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姜洵细一琢磨,慢慢回过点味儿来。

他这是替我报了仇?可是姜洵没有当面问他的机会,他没再见过姬珏。

但是姬珏的手下来过,他们绑着数百人。姜洵对这些人有印象,是当年参与围剿他的玄甲卫。

几百号人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枭首在他的衣冠冢前。血流成河,尸骨满地。

大仇得报,却是跟自己斗了一辈子的敌人给自己报的仇,死的却是曾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

姜洵心中并没有太多喜悦。他也不明白姬珏为何如此做。大仇也算是报了,亲朋好友也皆不在人世。苍茫山河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了,他更加孤独了。

人死后便化成了一抷黄土,再也不会有乘鹤归来的一日。而山间的花草树木却还有重复生息的一日。

许是托了近日春雨绵绵的福。春天到了,山坡上慢慢冒出草的嫩尖,这里再也不是光秃秃的一片。

这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天下安定,大家不用担心兵祸之灾,山下有了吵吵嚷嚷的人声,应该是搬来了几户人家。

不知是哪位善人在这里修了一座庙,是供奉姜洵的。离这附近的几个村庄的村民给他烧了不少纸钱。后来又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之乎者也”的文人雅士。

他们大多是些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很舍得花钱,大把大把的纸钱烧给他。

姬珏给她烧的纸钱与这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托村民们和慕名而来之人给他烧得香火钱,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好似被一层厚重的迷雾所笼罩,迟缓得如同凝滞的潭水。

有一天,他脑袋里依旧混混沌沌,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尽的混沌吞噬时。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眼前清明了一阵。

来者是两个傅粉施朱,眉清目秀的小郎君。

二人摇着扇子,斜着腰,低声交流道:“听说了吗?陛下居然娶了他姜洵的牌位!”

这短短一句话,却似一道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姜洵瞬间一个激灵,原本涣散的眼神陡然凝聚。

“谁的牌位?”

他们的声音刻意压低,却又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将姬珏和自己之间莫须有的事情肆意编排着。

“你可知道,这姜洵据说生得貌若好女,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比不上他容色出众。”

“别看他和那叛臣贼子姬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样子,其实他和当今圣上之间可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姜洵出身寒微,不知是那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哪能那么快位极人臣。”

“他哪有什么真本事,全靠一张脸蛋和对男人那股子勾人的劲儿,才爬上姬珺谋士的位置。”

“可不是嘛!姬珏和姬珺两兄弟,为了姜洵都快争得头破血流了,天天明争暗斗,就盼着姜洵能多看自己一眼。这姜洵呢,在中间左右逢源,把两位公子迷得晕头转向。”

这两人说的那叫一个认真投入,让姜洵恍惚间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得那样道德败坏、心怀不轨并且还水性杨花,完全是凭借自己的身体上位的。

他和姬珏两人之间本不存在的暧昧纠葛添油加醋,说得那叫一个不堪入耳,让人听了以后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听说了吗?将他的牌位供奉在祖庙就算了,陛下竟然还打算立这个姜洵为后!”

“这怎么可能?自古以来,哪有男子为后的道理!陛下这可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啊!”

你一言我一语。

他们一会笃定自己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姬珏,一会又给自己编排出了一身完全莫须有的“天生媚骨”。姜洵都快被这两个人气活了。

生得被人污蔑也就算了,就连死了以后还要被人恶意编排。气得他神志都清醒了几分。

两人笑得花枝乱颤,畅谈了许久,才有了住嘴的倾向。

他们给姜洵点了两柱香,扭扭捏捏地给烧着纸钱,那造作矫揉的行为让他几乎想踹他们两脚。

他忍下了心中的不适。

可接下来的话几乎让他想翻白眼了。姜洵还道他们跑这么大老远地来在他坟前嚼舌根也太没必要了,毕竟自己跟他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如此羞辱于他。

他们原来是意不在此,反倒有着另一番龌龊的心思。

“求姜公子保佑在下能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世间俊美男子皆倾心于我,对我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姜洵早已看出这两人定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他自己断断没有对他们有任何轻蔑诽谤之意。

可是这两人实在是欺自己太甚。自己堂堂正正,宁折不弯的一个七尺男儿被他们当成什么了。

温婉贤淑的姑娘甚妙,娇纵可人的姑娘亦可,可万万不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

可自从这两人离开以后。姜洵这里烧香祭拜的人源源不断,甚至远远多于之前的人。

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他还有了自己的庙宇,香火旺盛,游人不绝如缕。可是真正缅怀他,为他感到可惜的人却不多。

全是为了祈祷自己能觅得如意郎君的男人!自己的一世英名算是被毁得一干二净了。只可惜行差踏错间,早已没有回头之路。

姜洵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的感知,如同落花化作了泥土。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

他一睁眼,光线从云缝里透出来,照进这阴惨宫殿的窗内,十分晃眼,但却是他身上唯一一点暖意的来源。

身上盖着厚重又潮湿的被子,难怪压得他喘不过气。

还有一股子潮湿难闻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不仅冷得难受,四肢更是酸软,尤其是肋骨像被人打了好几拳。

这吱呀作响的窗,阴暗简陋的宫殿,一切都太过熟悉。

当年姬珺还是落魄皇子的时候,他们俩就在这破败不堪,缺衣少食的地方相依为命,相互取暖地过了三年。

姜洵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地方。

他这是重生了吗?

“阿洵,你醒了?”

听见来者的声音,姜洵才终于从乍然意识到自己重生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清澈干净的少年就这样撞进他的眼眸。少年细心地掩上门,端着汤药坐到了床边。那双灿若晨曦的眼眸,尚未被那滔天权势所迷了眼。

没想到重生的一眼就看到了姬珺。看见他那双眼睛,姜洵就觉得十分厌恶还恶心。

可姬珺却丝毫未曾察觉到眼前之人的情绪波动,自顾自地将汤药吹了吹。

他傻愣愣地将汤药端到了姜洵面前,温声道:“阿洵,该喝药了。”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碗就这么被姜洵的手掌打碎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片,汤药溅了一地。

姬珺有些被惊到了,脸上还有一点无辜,轻声嘟囔道:“那我叫你什么?表哥。可是你不是不让我叫你表哥吗?”

昔日的姬珺好歹也是一方诸侯,每日周旋在朝臣之间,周身气度也算得上是端方庄重,一举一动皆遵循礼仪,不曾逾矩,不曾有失礼之态。

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稚嫩,不知礼数的姬珺,实在是太陌生了。

姜洵一时间居然哽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一时间心情复杂,他直直地道了一句“滚。”

姬珺似乎早已习惯他这阴晴不变的态度,只是乖乖地道了一声是。他捡起地上的破碗碎片,掩上门走了出去。

重生了。

却重生的似乎不是时机。

若是重生在他与姬珺羽翼皆丰之际。那时姬珺和姬珏两人以昌河为界,分庭抗礼。

那时他是唯一一个能阻挡姬珏南伐的大将,兵权在手,名声大振。

姬珺的威望甚至都比不过自己。

而自己又早早地看破了姬珺这多疑虚伪的面孔。他定要与他兵戎相见,斗个你死我活。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可惜偏偏重生在了这个时候。他与姬珺都是这深宫之中苟且偷生的蝼蚁,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若是直接杀了姬珺。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姜洵定然也是死路一条。

既然重生了,他定是要好好活着。前世死后,那孤独寂寥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他实在是不想在经历一次了。

况且为了姬珺这么一个虚伪狡诈,首鼠两端的人而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不值当。

姜洵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饥寒交迫,还有着一身病痛。以前过的这日子确实是太磕碜寒酸了些,而且还前途未卜,几乎看不到一丝光明,都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熬过来了。

姜洵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坐了起来。腹部的肋骨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来到桌子前,想从茶壶里倒点水喝却只倒出来了零星几滴。

姜洵揭开壶盖,空空如也。

水都喝不上一口。重生之后的第一天也没必要让他过得这么惨吧。

饿还能忍一忍,渴却实在忍不了一点,喉咙都快冒烟了。

必须得找上水喝。

姜洵走了屋子外。来到厨房,也不管水有没有烧开,直接拿着瓢就在缸里舀了一瓢水大口地喝了起来。

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他这才清醒了几分。

姜洵翻箱倒柜,却连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找到。

当年怎么没给他饿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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