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江荻对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姑父没什么好感,但他从部队退伍回来时给了江荻一卷极透明的纸,江荻一直保存着,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从箱子里拿出纸,覆盖在字帖上,字帖上的字清晰可见,这纸既透明又不渗墨,很适合练字。
刚练了两天,“双抢”就开始了。下了几天田,江荻晒得跟非洲人似的。每天起早贪黑地连轴转,她困得连吃饭时都想睡觉,端在手里的碗几次都差点掉下来。
姐姐在婆家忙了几天就及时赶回来了,姐姐一回来,江荻就轻松多了,只需要在家带外甥女,晒稻,做家务即可。
某天江荻正蔫头耷脑地在热得烫脚的晒谷坪上翻稻,忽然看到有两个人朝自己家走来,她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眼角的汗水,定睛一看,尴尬得想把自己和房子瞬间移位,但她没有悟空的七十二变。
他俩怎么结伴同行了?还同行到我家!两公子哥就是闲,这大热天的还有闲情逸致到农村闲逛,在家里吹风扇吃冷饮不爽吗?
钱程如沐春风的脸上唇角飞扬,笑着对江荻说:“杜笙平说你家葡萄好吃,我就和他一起来了。”
江荻看了眼那个一表白就被拒,现在已成为自己蓝颜知己的人,不知他知不知道钱程的心思?钱程又知不知道杜笙平曾被自己拒绝过?也不知他俩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高中时杜笙平的好友是姜南柯,没见过他俩关系这么亲密呀!那时两人一个喜欢林琅,一个喜欢“臭脚”,眼里都没江荻这号人,怎么毕业后审美这么统一,都喜欢上她这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了?
她招呼两人进屋,给两人倒了野茶水。这两年和蓝颜知己在信中除了感情无话不说,和钱程在信中无话可说;自己的心思蓝颜知己无所不知,而钱程一无所知,说话与不说话,说什么,江荻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她剜了眼蓝颜知己:你怂恿他来的?你俩在城里买不到葡萄吃?但当着钱程的面又不好直接问他。也不知他俩是怎么一拍即合、达成共识的,竟顶着炎炎烈日跑乡下来吃葡萄。
蓝颜知己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上划过一抹贼笑,这张脸其实也很好看,只是因为他喜欢过“臭脚”,所以江荻感觉就没那么美好了。
江荻很想把这俩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扔进田里体验下生活,免得坐在家里尴尬,但估计他俩的细皮嫩肉会被田里的热浪烫出水泡来。
为了避免六目相对的尴尬,她拿了剪刀和篮子出去摘葡萄,但他俩也跟了出来,他俩指哪串,江荻就摘哪串。
这葡萄是几年前江荻亲手栽的,如今已成为小院里唯一的风景。小学时她在院里栽了许多花,如指甲花、太阳花、百日草、五角星、喇叭花、洗澡花等,每天都要侍弄花草。上初中后因为学业繁忙,没时间侍弄,花草就渐渐退出她的生活了,这片种花的角落就一直空置。
高一那年春天,她从县城带回一株葡萄栽进去,没想到居然成活了。前两年努力扎根,开枝散叶,第三年开始茁壮成长,爬满了江荻用竹棍搭成的架子,并挂满一串串紫璎珞般的果实。今年应该是第五年了吧,架上硕果累累。
江荻摘了几串放进篮子里,对他俩说:“屋里热,你俩去河边洗洗,边乘凉边吃。”
江荻家屋后的河岸上栽了几十棵梧桐树,目的是防风固沙,因为每到夏天都会涨潮,发洪水。
夏天梧桐叶子密密匝匝地遮住毒辣的阳光,坐在树荫下,脚泡在水里,掬一捧清澈冰凉的河水拍在脸上,就是江荻现在最简单惬意的消暑方式了,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只穿个裤头在水里泡一天了。
江荻陪他俩到了河边说:“我还要翻稻,就不陪你们了,”说罢,逃也似的跑回家。
也不知他俩在河边是在聊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但她觉得跟自己都没什么关系。
他俩在河边吃完葡萄来跟江荻告别,两人头上都湿漉漉的,应该是在河水里洗过头。
江荻心想:快走吧,不走等着吃饭吗?家里连个像样的菜都没有,拿什么招待你这两少爷。
于是她连个假意的挽留都没有,就挥手送别他们了。
这样忙碌而劳累的日子一直要持续到“双抢”结束,每年插下最后一棵晚稻秧,基本第二天就是立秋了。节气一到,天气就分明得很,“七月流火”,一夜秋凉,每天上午基本开启了薄雾浓云的“秋半天”模式。
稻子全晒干后,交完农业税,留下一些口粮,其余稻子要卖掉,因为等开学又要交学费了。
忙完“双抢”,江荻除了做家务就只能练字了,她已无处可去了,因为山已不是以前那个开满杜鹃花的山,水也不是以前那个铺满鹅卵石和金黄色细沙的水了,儿时的两个乐园已在社会的变革和发展中成为前尘往事、梦中天堂了。
记得小时候每到“双抢”结束,老牛们不用在田里辛苦劳作了,江荻就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山中放牛。
秋天的山林虽没有春天的蓬勃和明媚,但却有一种舒适的安逸和静谧。江荻喜欢躺在那秋高气爽的蓝天下,看白云在岭上变幻,听山鸟在林中歌唱,闻山风送过来的野花野草的芬芳,在山中度过半天与世隔绝的悠闲时光。
傍晚回家时,小伙伴们都不想走路,就骑在牛背上,悠哉悠哉地随着老牛一步一颠地往回走。感觉时光悠长的像老牛不急不慌、稳重笃定地缓慢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脚步,没有凌乱,没有慌张,没有幽怨,没有哀伤,这路虽不长,却似乎一辈子都走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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