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薄雾洒在育英中学的教学楼上，林寻走进教室时，发现江念已经坐在那里，正低头看書，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自从上次生病事件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完全的陌生人，但也没有更近一步。
林寻今天是值日生，放学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江念还没有走，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一切都染上暖金色。
林寻开始打扫教室前半部分，尽量不打扰到他。
扫到她座位附近时，她不小心碰掉了江念桌上一本书。书页散开，里面掉出一张照片——是那张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林寻慌忙捡起照片，小心地放回书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以为江念会发火，但他只是淡淡地说：“没事。”
两个字，却让林寻愣在原地，不是冰冷的拒绝或讽刺。
她小声问：“麻烦让一下可以吗？我扫一下你这里。”
江念没有说话，但推动轮椅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林寻稍微放松下来。
等到林寻开始擦拭讲台和黑板时，江念甚至主动来到她身边帮助递东西。
就在她踮脚擦黑板最上方时，突然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江念不知何时移动到她身后，用手臂稳住了她。
“小心。”他的声音很近，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林寻的心跳骤然加速。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
“谢、谢谢...”她慌忙站直身体，脸颊发烫。
江念迅速收回手，推动轮椅退后，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但耳尖微微泛红。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林寻低头继续擦黑板，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
打扫完毕，她开始整理讲台上的作业本。江念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那个...”林寻犹豫着开口，“你能帮我递一下那边的作业本吗？我够不到。”
她指着他旁边桌子上的一摞本子。
江念沉默片刻后，伸手将那摞作业本推到她面前。
“谢谢。”林寻今天有些受宠若惊。
江念没有回应，但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
就在值日接近尾声时，教室门突然被推开。李强和几个男生闯了进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
“哟，值日呢？”李强阴阳怪气地说，“残废也能值日？”
林寻皱眉：“李强，请你放尊重点。”
“尊重？”李强嗤笑，“凭什么尊重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
他的话没说完——一本厚厚的词典突然飞过来，重重砸在他脚边。
所有人都愣住了。江念不知何时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再说一个字试试。”
李强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但很快恢复嚣张：“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不是废人是什么？连值日都做不到...”
江念的手紧紧攥住轮椅扶手，指节泛白。林寻看到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那是爆发的前兆。
“李强，道歉！”林寻上前一步，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凭什么？”李强挑衅地看着她，“难道你看上这个残废了？口味真重啊转学生。”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林寻。她正要反驳，却听见江念冷冷开口：“滚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对上江念眼神的瞬间，莫名怂了。
“走着瞧。”他悻悻地扔下一句，带着跟班们离开了。
教室重新恢复安静，但气氛更加凝重。林寻小心地看向江念，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表情。
“你没事吧？”她轻声问。
没有回应。良久，江念突然推动轮椅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林寻叫住他。
江念的声音冰冷而疲惫，“我只是个'废人'，在这添乱。”
林寻的心揪紧了：“你不是！李强那是胡说八道！”
江念停在门口，背对着她：“他说的是事实。”
“不是！”林寻冲到他面前，拦住去路，“你刚才帮了我，还记得吗？如果没有你，我就摔倒了。”
江念抬起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和自嘲：“那又怎样？我...”
他的声音哽住了，没有说下去。
林寻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听着，江念。能不能站起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来没有被真正打败过。”
江念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李强那种人根本不了解你，”林寻继续说，“他不知道你有多坚强，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还能保持优秀。但是我知道。”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教室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两人在昏暗中静静对视。
“为什么？”江念突然问，“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事？”
林寻愣住了。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同情？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因为...”她轻声说，“我觉得你不该被这样对待。”
江念沉默了很久。就在林寻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忽然开口：“剩下的值日，一起做完吧。”
林寻的眼睛亮了起来：“好！”
值日结束，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两人一起锁好教室门，走向校门口。
“我让何叔来接了。”江念说，“你要不要...”
他话没说完，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校门口。车窗摇下，露出江锋斯文却冰冷的脸。
“小念，这么晚还在学校？”他的目光扫过林寻，带着审视的意味，“这位是？”
“同学。”江念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值日。”
江锋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需要送你同学回家吗？”
“不用了，”林寻连忙说，“我家很近，自己回去就行。”
江锋点点头，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她身上：“小念很少和同学一起值日。你们关系很好？”
江念突然开口：“不关你的事。走吧。”
江锋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寻一眼，摇上车窗。
车开走后，林寻长舒一口气：“他有点怪怪的。”
江念冷哼一声：“离他远点。”
林寻还想问什么，何叔匆匆赶来：“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小寻也在啊？一起走吧？”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林寻笑着摆手。
临走前，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这个...谢谢你今天帮我。”
江念愣了一下，接过盒子：“...谢谢。”
简单两个字，却让林寻心里泛起一丝甜意。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念还停在原地，手中拿着那盒巧克力，暖黄的路灯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一刻，林寻突然觉得，那些坚冰似乎真的在慢慢融化。
而值日风波，意外地成了打破僵局的契机。
周三的物理课上，老师让大家分组做实验。自由分组时，同学们迅速组队，很快只剩下几个零散的同学和江念。
林寻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见江念突然说：“林寻，要一组吗？”
全班寂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包括林寻自己。
“可、可以啊。”她结结巴巴地回答。
方渺瞪大眼睛，用口型问她：“什么情况？”
林寻摇摇头。
实验过程中，江念一如既往地精准高效，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他会解释实验原理，会指出她的操作错误，甚至在她差点打翻酒精灯时及时扶稳了她的手。
“谢谢...”林寻感觉被他碰过的手腕还在发烫。
江念迅速收回手，语气依然平淡：“小心点。”
但林寻注意到，他的耳尖又红了。
放学后，方渺缠着她问个没完：“快说！你和冰山到底怎么了？他居然主动邀你一组！”
林寻笑笑：“可能就是...值日时聊了几句吧。”
“几句？”方渺不信，“几句就能让冰山融化？你骗鬼呢！”
林寻但笑不语。有些变化，或许不需要大肆宣扬，只要当事人心里明白就好。
下次林寻值日时，江念依然留下了。
林寻打扫时，江念会帮她递东西。
夕阳西下，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值日结束，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和少女的身影在光影中交织。
“下周见。”在校门口分别时，江念突然说。
林寻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嗯，下周见。”
简单的告别，却象征着某种突破。她看着何叔推着轮椅渐行渐远，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值日风波过去了，但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就像春风化雨，无声却有力。
而林寻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在那座冰封的城堡里，还有更多的秘密等待被发现，更多的伤痕等待被治愈。
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即使是最坚硬的冰，也会在温暖的阳光下慢慢融化。
而她愿意成为那缕阳光，无论需要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