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过后，整个星期宋俞光都待在家里没有回学校，直到新的一周开始才见到他。
仍然是雷打不动的布丁奶茶，不过这次加了红豆，似乎是甜得有些齁，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帮我交给秃子，”宋俞光扔下一沓纸，“一共一万八。”
周季辰差点没反应过来。
教导主任让他写一万五的检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多出来的三千怎么……
这不就是自己让他写的三千吗。
周季辰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下，又立刻被压回去。
憨憨。
学生会哪儿有什么记过罚写检讨的权利，他不过是威胁一下罢了。当时张成耀在场，他不能不做做样子，不然这人第一次能闹到教导主任那里，就会再有第二次。这样他可保不住宋俞光。只能口头上处罚，说得跟真有这么回事儿一样。
至于说给老师听，让老师真的给宋俞光记一过，没有。张成耀被揍得喊救命的事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没想到宋俞光给当真了，真多写了三千字交给他。
正常的不良学生就连老师的话都未必当做一回事，别说学生会了。可宋俞光这乖孩子，又拽又酷地当着他的面揍人逃学，然后回头还听话地写检讨。
周季辰都能想象得到他对着一堆白纸是有多不耐烦，最后还是憋着气给写完。
这么老厚一沓纸呢。
“真惨，天天写检讨，不过今天早上升旗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念啊？”祁懿啧啧啧地摇头，“不是我说，就这么锻炼下去，他就是不听课高考的语文作文也不会低分到哪儿去。题目总是紧紧扣着弘扬美德，改过自新，新时代新青年的进化历程，积极得不要不要的。”
周季辰看看手里的检讨，还真是对了个七八分。
“行啊你，这么清楚里面的门道。”
“那可不。他每次念检讨我都有认真听。我跟你说，特别是校长罚宋俞光的检讨，那题目都不带重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开小灶偷偷押题，不对，我怎么觉得听着像漏题？”
“你让校长听到马上就得一起开小灶。”周季辰顺手将纸对齐，快速地阅览每一张的内容，然后抽出了最后的五张，压在课本下。
“快快，让我瞧瞧这次都写了什么……”祁懿凑过来，周季辰手一翻将剩下的纸全部面朝下盖在桌子上。
“干嘛啊，这么神秘？”
周季辰无视他瘪着的嘴：“这是人家的东西，你看来干嘛使？”
“嘿你这人，你不也看了？”
“过审。”
祁懿一脸怀疑，接着歪着嘴皱着眉像窥探到什么一样：“矮油，这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暗箱交易？”
“那待会儿我去交的时候你也跟着，然后问问主任里面写的什么。”
“可别。”
“祁懿，你最近怎么老是讲话？上次考得好现在就不用学了？上来做题！”这次仍然是钟老师的课，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靠，上课了吗？又是我一个人背锅。”祁懿憋屈死了。
不过这次钟老师也没有放过最心爱的学生。
“季辰，你也上来做。”
同桌双双把题做，任谁都知道两人是在开小差被罚上来。
祁懿还在瞎乐，周季辰上去之后直接在两道大题里挑了简单的那条，也费了不少功夫才做出来，剩下祁懿在那儿瞪着黑板。
“笑一笑，十年少。”周季辰低声道，对他点点头，拍拍屁股回了座位。
“祁懿，赶紧做。我们先来看看季辰做的这道，答案是对的……”钟老师开始顺着他做出来的题详细讲解。
周季辰甩掉了祁懿这个八卦的大麻烦，终于有机会看看宋俞光刚刚交上来的检讨。
他真的很好奇一万八是怎么水出来的，毕竟这纸的厚度看起来太真了，莫名让人认为字数应该也是达标的。
不过周季辰只看了自己布置的三千字，另外一万五整齐地放在旁边。
刚刚粗略地翻过一遍，教导主任让他写的一万五和自己让他写的三千字内容好像连接不起来，看样子宋俞光一开始应该没打算把自己的当做一回事，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写了，但中间就像断开一节，只是面前用了个“并且”将两段毫无关联的东西连接在一起。
周季辰找了根颜色相近的笔划掉那两个字。
如果让主任看见后面还有并且，那肯定会认为有后续，最好就是别让他知道有这东西。不然顺藤摸瓜，摸出了宋俞光上个星期干的好事，还有自己为了瞒下来而随口说来唬人的处分和检讨就麻烦了。
划掉了两个字，大不了就是等于宋俞光不想再写了，烦了，主任不会当一回事。
周季辰将五张纸放在卷子上，用课本和笔袋挡好，装作认真看题目的样子，实则是在认真阅读检讨书。
宋俞光的字还挺好看，一撇一捺都很有力度，应该是练过一点书法，清晰端正，卷面分可以稳拿。
“天空没有一丝的云，纯净澄澈得像倒立的海。一片寂寥无声的海，装着会飞的鱼，在这里我们统称它们为鸟，此情此景下，它们也叫鸟鱼，或者鱼鸟。它们展开翅膀，叫声动人，时而盘旋，时而俯冲，啊，这个鲜活的世界。艳阳高照下，学校是最生机勃勃的地方。听，是优美悦耳的下课铃……”周季辰读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在看小学生写作文，亏他还是用的这么成熟的字体，什么鬼东西都没有写出来，进行着长达半页纸的情景描述。
从天空描述到地上的小草，又去到了有些脏污的围墙，再加以一些心理刻画，接着写起了下课铃是如何优美，是什么样的旋律，表达了什么样的心情，就差没把谱子默出来。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些检讨书的长度这么实在。
水成这样能不实在吗？
刚刚粗略看到的什么积极上进怕是假的，这才是宋氏检讨的本体吧。
周季辰快速地看了几行，内容终于进行到宋俞光把人拖进了放置垃圾箱的巷子里。
“他身穿白色的校服，衣摆没有束进裤子里，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黑色的校裤显然有些不合身形。堆叠的裤脚说破了关于身高的秘密……”又是长达几个段落的人物描写。
宋俞光这篇检讨，不，应该说这篇文章，说是检讨真的太埋汰人了。这篇文章说像小学生，它的确非常流水账，就是为了凑字数而生；但同时又细致且活灵活现，某些地方的手法甚至可以用上妙笔生花四个字。
反正跟反省自己哪儿做错无关就是了，更别提祁懿说过的什么社会美德，进步青年。
压根不是一回事。
前面的一万五和后面的三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真是一个人写出来的吗，不是雇了枪|手吗？
到了第五页，才有了点反省的味儿，匆匆几笔敷衍到就差把这两个字写出来了，字迹也肉眼可见地浮躁起来，龙飞凤舞的什么端庄韵味，全部没有。甚至有些字自个儿就能占掉两个格，估计是主人写烦了，恨不得摔笔不干，末了还有两滴墨洒在上面。
有点好玩。
周季辰不受控制地露出了个微笑。
还有点可……
微笑垮了。
这个想法很危险。且不说一个Alpha适不适合这样的形容词，对方可是校霸。
西白城里校霸和会长就是极端的对立面。一个是好学生们的榜样，一个是不良学生们的老大，这两种人混在一起，岂不是让所有人侧目？
周季辰收起检讨书，放进书包里。
过了五分钟，学生会会长的目光再次放在前方校霸的身上。
校霸本人当时很困，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心里还奇怪。
张成耀跳级转到这个班了吗？
还盯着他看呢？
看他大爷啊看。
宋俞光不耐烦地睁眼转过头，哪儿有什么张成耀。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是自己魔怔了。
这视线实在是太熟悉了，就跟他揍那傻逼之前被盯的那段日子一样。
现在他开始怀疑，一直偷窥着自己的究竟是不是张成耀，还是另有其人。
宋俞光皱着眉想了想，思维就飘到了明天还是带个枕头回来比较好，总是趴在手臂和书包上，他手麻，脖子也疼。
周季辰在他转过来的那瞬间倏地收回了视线，堪比生死时速，差点就被宋俞光抓了个准。
他反应极快地看向了黑板，祁懿当时跟没了半条命一样走回来，好歹是解完了，一回到座位恨不得立刻控诉周季辰的不仗义。明明这堂课是他的强项，还硬是把最难的留给自己。
但他刚被钟老太罚完，吸了口气把控诉全吞回肚子里去了，周季辰很轻地笑了一下，有那么点小使坏在里面。
同样在悄悄偷看着周季辰的邓昕儿把他所有的小动作都收进眼底。
他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一份检讨，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跟看小说一样，还把那几页纸收了起来。然后又盯着宋俞光，明显不是随便挑了个发呆的方向，而是只盯着一个人，眼神流连，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邓昕儿在心里狐疑，能将这两个人连接起来的只有林如月，她只能想到这。
检讨书，不会跟林如月有关吧？
一时间，她觉得周季辰看着宋俞光的目光都带上了火|药味。
校霸和会长在一起后：
宋俞光（故意发难，为了你懂的某些事）：你还记得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是什么吗？
周季辰掏出了这份三千字的小学生检讨
宋俞光：这什么玩意儿？
周季辰：咱们的定情信物
宋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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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她偷看他偷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