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还未完全做好,沈缃叶把侄儿的床匀出来,让给白术和白芷。
高青山主动和蒋鸿鹰一起,多出来的床,给朱大夫。
王家‘父子’也一起,夏昭明的床铺也有了着落。
众人疲累,睡下后,空寂无声,直到听见一声炸雷,然后是淅淅沥沥的雨水,浇淋下来。
雷声接连不断,雨点密密麻麻,有些顺着石缝,淌进洞里石壁。
到天色微白,外面的群山,已经氤氲在雨雾之中,飘飘渺渺,宛如仙境。
不能外出,男人们吃完高青山,和蹩脚百出的蒋鸿鹰做的早饭后,便在洞里做家什,搭建床铺,以及陷阱专用竹箭。
朱大夫来了,王双喜让沈缃叶,把关于医治这一块全部交给他,沈缃叶没犹豫,两人就在后洞口,喝茶看医书,探讨起来。
听雨看山景,所有人都觉得今日是个难得的闲适日子。
干活时,还会偶尔说些小笑话。
就连王拜相和蒋鸿鹰,居然还能一起和高青山探讨武器的改良。
上午外出喂牲畜的张壮回来后,还顺手扯了半篓子的金银花回来。
块头小嗓门大的他,只要开口,便是整个山洞都在余音缭绕。
给沉闷中增添了一些热闹。
家麟,奶牛的奶水已经不多,你喝的牛乳,怕是要断顿。”
“不行,张叔,我得要喝牛乳,长得高壮,我才不要像你,一把年纪像小瘦猴似的。”
张壮脸涨通红,举起拳头,对着空气捶打。
“家麟,怎么说话的?以后不能嫌弃张叔,知道吗?没有就没有,现在能吃饱饭。已经是万幸,要学会知足。”
沈缃叶沉脸板正的模样,引得众人暗惊。
第一次,看她对侄儿板脸。
第一次,看严家麟吃瘪,眼眶红润,嘴角如勺翘起。
王双喜想要来解劝,被沈缃叶的眼神压制。
众人一见,都讪讪躲开。
严家麟情绪来的快,也走的快,转身,又去和白术,帮忙夏昭明摆弄书籍去了。
午饭是沈缃叶做的,一大锅的米饭,十个菜外加一个汤,一个石桌坐不下,王拜相和张壮,又找了块更大更平的进来。
两张一拼,绰绰有余。
只是,吃食,是眼下最大的危机。
明日,不管什么天气,都要下山去。
可长期这样,不是办法,总不能都是买,银钱也拮据。
她今生看过的闲书里,有说过空闲山地能怎么安排。
饭后,她便提出建议,“咱们可以在竹林间养鸡鸭,山地里开垦出来种水稻,还有阴暗潮湿的地界,可以搭木架子繁殖菌菇。
吃不完拿去县里卖,再从县里买些需要的东西回来,一来一去,一点都没浪费。
夏先生那里肯定有这一类的书,你们可以翻翻看。
集思广益,把日子过红火,等山下情况好些,咱们还能在扩大,到那个时候,大家可以把家人都接来。”
王家‘父子’短暂对视,然后迅速避开。
这副场景,他们大概是看不到了。
三国之间的暗道入口,已经开始有眉目。
就连前朝的藏宝地,也有消息传来。
这两件事一旦成功,趁眼下混乱,源源不断的大项国兵卒和探子,就要深入大蕴朝的国土,一举拿下,到处插满大项国的旗帜。
“想什么呢?你说说,王大哥,你对农桑熟悉些。”
沈缃叶的话,让大家把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王双喜叫苦不迭,作为大项国将军,他只管带兵打仗,即便有田园开垦,只需要幕僚或者手下的专门人员,他哪里懂?
潜伏到流放地,也只是赶车,种田地都很少,若是问到王拜相(盛义),兴许比他懂的还多些。
“。。我。。我。。”
“哎呀,我爹常年赶车赚银子,早就忘记怎么种庄稼,小婶婶,你还不如问张壮,他杀猪养猪,肯定懂得更多,是吧?张壮?”
“对,对,沈姑娘,你问我,我是个庄稼好把式。”
沈缃叶眼神扫过在座各位:夏先生是文人,懂的应该也只是书本上的。
朱大夫和他的两个药倌,除了会分五粟外,应该也不知何时下秧苗。
蒋鸿鹰作为蒋家公子哥儿,肯定也不会栽瓜种豆。
王家父子竟然不会,那么,只有杀猪匠张壮了。
端午已过,早稻是没指望了,现在开垦,到八月种一茬晚稻,还是能行的。
要做的事太多,明日,一定要去县城。
正说话间,守在瞭望口的蒋鸿鹰说话,“有人来,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
沈缃叶正为人多生计发愁,直接摆手,“不理会便是。咱们这里已经不是秘密,想要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她拿了纸出来,上面有字,“我是未来医学专家穿越,我还会做饭洗衣,只求让我参加,给我和孩子一口饭吃。”
王拜相缓缓念出,所有的人目光投射过来。
“老朽去瞧瞧,未来医学专家是谁?若是能融会贯通,咱们这,可就出名了。
谁没个三病两痛,诊治病患也能赚银子不是?到时候啊,在山路那里做个竹棚,专门瞧病也挺好。”
沈缃叶连忙起身跟上,“好,朱大夫主意好,瞧瞧是谁?”
众人都过来,就连夏昭明,也没忍住。
王拜相走的最快,“哇,是她?居然会写字?还是未来医学专家?真没料到。”
沈缃叶过去时,只看一眼,赶紧高呼,“开门,快打开,如若不是她报信,上次咱们可能打不过。”
当黄金花举着的破油伞,身上背着一个包袱进来时,众人都看向沈缃叶。
“都愣着干嘛啊?赶紧的,招呼着。”
于是,拿帕子的,端茶的,还有给孩子拿吃的。
黄金花喜极而泣,直接跪倒在众人面前,“我黄金花,谢谢大家,以后,治病救人这块,有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做饭洗衣做卫生,都交给我好了。
吉祥,过来跪下,给众位磕头。”
拿着野菜馒头正在啃的孩子,跪倒后,规矩行礼。
嘴里包着的馒头,都没咽下去。
母子俩,半边身体都是湿的,即便现在是初夏,可雨水浇淋身上,还是有些许冷。
黄金花还要解释,被沈缃叶拉进净室,王双喜已经弄来热水,放在净室门口。
“先洗热水浴,有话等会在说。”
白芷和白术,连忙提来热水,把吉祥拉到另一个净室,帮他洗浴。
其他人坐下,面面相觑。
又多了俩人,还是女人和孩子,问题更多。
“这样,鸿缨和高大哥的床铺朝上挪一些,把黄寡妇母子挨着我,只需把布帘扩大就行。非常时期,没那么多讲究。
该做的事,她也要做,大家不要怕不好意思,有做不了的,不会做的,尽管开口便是。”
朱大夫笑的皱纹成花,“老朽还能和她切磋医术,也是幸事一桩,嘿嘿。。”
蒋鸿鹰和高青山去转移床,新做的两张,就优先给黄家母子。
王双喜带领大家要去继续干活时,沈缃叶对他轻声道,“王大哥,走,说个事。”
两人站在天井旁,看雨水滚落。
“明日,无论如何,要去县里。骡子和马都要出门。”
王双喜没做声,从口袋拿出一锭银子,“买米买油都需要,拿去,我等会让张壮弄些新鲜嫩草,把它们喂的饱饱的,明早天亮就出发。”
沈缃叶没拒绝,这么多人吃喝,该要收的还是得收。
黄金花出来,想要找沈缃叶说话。
女人和女人说话,总是说的深入些,这次,她没让男人们参加。
黄金花面色泛黄,深凹的眼睛,皱褶明显,整个人,就像是被生活压弯脊梁,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疲气。
“多亏你收留我们母子,自从穿越之后,我都快忘记,自己以前是个多么牛的人物。在流放地,完全是为了活而活,如深潭死水一般。”
双手手指搅缠在衣摆,露出针线缝补的里衣一角。
沈缃叶看着她粗糙的手,指甲盖上异常的白,倒刺众多。
她在想像,这样的一双手,果真能救人么?
朱大夫虽然年纪大,可他那一双诊脉,揣摩草药的手,细嫩白皙,指节细长,和他年纪,完全对不上。
“沈姑娘是否不相信我会看病?我专攻的方向,兴许在这个世界用不上,可一般的病症,还是能对付一二。”
沈缃叶摆手,“不,不,不会,你既然把它特意拿出来,说明你对自己的技能还是很自信,我岂会不信?
我只是在琢磨,你既有技能,为何会沦落到委身给侯癞子那厮?”
“沈姑娘,谁愿意让一个寡妇看诊?不嫌晦气,也会被人说三道四。谁敢来找我触霉头?”
沈缃叶怔然,她,不顾及世俗的那些,不表示所有人都行。
“村里水井不能用,其他家里组织找水源,自然不会带上我这力气小的寡妇。
侯癞子因为有他表哥,在村子里狗仗人势,吃香喝辣,我没法子,为了儿子活下去,只得如此。
前几日不是被你们山上的人杀了么,他婆娘不敢来报仇,于是把怨气都发泄在我们母子身上。
我只好上山,找你们求救。”
说到后来,有些哽咽,沈缃叶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走了。
给她多找些事做,伤痛便会慢慢愈合。
前世的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晚饭,是黄金花做的,烧火的是她话少的儿子。
王双喜虽然没参加,可坐在不远处的山石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下个毒,所有人完蛋,还不熟悉的人,就要经过层层考验。
除非是和沈缃叶打过交道的熟人。
其他人,全都聚到洞后面,听夏昭明在那,绘声绘色讲故事。
这边一派和谐安宁,诸不知,鄞州城外的蒋正德,正在和一众人等商议,该怎么直接碾压式霸占云竹山,把所有人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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