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楚厌醒来后，第一时间看了昨夜悄悄留下的符咒。还是完好无损的，说明闻人溟昨夜并未靠近他，也没有不该有的举动。

这在楚厌的意料之中。看完他就面不改色地伸了个懒腰，起了床，仿佛刚刚那一瞥并不存在。

闻人溟醒的比他早，此时正坐在榻上闭目运功修炼，仿佛毫无戒备，十分自如。

楚厌没有打扰他，稍稍整理了下仪容便出了门。

那对老夫妇在厨房里忙活着，一个在烧柴，一个在煎饼。他们虽也是魔族人，但修为极浅薄，尚不能辟谷。

单涯仗着没人看得见他，早早就在旁边好奇地旁观。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远离庖厨，更别提魔族的庖厨了，所以看的很是认真。

楚厌悄然一瞥，便转身离开，未曾引起任何注意。他独自坐在院落中，静静凝视着草屋里袅袅升起的炊烟。

人间的日月透过层层煞气，投射到魔界到只有薄薄的冷光，白天黑夜仿佛并无区别。

竟连日月都如此偏心。

他看得出神，却仍然一下注意到有人靠近，偏头看去。

闻人溟本也没有隐藏气息，径直坐在了旁边竹椅上，发出吱嘎声响。他顺着楚厌之前的视线看向上空，问：“不知楚兄在这，看出什么名堂没？”

楚厌摇摇头：“我来魔界这几日，虽仅局限于无影城内，心知无法一概而论，但时常感慨与人界城镇如此相像。也不过是男耕女织，怡然自乐，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上位者做上位者的谋划。”他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修仙修魔，本也没有区别，不过是把灵力换成魔气，换汤不换药。”

闻人溟讶异道：“哦？倒不曾想，楚兄是如此心思敏感之人。”

楚厌一时头脑清明，只觉大繁化简，先前的繁杂思绪都是自找烦恼，不由得豁然一笑，带着几分难得的俏皮：“倒也不是，偶有所悟罢了。”

他猛然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松道：“也不知屋主夫妇准备了什么早餐，竟真有些饿了。”

他脚步轻快地走向厨房，只是步入的一刹那，就敏锐地觉察到了违和之处。

老夫妇见了他，热情地招呼他用膳，脸上的笑容显得如此真实，连蹒跚的步伐都与昨日别无二致。

可楚厌却总觉得他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魔气，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而早上一直跟着老夫妇的单涯面上神情也十分惊惧，眼神僵硬的转到着，示意着什么，只是迫于极致的恐惧而没有脱口而出“快跑”二字。

闻人溟落后几步跟上来，带着暖意的宽大胸膛贴上楚厌绷直的后背，借着身高优势越过他头顶，探头看进来，问：“怎么堵在门口？”

楚厌不想几人都汇集在狭小室内，就往后退，与闻人溟贴的越发紧密无隙：“今日天气好，不如在院里吃。吃完我们就上路，省的再叨扰二老了。”

闻人溟垂眼瞥了一下楚厌的发心，没有不知好歹地像木头一样不动，而是跟着后退几步，给他让出位置。

老爷爷便满口夸他想法好，老奶奶满面笑意地端着吃食走过来。走了没多远便好似不慎绊到，身形不稳之下，手中碗筷跌飞出去，碗里热汤也随之泼出。

这意外一出，众人本该是手忙脚乱去搀扶，或是躲开飞扑而来的食物。可一片混乱之间，那老爷爷健步如飞，手里紫光一闪，便变出一把巨刀，附着污浊魔气直劈而来。而上一刻还仿佛要摔倒的老奶奶腰身一扭，竟是直接腾空挡在了楚厌二人背后，极速攻来。

眼看着被这两个不速之客前后夹击，那刀仿佛重逾千斤，带着风声呼啸而来。闻人溟却不显丝毫惊慌，手中冒出一把寒光凛冽的黑曜铁扇，轻而易举地格挡住，扇面与刀刃相撞的刹那，发出铿锵铮鸣声。老爷爷似是没料到，反应不及，就见闻人溟身形一偏转，便将他的力道卸去，趁其因为惯性向前冲时，掌中带着术法拍去。

他这边游刃有余，楚厌那边就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楚厌对对方的袭击早有防备，但只有满脑子理论，实践经验却是空，匆忙之间只能用薄薄的灵力附着在身来自我防卫。好在他有本就是上品法器的披风，防御性很高。再加上单涯尽管不务正业，可体能基础牢固，使得楚厌用他这壳子躲闪时并未扯多少后腿，一时之间对方也奈他不何。

在防御点满的情况下，楚厌也有心锻炼自己，可惜身边没有武器，便折了一枝尚带着嫩芽的枝条，挟裹着灵力刺去。

枝条柔韧，在他手下却也灵活自如。只是他经验不足，控制不当，枝条在即将触碰对方的一瞬间便承受不住灵力的激荡，碎成了细碎木屑。

老奶奶见他以木枝为剑，本以为是个硬茬，这始料不及的状况一出，让她不由得嘲笑出声，心下把握更足。

饶是如此，楚厌也没有乱了节奏，眉头都没皱一下，灵力依旧倾泻而出，如同无形的气刃般疾驰而去。

老奶奶闪身避开，这才意识到什么：“你是修仙者？”

突然来这一句，楚厌没好气道：“怎么，你种族歧视？”话毕，他又折了一根枝条代剑。这次力度控制有了进步，枝条在他手下多撑了几个来回。

老奶奶身姿矫健的与外表极其不符，显然这副外貌只是障眼法。楚厌在她手下讨不了巧，时间久了便隐隐落了下风，几次险些被魔气击中。

最近的一次被魔力余波掀开了兜帽，露出了这几日隐藏极好的真容，白皙的脸颊上还被划出一道血口。

楚厌迅速弹跳开，在安全距离外微微喘着气，下意识用指腹抹了抹，鲜红色一下在如玉的肌肤上晕开，显得尤为惹眼。

老奶奶鼻翼动了动，闻到了香甜的血味，一时竟觉得口干。她摆出攻击的姿势，再一次袭来。

而楚厌也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哪怕他已经有些精疲力尽，腿脚发软，暗恨自己近日疏于修炼。

闻人溟便在此时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揽过他，与他换了个位置，合上的铁扇如短刃般击散了对方的攻势。

他也不恋战，将对方暂时击退后，便低声道：“走！”

随即挟着着楚厌极速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