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顺着瓦片滴在石阶前，李曳借着积水确认了几次是这些半大丫头不懂得欣赏男色，心满意足。他站起身打算请自家掌门再来盖章落印一番，转头只见她揽着月牙一晃身，在面前消失无踪。

几乎同时，窗里传来一阵惊呼：“你是……神仙吗？”

林欢澄环视四周，神殿正中立着一座点金漆雕塑，眉宇英气的女子身着襦裙持剑而立，不是想象中神佛低眉的景象。

三个小姑娘看样子是一直窝在供桌旁烤火，见她和月牙穿墙而入，个个瞪圆了眼睛。

林欢澄见状，直接了当道：“我并非神仙，但我是可以帮你们的人。不过，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林欢澄轻推一下月牙肩膀，又指指火盆，示意她先过去烤火，而后仍旧立在原地。

女子一举一动像是年节里唱社戏时在台子上坐的端端正正的天女神仙。

几双眼睛眨巴几下，心里有些可信，只是和身边的伙伴对视几次，都不肯先开口。

月牙一路同行，早就全心信服，看没人说话，便伸手推边上的人：“静儿……要不……”

静儿立马就脸红起来：“这种事怎么好直接说呢。”

林欢澄对世事并非全然不知，眼前的景象令她有了些许揣测，却耐心极好地没有开口催促，反而宽慰道：“看来事关重大。你们不必心急，慢慢计议，等有了决断再说也不迟。我出去看看雨有没有停。”

她生得一副清冷模样，言语却和缓温柔，小姑娘们的重重心思被她三言两语安抚下来。

最靠角落的女孩子率先拦住她：“姐姐不要走！”

林欢澄根本一动未动，闻言从善如流：“好，我不走。”

林欢澄慢慢踱步过来，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道：“慢慢地说，不必着急。”

“最开始是一个梦……”

一个人缓缓了开口，几个人慢慢便围上来，拉着林欢澄一同坐在火盆边，像极了平常人家的小姐妹闲话。

……

江州水系发达，纺织漂水、染色浆洗，都十分便宜。五柳镇地处其中，十有六户以贩售刺绣为生。

冬月里活计多，白日做不完的，晚上只好点上灯继续赶工。柳环记得那天爹娘带着小弟去临镇进货，自己便想赶快绣完那几方丝帕还能翻看几页才借来的话本子。

可是才绣完一针，一抽一拉，就脱了线，再对着灯看，针眼也看不见了。再刺一针，丝线根变成两根、三根……一阵天旋地转就歪倒在桌上。

梦里正值春季，杨柳垂在堤上，又间种桃花树。江水流过，漾出一片翠绿深红的光影。

堤边的游人穿衣样式的样式古朴，颜色却格外鲜亮，他们脸上尽是笑意，绕着江水一路踏歌而行。偶有男子折花赠人，闹得姑娘两颊飞红。蜂蝶飞舞，情人缠绵，处处是笑语欢声，让人心生欢畅。

柳环随着人群走，正有几个女子赤足踩在水浅的地方临水起舞，一曲毕，叫好不断

她在人群外侧看的热闹，冷不防被挤了一下，撞到了人怀里去，头上的珠花恰恰勾在那人衣裳上，越急越挣脱不开。

小姑娘涨红了脸不住道歉，那人脾气倒好，还怕她弄断了头发，仔仔细细把珠花从衣衫上里拆出来，伸手递予她。

这接过珠花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笑意温柔的眼眸。柳环张口欲言，却出不了声，心一急，只见天光大亮。

摊开手，掌心空空，原该握紧珠花的位置只有指甲掐出的红印，才知不过是个梦。

这一梦旖旎，像话本里才子佳人初遇的桥段。偏偏不过是个梦，记不清梦中人容貌，又希冀他会生得一副白净好看的面孔。

又忍不住暗恼，一个梦也值得大惊小怪。

一会儿想、一会儿恼，难免成了少女心事。

“诶呦……”柳环匆匆把沾了血迹的丝绢从竹撑上取下来，塞在针线筐最底下，免得娘看见了会数落，却摸到了一块冰手的东西。

再摊开手来，是一枚珠花。

浅红宝石围成花瓣，中间缀一颗珍珠花蕊，花叶是用金线绕的，朝外的那头轻巧又尖细，足够勾在衣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