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嗯?”裴朝衍眨了眨眼, “此人竟如此重要?”

卫浥尘颔首应下:“是,身为紫云观的观主,他清楚许多事情的谋划。不过现如今有赤枭看顾着他,恐怕很难从他口中得知什么。”

思虑过后,裴朝衍道:“我现在离府一趟。”

“不能直接在府中下令吗?”卫浥尘心生些许疑惑。

裴朝衍微微顿了顿,道:“抱歉。”

见此,卫浥尘不再多问,她知道在京中他定然有自己的耳目与势力,同样也会有一些命令不便于通过她来转达。

就像她也有许多未曾向他托底的秘密。

——

因为平钦侯夫人认下了所有罪责,城中搜捕丹汲的力度减轻了许多。

但这件事还是在梁京之中闹得沸沸扬扬——朱门望族之中的私隐,无疑总能勾起人内心深处的窥私欲。

街道上,有人睁大眼睛望向梁京城中的明灯楼。楼高约三丈,地势开阔,每逢节庆,会有千百盏明灯以此楼为中心牵引连缀,汇聚于此。

“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啊?”

一名峨冠博带的道士,形貌伶仃地悬靠在灯楼的外沿,似乎下一瞬就会被风吹得坠下来。

“这不是紫云观的丹汲道长吗?”

近些年紫云观太过兴盛,梁京的平民百姓大多也认识里面的观主丹汲。

在他们眼中,丹汲道长通古晓今,是无数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可谁能料到紫云观近些时日闹出了包藏祸心的乱子。

正因如此,丹汲在明灯楼上的出现吸引了周遭许多人的议论。

“紫云观不是已经被查封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起来好生危险……他怕是会从楼上掉下来罢……”

“……”

随着朝明灯楼汇拢的人流,裴朝衍顺手撩开面前的薄纱,恰巧与灯楼上的丹汲对上了目光。

却见那老道长神色一僵,竟显出几分迟疑来。

——丹汲先前就见过卫浥尘。

霎时间,裴朝衍便轻易地意识到了这一事实。

许是见自己如预料般成功引起了许多梁京百姓的注意,别开眼,丹汲忽然高声开口。

“想必诸位都听闻了最近的那场血案吧,朱门高户,乍看上去光鲜无比,里头却尽是**腌臜。”

“平钦侯府的长公子,品行低劣,愚笨无比,却妄图通过残害手足的方式袭爵,方有了这场兄弟阋墙的惨剧。”

这哪是说的平钦侯府一家子的闹剧,话锋分明是直指如今金銮殿上的豫庆帝。

先太子素有贤德之名,当年却在弱冠之龄于素缥江遇刺身亡,连尸首都未被寻到。

古怪的是,过了近九年先帝才亲审此案,将几名与先太子遇刺案有关的皇子处死,而豫庆帝——当时的峄州王却得以独善己身,最终登上帝位。

但峄州王真的同先太子之死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毕竟他因才能平庸当年并不被先帝所看重,而且一直有传言称,时隔九年鼓动先帝查验旧案并借此排除异己的,正是当时的峄州王。

此时灯楼附近一带少说也因为他汇聚了五百余人,各种猜测会在私下的流言中滋长传播,在无形之中造成更广泛的影响。

尽管民间不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妄议朝政,许多人都会在心中抱怨,豫庆帝的确无能,任由朝政被奸臣把控。

若当初是先太子即位,那该有多好——不少人都曾在心中这般设想过。

不过这也仅仅是妄想罢了。

“此等德不配位之人,终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就像如今的伍长公子这般。苍天开眼,诛尽奸邪!”

丹汲似乎满意于对眼前的状况,他扶在灯楼边沿的手试探性地松了松,随后含着一丝笑闭上了双眼。

伴随着众人的尖声惊呼和惶恐避让,丹汲纵身从灯楼跳下,坠落在地。

有几声骨头碎裂的脆响,鲜艳的血色在地面上洇开。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进混乱的小巷。

转角口,裴朝衍表情平静地抬眼,看着浑身污血的丹汲朝他一步步走来。

眼前的道士显然已经性命垂危,回天乏术,但他方才一直观察着他,准确来说,是“卫浥尘”的动向。

丹汲吐出一口淤血,费劲力气般地断续开口:“卫姑娘,派人杀你并不是主上的命令。”

那日官道上卫浥尘遭遇的劫杀,这群人果然是知情的。

而且此事定然和他们有所关联,丹汲背后的人轻飘飘一句“不是自己的命令”,就还觉得卫浥尘能够继续为他们效力。

裴朝衍略微倾身,却垂着眼轻描淡写道:“真是抱歉,你认错人了。”

濒死之际,丹汲睁大双眼,不可置信般死死盯着他。

“不,怎么可能——”

兀地,他抽搐般地挣动起来,似乎想抓住他的肩膀问个清楚,最终却颓然倒地,满身尘灰。

——

“丹汲死了。”

直到夜幕降临之时,卫浥尘才从迟迟归来的裴朝衍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从明灯楼上跳了下来,死前借痛斥伍铭礼暗讽今上,称其无德无能。”

卫浥尘睁大双眼。

“赤枭先前带着他躲过搜捕,就是为了让他今日死于众目睽睽之下的吗?这分明是趁此机会造势……”

“趁此机会?不,这整件事情应当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罢,包括伍氏兄弟的死。唯一的意外是伍铭礼偶然得之了丹汲与叛党的往来,将他供了出来,被迫毁去了紫云观这一枚安插在梁京之中的好棋。或许在他们原本的计划里,死在明灯楼下的,另有其人。”

裴朝衍一针见血地剖析着这几桩命案背后的密谋。

“以平钦侯府袭爵代指当初的夺嫡之争,在人为地制造命案,挑起当初的旧事,的确用心良苦。”

卫浥尘原本一声不吭地听着,直到此时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曾经交予廖叔的信件里,并没有说清秣山势力的由来。

也就是说,即使裴朝衍看过她妆奁盒子里的信件,也并不知道,秣山叛党是以拥立先太子遗孤的名义谋反,他还并不知左昱非的存在。

“那你会将秣陵一带有叛党藏匿之事上书陛下吗?”沉默片刻后,她问。

看着她的眼睛,裴朝衍忽然轻笑一声:“卫姑娘说笑了,我一介废人,久病缠身,如何得知千里外的秣陵之事。”

的确,不管裴朝衍私底下如何野心勃勃,明面上他仍旧是一个不问朝事的闲散皇子,若是贸然上书,反而会引得豫庆帝猜疑。

“不过近些天,我也该回卫府了,”裴朝衍神情显出些倦懒,“当时用的借口是卫二娘在宫宴上突发不适,需要在禁苑中休养,尽管有我手底下的人作掩饰,时日一长必然会引人猜疑。”

“说起来,这些时日里,也没听人说卫大人有派人来过问你的病情。”

卫浥尘的神情像是对此毫不意外,一副心中毫无波澜的模样:“他不在意我的死活,仅此而已。”

裴朝衍一副故作诧异却明显毫不意外的神情,随后饶有兴致地偏着头问道:“那你呢?你希望他好好活着吗?”

“目前是。”卫浥尘闭上眼。

落月楼的大火,仍旧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她希望卫峪能够活到她弄清楚所有真相的那一天,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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