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带来的工具大多没能派上用场，因为今天的工作与想象中完全不同——他们要采收的，正是之前农田改良时排出的盐碱水所凝结出的结晶，以及剩下的卤水。
在新建的蒸发池中，那些从田地里引来的盐碱水，经过连日曝晒，水分大量蒸发，表面已浮现出一层雪白的碱盐混合结晶。
塞西莉站在池边，向众人解释这其中的巧妙循环：“之前我们挖渠排走田里的盐碱水，是为了让庄稼能活下去。而现在，我们要让这些被排走的水，为我们创造出新的价值。”
迪伦和工人们每人领到了一柄木耙，依靠日光和风力暴晒卤水，经过最近这段时间都浓缩，卤水蒸发到表面出现一层白色食盐结晶，如今正是采收的时机。
他们需要小心地将析出的盐晶耙拢，堆成整齐的盐坨沥水。虽然不明白这些白色晶体的用途，但每个人都干得格外认真。
“这看起来……很像盐？”赖斯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盐这种东西，虽然是生活必需品，但是因为和驱魔粘上了关系可是教会严格控制，价格高昂。
而现在，他们竟然在这片曾被视作被诅咒的土地上，亲手收获了粗盐？
众人面面相觑，这些粗盐到底是怎么来的？从水里诞生的还是从土里诞生的？
总之没有人觉得这是从光里诞生的。
“这就是初步的粗盐。”塞西莉确认道，这些盐没有冠上圣盐的名号，本来就是准备低价卖给斯莱德城的普通人的，所以没有必要隐瞒。
她环视着每一张震惊的面孔，“接下来，我们还要把它提纯成可以食用、不带苦味的细盐。”
尽管她这么说，但是迪伦和工人们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粗盐对这些贫穷的底层人来说已经是足够珍贵的奢侈品了。
如果是粗盐，他们还勉强可以买的起，但是细盐，那是专供教堂和贵族的珍品，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好啦，别发呆了。”塞西莉拍拍手，唤回众人的注意力，“先把这些粗盐搬进来，我教你们怎么提纯。”
这下，刚刚勉强回过神来的工人们又愣住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大人……我们来提纯？”迪伦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掌握制盐技术，这在他们认知里是神圣的、庄严的，绝不可能被允许由平民来掌握的秘密。
塞西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众人为何如此惶恐：在他们心中，能够接触‘神圣’的食盐已是不敢想象的恩赐，而参与提纯的过程，更是逾越了长久以来的阶层鸿沟。
“当然是由你们来提纯。”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扫过每一张忐忑的脸，“而且最终成果也是由你们来享用。
我保证，成品盐的价格，一定是每个斯莱德家庭都负担得起的，你们再也不必忍受苦涩的粗盐。”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下意识地在裤子上反复擦拭双手，仿佛这样就能配得上这份神圣的工作。
迪伦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大、大人……我们恐怕做不到……”
“有我在，你们一定做得到。”塞西莉的语气温和却坚定。
这句话安抚了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她指挥着众人将粗盐倒入清水中搅拌溶解，用细麻布层层过滤，除去泥沙杂质。
“看，这些浑浊的东西就是让盐发苦的元凶。”她指着滤出的杂质解释道。
接着，他们将清澈的盐水缓缓注入浅锅，用文火慢慢蒸发。随着水分减少，锅边开始析出雪白晶莹的盐粒，比之前的粗盐纯净得多。
塞西莉捻起一小撮新制的盐，放入口中品尝，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都来尝尝你们亲手制作的盐。”
众人迟疑地相视，终于有人鼓起勇气效仿。当那纯粹的咸味在舌尖化开时，一双双眼睛亮了起来，没有粗盐的苦涩，只有洁净的咸鲜，这毫无疑问是最高级的食盐！
“这真的是我们做出来的？”赖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塞西莉微笑着点头：“在斯莱德，每个人都值得享用洁净的盐，而你们，正是让这个愿望成真的人。”
每个人望着锅中洁白晶莹的盐粒，眼眶都不由发热。
神迹终于降临到了这片土地上。
但带来奇迹的并非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这位神秘莫测，却宽仁慈悲的少女带给她们的。
“大人，您说这样的盐……我们真的都能买得起？”迪伦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塞西莉微笑着报出一个数字：“每磅只要两个铜板。”
这个价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市面上的食盐由教会控制，一直没有固定的价格，每次去教堂申请购盐，都要先缴纳黑暗净化费，圣水祝福费，还有驱魔仪式捐。
而这些费用，仅仅是为了获得购买的资格，最终能带回家多少盐，全看教堂执事当天的脸色，运气好时能得到一小包粗盐，运气不好时只能捏着一小撮回家，还得感恩戴德。
“两个铜板？”赖斯的声音在发抖。
他想起上次为了给生病的孩子补充盐分，不得不典当了妻子唯一的银饰。
迪伦快速计算着：一个铜板能买半磅盐，全家人一周的用量绰绰有余，这意味着他们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用为了一点盐而倾家荡产。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这一次，不是出于绝望，而是因为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工人们惊喜地交换着眼神，赖斯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这、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但塞西莉还有更好想消息等着他们。
“作为工坊的工人，你们享有内部优惠价，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格购买食盐。”塞西莉的语气温和却严肃，“但必须记住绝不允许私自转卖，一旦发现，立即失去工作和所有福利。”
“大人放心，我们绝不会私自转卖！”迪伦连忙保证，众人也纷纷点头。
但他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隐忧：“只是……这样的价格，工坊真的能维持下去吗？”
他们并非不懂经营的傻子，塞西莉给工人们一天十个铜板的工钱，还提供三餐，即便是最简单的黑麦面包配豆子汤，但却餐餐都能见到几片咸肉。
这样丰厚的待遇，本就让他们既感激又不安。
他们私底下算过，光是工钱和饭食，每天就是不小的开支，现在盐价又定得这么低……
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若是工坊无法盈利，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恐怕转眼就会成为泡影。
比起短暂的恩赐，他们更渴望一个能够长久维系的未来。
“大人，附近的农妇们送来了‘白霜’，该如何处置？”米娅适时出现在工坊门口，汇报道。
“请她们拿进来吧。”塞西莉点头应允。
几名农妇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个陶罐走进来，里面装满了从盐碱地表面刮取的白色结晶体。在干燥季节，这些土地会自然析出一层如薄霜般的白色粉末，村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笼统的称之为“白霜”。
但对塞西莉来说，这正是制造碱的好材料。
塞西莉笑着回头解释：“食盐只是这个工坊工作的第一步，它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改善你们的生活，减轻你们的压力，原本也不求靠它赚取多少收益。
但是神明不会创造无用之物，真正的商机在这里。”
所谓的白霜，就是在盐碱地表面，尤其是在干燥季节，会析出一层白色的“碱霜”结皮。其主要成分是碳酸氢钠小苏打和碳酸钠纯碱。
通俗意义上来说，就是小苏打和纯碱。
工人们很快大着胆子围了过来，这种白霜在斯莱德附近的地区并不少见，但他们却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处，更想不明白，塞西莉准备怎么靠这东西创造商机。
赖斯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些白霜……能做什么？”
塞西莉将粉末在指间轻轻摩挲，眼中闪着慧黠的光：“它们即将变成让斯莱德名扬四方的肥皂和清洁剂，而这些，才是我们工坊未来真正的支柱。”
工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肥皂对他们而言，是和细盐一样遥不可及的奢侈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相信塞西莉，这位已经为他们创造了太多奇迹的大人。
“好啦。”塞西莉拍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在所有人分成三组，第一组继续提纯食盐；第二组去收集剩下的卤水，别小看它们，虽然已经提取过食盐，但这些卤水里还藏着其他宝贝。”
她看向最后一批人，露出神秘的微笑：“至于第三组，跟我来，我要教你们如何将这些不起眼的‘白霜’，变成价比黄金的纯碱。”
工人们迅速而有序地分好了组。没有人争抢，每个人都默默站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岗位上。他们知道，每一个环节都关乎着工坊的未来，也关乎着斯莱德的未来。
激动，骄傲，好久没这么早更新了[捂脸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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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