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养女(六)

楚嘉也被父亲的情绪所感染,沉重的心情稍稍有些好转:“爸,你想到办法解决问题了,对不对?”

这次楚杨鸿被抓,终于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意识到,自己家里还没有有钱到能为所欲为的程度。更有钱的人一施压,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拿不出来。更不妙的是,他们还惹火了这个人。这对楚家的生意也产生了影响,从父亲激增的叹气次数来看,他们家眼看就要保不住了。

但是,就在几天前,父亲突然说,他们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随后便离开了家里,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父亲这一走,他也开始病急乱投医。比如今天,一听说楚宜在学校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女人,他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来学校堵人了。哪曾想,人没见到,反而莫名其妙踏进了方妙涵她们布置的陷阱里,搞得一身狼狈。

好在刚才,父亲打来了电话,确认过他的位置后,带来一个好消息——

楚家有救了!

楚杨鸿摸了摸下巴,语气逐渐自信:“对,有办法了。我是谁啊,麹尘那个贱人,还想用她那便宜儿子困住我?她做梦!”

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调查到的新情况说给了儿子听。

麹尘和高岳晋确实有钱有势,到了他们家与之抗衡、等同于以卵击石的地步。但他们家不行,自然有其他人可以。

今天,他终于打听到,最近才回国的景家家主,跟高岳晋有着不小的矛盾,当初还有人拍下双方爆发激烈肢体冲突的场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能傍上景家这艘大船,他们就不至于沦落到破产的地步。

“你看这张照片——”楚杨鸿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递到儿子眼前:“这是景家的小女儿,景秀。她比你大几岁,好像就比高岳晋小一点。她刚和男朋友分手,正是身心脆弱的时候。我知道你对女的特别有一套,你想想办法,和她搭上线。”

楚嘉愣了愣。

照片上的女性,长相平平,看不出出挑之处,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但……也不是不行。为了钱,为了楚家,他可以牺牲一把。

与此同时,刚刚放学的楚宜被麹尘接走,正准备去改名。

既然养母同意,她还是想改回原本的姓。但她还是认不住问麹尘:“麹姐,你……你不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楚杨鸿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为什么要介意?正相反,我希望你能好好记住你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他们一定是很好的父母,才能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好好回忆回忆,他们人虽然不在了,但在你的心里,却能永远鲜活。”

麹尘伸手,在楚宜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便不再多说,由着她沉浸到回忆之中。

现实中的小宜,就缺那么一点来自父母的疼爱,能在小世界中补全,大概是这趟旅程唯一的好处。

楚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想过跟父母有关的事情了,她还以为,自己对他们的记忆早已模糊,没想到,却连一些细节都能想得起来。

父亲在工地上干活,皮肤晒得黝黑,一脱外套,就能看到清晰的分界线。

母亲很瘦,身体不是特别好,干不了重活,又没读过书,能干的事情不多,便跟着在工地上做饭,偶尔接点按分算的手工活,多少赚点钱,补贴家用。

家里的条件虽然艰苦,可父母从没有委屈过她。她所有的小小心愿,父母都会想方设法实现,不让她留任何遗憾。

这么想想,她的过去已足够完满,现在又遇到了把她当家人对待的养母和哥哥,她应该满足才对。

看到身份证明上的名字从“楚宜”改回了“谷宜”,她心里原本有着空缺的某处被填得满满当当。

^

楚杨鸿、叶艳、楚嘉和方妙涵先后退出了谷宜的生活,这让她的日子越过越自在。

她原本就是很爱学的一个人,之前是被其他事情影响,根本无法将精力集中到书桌之上,才导致成绩一落千丈。

现在,专门请来的老师尽心教,她尽心学,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成绩跟坐火箭似的节节往上攀升。

这天谷宜带着全A的成绩单回到家里时,就看到麹尘和高岳晋正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从神态和语气来判断,他们意见相左,所以不是特别和睦。

这倒是挺难得的。

不过,按照以往的走向,最后岳哥应该会听麹姐的话才是。

谷宜觉得有些神奇,就凑了过去听,结果发现他们讨论的事情跟自己还有点关系。

几天之后有一场宴会,她们全家都受到了邀请,而养母和哥哥不确定要不要带她一起去,所以正在讨论。因为想法不同,他们决定等她回来后,自己做决定。

这让谷宜也有点犹豫。

楚家之前办过类似的宴会,那时她也被楚嘉“邀请”出席。刚开始,她天真地以为,这是善意的信号,哥哥愿意跟她改善关系了。直到在宴会上受尽嘲笑,她才明白,那只是哥哥又一个性质恶劣的玩笑。

从那天起,她只剩下站在窗口边默默观察、暗中羡慕的份。

谷宜当然知道,跟着麹尘和高岳晋,她绝不会再受同样的委屈,这让她担心起了别的事。她对于赴宴应该遵守的规矩一窍不通,万一哪里做得不好,会不会让养母和哥哥丢脸?

想到这儿,她摇摇头,轻声道:“我的成绩刚刚有点起色,暂时不想把精力放到其他事情上。我……我还是不去了吧。”

高岳晋从妹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劲儿,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麹尘用眼神阻止。

麹尘一挪屁.股坐到谷宜身边,语调轻松地开口道:“好啊,你不想去,那就不去。等你什么时候对宴会感兴趣了,我们再陪着你去耍耍。至于现在——你带了成绩单回来对吧?让我看看,我们小宜这次考得怎么样啊?”

一句话,就转移了几人的注意力。之后的半小时,麹尘和高岳晋都沉浸在对谷宜的夸赞中,把孩子羞得晚饭都没好意思下楼吃,最后是由佣人给她送到房间里去的。

之后几年,谷宜的学习状态越来越好,到大考前夕,能进入国内top3的大学就读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她沉迷学习,对其他事都不太关注,可当异常积累到一定程度,就算她再迟钝,也还是会发现的。

再一次被几名没见过的人用不善的目光盯着看,谷宜皱了皱眉,决定主动出击。

她几步走过去,向着那两名路人笑了笑,问道:“你们好。两位刚才,似乎一直在盯着我的脸看。你们认识我吗?”

谷宜没得到任何答案,两名路人就跟见了鬼一样,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之后的几天里,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整整三回。可她怎么也没搞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而当这天她送老师出门后回到大厅时,几年前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养母和哥哥坐在一起,因为对某件事的意见不同,而导致两人之间的气氛没有往常那般和谐。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打算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可这次不太凑巧,她被两人发现了,结果他们齐齐地噤了声,不打算把情况透露给她知道。

谷宜不是第一天跟麹尘做母女了,很清楚这时候为达成目的,该怎么做。

她走到养母身后,一把将其拥住,将头埋在麹尘的颈窝间一阵轻蹭:“姐,麹尘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就告诉我嘛!我知道,大考就在几天后了,你怕影响到我。可是,就算你瞒着,我也还是会想东想西啊,不如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说呢,姐姐?”

她知道养母对这一套毫无办法,忙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满眼期待地等起了答案。

“好吧好吧,就给你看看吧。”

麹尘取出手机,找出一个视频,按下播放按键后,放到了谷宜的面前。

虽然多年没有见面,谷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方妙涵的那张脸。

视频中的她脸色苍白、面容憔悴,明明与谷宜同龄,对比起来,却“成熟”了十岁不止,像是已经经历过人生的种种波折,被风霜打蔫儿了。

面对镜头,方妙涵的眼神有些躲闪,像是在恐惧着什么。镜头外的采访者刚说出一句“别害怕,你就把发生过的事情说一遍就好”,她眼中已滚出两行清泪,大肆宣泄着心中的委屈。

她啜泣着开了口:“我、我不明白……这世界上还有公平可言吗?当年霸凌我的人过得顺风顺水,我、我却连读书的机会都没了,靠打工度日,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凭什么!凭什么!!”

方妙涵的质问铿锵有力,靠着言语就绘声绘色地描绘出了一个胡作非为、仗势欺人的霸凌者形象。控诉完毕,她指名道姓地求一份公平对待:“A中楚宜,你毁了我的人生,拿什么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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