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贰

宣耀七年,十月初九。

二姐到了适婚年龄,好多媒人上门拜访,家里人来人往的,招待客人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父亲近日进山林打猎的次数也愈发频繁了。

听闻山里封印着一条恶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希望父亲能平安归来。

都怪那些不识数的家伙!

明明知道我们家只招赘婿,还有很多为了介绍费的媒人来介绍些拒不入赘或假装入赘的男人,连冠姓权都不愿意舍弃,更别提其他的事了。

幸好母亲心志坚定,不为那一点蝇头小利所迷惑,赶跑了那些假情假意的人。

这一次,母亲可是下定决心要好好把关,不再让二姐重蹈覆辙。

不过,二姐那样有才气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反正依我看,除了从前的君子卞康盛,村子里这些其他的男儿是万万配不上的。

母亲也不着急,只介绍她觉得不错的男儿,等二姐自己相中,便商议婚事。

自然,这些大人的事情,轮不到我一个七岁小儿担心。明天夫子布置的任务还没做完,唉,恐怕今晚又要点灯苦战了。

我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宣耀七年,十月初十。

今天父亲出去打猎,捡回来个样貌奇异的大姐姐,她的瞳孔居然是酒红色的,妖冶如山野精怪。然而那亭亭玉立的身姿、一身出尘绝世的气质,又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叫人见之难忘。

不过仙女姐姐居然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知道父母亲族是什么东西,连用筷子吃饭都不会,看起来呆呆的,还不如四岁的小妹机灵。

不会是真是山野精怪吧?或许才修炼成人形,对人还不了解?

嘶,还是不要多想了。凭母亲和父亲那一身正气,就算是妖魔鬼怪也能压住,不怕不怕。

不过,那个姐姐还真是冷漠,一点都不像大姐和二姐那样有人情味。哪怕二姐对我脾气再大,收到我的礼物也会喜笑颜开。

可是那个仙女姐姐,居然觉得我送给她的草兔子丑!

气煞我也,真不知道父亲为何把她带回来。

看在夫子今天表扬了我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吧。

宣耀七年,十月十一。

一起床,仙女姐姐就给我来了个惊吓。

她站在我床边直愣愣拿着一件衣服发呆,手里不停地摆弄着,床上还堆着一摊被叠的乱七八糟、却又重合在一块儿的布料。

“姐姐,你是在折衣服吗?”

听到我惊讶的声音,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点了一下头,又专心致志鼓捣着手里的东西。

看着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一件衣服叠半天都没叠好,我连忙从床上爬到她面前,一把扯过她手里的衣服。

“姐姐,衣服不是这么折的。你看我是怎么叠的……”

我给她慢慢示范了一遍,她也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学着我的样子叠起来。

等我把衣服都叠好之后,她终于把手里那件衣服叠好了,虽然依旧不是十分整齐,却比刚开始叠得好许多。

更让我意外的是,仙女姐姐居然没有不耐烦,于是我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叠衣服呢?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做就行。”

我抱起叠好的衣服放到木箱里面,忽然听到她在背后轻描淡写回道:“没事,只是答应了一位故人要学会独自生活,刚好现在有机会学学这些生活技能。”

为了一位故人学生活技能吗?真是个怪人。

不过,仙女姐姐笑起来的样子真迷人,尽管那笑转瞬即逝,却也让人难以忘记。

说到迷人,今天下午在回家的路上,居然碰见一个男子拉住二姐说悄悄话,隐约听到他夸赞二姐的美貌。不过还没等我看清楚那人是谁,二姐就急忙把他赶走了。

瞅着二姐阴沉沉的表情,估计又是为了婚事来纠缠她的。

唉,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觊觎二姐,二姐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就算是想娶个夫君,还轮得到外人来操心吗?

幸好大姐的婚姻顺利,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知道今后我能不能找到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呢?如果是像仙女姐姐那样漂亮的姑娘,就更好了!

宣耀七年,十月十二。

今天仙女姐姐学会了洗碗,虽然摔坏了两个,但是母亲没有责怪她,而是夸赞她好学。换作是我,大概早就吃上棍棒了。

唉,母亲可真偏心。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仙女姐姐才是她流落在外找回来的亲女儿呢。

不过仙女姐姐细皮嫩肉的,什么都不会做,以前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吧?我们不过是村子里的农户,确实也有些委屈她了。

村子里的人真喜欢说闲话,今天去书塾路上我还听到有人胡乱猜测仙女姐姐是父亲外室的女儿,还有些人说她长得就像个妖怪,专门来村里迷惑人的。

真是胡言乱语!

虽然父亲没有说明为什么带仙女姐姐回来,但是我知道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仙女姐姐也不像凶神恶煞的妖怪。

晚上的时候,父亲带回来一只肥肥的野鸡,母亲炖了一锅醇厚浓郁的鸡汤。小妹看着锅里的鸡肉,口水都流到了地上;大姐大快朵颐,我差点儿没抢赢她。幸好二姐怜爱我,眼疾手快把所剩无几的肉夹到了我的碗里。

仙女姐姐似乎对吃肉并无兴趣,她只吃了几口母亲夹给她的饭菜,就放下筷子下桌了。

“是不好吃吗?”

母亲的眼里有些担忧,她似乎不太知道如何与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相处,总是害怕自己哪里招待得不够周到。

听到这句话,仙女姐姐在门口停了下来。

她沉默了两秒,转身望着母亲慢吞吞说道:“不是的,很好吃。”

“那你为什么吃这么点儿就走了?姑娘,别客气,咱们家不差这点儿肉吃……”

母亲正要起身拉她回来吃饭,仙女姐姐却立马后退一步,淡淡地说道:“舒姨,不必管我。我只是想起了旧友,忽然记起与她的约定了。现在我去找她。”

母亲看了看天色,仍旧不放心:“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要不然,明天再去?”

她还想说点什么,父亲却伸手拉住了她,脸上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岚儿,随她去吧。说不定在咱们几个里面,她才是最厉害的那个呢。”

仙女姐姐听了这话,向父亲微微点头,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留下我们几个不知情的人面面相觑。

我、大姐、二姐还有母亲,好奇地问着父亲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只是含糊其词,最终也没有告诉我们答案。

不过,在我睡觉之前,仙女姐姐都还没有回来,她不会遇上坏人了吧?

正当我想让父亲和母亲出去找她时,仙女姐姐又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子里。我送了口气,连忙拉她进了房里,拍了拍她肩上的露水。

她一言不发地向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灵动小巧的竹鸟。

“忘记怎么做草兔子了,现在我只会做这个。”

她出声解释了一句,看到我惊喜的表情,眼中居然闪过一丝笑意。

我看呆了,心中愈发确信她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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