
“我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相信你,还请时姑娘帮我拿掉孩子,这是诊金,二两银子,”顿了顿,她补充道,“要是不够的话我还有。”
她出来时把郑家藏的钱全都带出来了。
“够了够了,”时知雨胡乱点点头,面露迟疑,“就是,我的方法跟你们这里传统的治疗手段有区别,不知道你能接受吗?”
“你先坐。”
她指着她旁边的凳子。
“嗯。”卢静姝点点头,拉开凳子坐下。
等到时知雨讲完整个手术流程以及注意事项后,女人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实际她心里已经十分震惊,但经历了这么多,卢静姝现在多少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时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做你说的那个……嗯,手术?”她问。
“你这么快就接受啦?”时知雨没憋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她震惊地睁大眼,卢静姝是她见过行动力最强,接受程度最高的古人。
不愧是能对自己也狠心的雌鹰般的女人。
“好的,那我先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这个食谱来吃,我给你的那瓶药也每天一片继续吃着,调养好身体后咱们去寨子里安定下来再做手术。”
时知雨从一旁的药箱里抽出一张楚朝的糙纸,用做成毛笔外形的钢笔在上面写起字来。
“时姑娘,我不用吃药吗?”卢静姝实在抵不住心里的疑惑,问她。
“不用,你补充够蛋……鸡蛋就可以了。”时知雨抬起头对她露出个标准的微笑。
“嗯。”卢静姝觉得她不太靠谱,但她既然选择相信她,也就不再多问。
出门的时候,又碰到了脑子仿佛进了水的卓风遥。
“静姝,我愿意照顾你和孩子的,你真的不必如此,若是你以后不能再有孩子后悔了怎么办?”卓风遥苦口婆心的劝她。
他甚至追到了时知雨的房间门口。
“卓公子,我说了此事与你无关。”卢静姝抿了抿唇,实在不想与他多费口舌。
“静姝……”
卓风遥还要再劝,坐在屋子里的时知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卓公子,你不会以为卢姑娘是因为你才不生孩子的吧,”时知雨站起身,叉腰怼他,“有没有可能卢姑娘就是单纯厌恶这个孩子所以不想要呢。”
“不想让孩子父亲的恶心基……血脉流传下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就是,我阿姐要不要孩子,与世兄你有什么关系,”卢君瑜从走廊一旁走来,少年语气坚定道,“多谢世兄对我和阿姐的照顾,但孩子的事确实是阿姐的私事,我们无权替她选择。”
“就是就是。”时知雨连连点头。
“卓公子,我知道你信守承诺,但我已经这样了,我不觉得我们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卢静姝见他过来,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她抬起头认真地看他,语气坚定道。
若是以前那个未吃过苦的姑娘,卢静姝尚且愿意嫁一个父母觉得好的人,可她在经历了这些事后,觉得人还是顺应本心生活最好,免得人生的最后又开始后悔。
而且她现在对男人有阴影,就算是卓风遥这种瘦弱型的也不成,她已经想的够清楚了。
卓风遥微低下头,光影打在他的侧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响,他低声道:“既然静姝坚持如此,那我也愿意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婚约这件事,我不想放弃,你现在不愿意接受我没关系,我会一直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
卢静姝微微皱眉,困惑地看他:“随便你。”
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就非她不可了。
她向时知雨点头告别后,带着卢君瑜一起离开了。
时知雨也准备关门继续改论文。
“等等,时姑娘,”卓风遥突然叫住她,“我们可能要过些时日才能回寨子里。”
不等时知雨问为什么,他就接着道:“远山的大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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