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澈透亮，肆虐的阳光照耀着土地，汲取看不见的水分，大地烫的开裂。

大地之上，俯视过去，几块不规则的小型“岛屿”微陷入地面。

在这中间，一块遍布碎石板、玻璃砖的“岛屿”，残屋倒楼是主基调。

这座繁华却惨败的岛屿，唯一的生机是一群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走的人类。

这群人类的末端，一个手里拿着通讯器、低着头，和前面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是他们的领头羊。

莫降石走在尾端，防止有偷懒或者不听话的人耽误进度。

边往边缘走，莫降石边跟旁边的齐刘海道：“我和官方的人商量过，他们会铺设救生气垫，我们到的时候大概能装好。”

齐刘海男人乖乖点头。

莫降石：“你去前面看着吧，后边我来就行。”

齐刘海应声，一溜烟走了。

莫降石的神色很淡。

相较于他先前笑得艳，甚至可以用妖冶来形容的模样，此刻的他面色紧绷，除了说话以外，嘴巴像被针缝上一般拢，两者差别堪称极端。

不是莫降石故意摆样子凹人设。

实在是年轻时养成的。

他工作时算正经，与日常中两样。

无奈年轻时的他一身爆。

虽然会杀敌，但保护人方面实在是差劲——乃至全队都很差劲。

这导致每次有关于研究员等保护人的工作。他只能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一个上班两三秒就能斩杀怪物的冷面男，一个下班嘴甜花心的俏皮男。

两者放在一起属实够官方的八卦栏目写断笔。

莫降石本人对这块八卦区域陌生，挨不住投诉。

他年轻刚成立朝光小队的时候是需要打出名声，只能乖巧改原则。

这才养出工作时笑脸迎客的习惯。

至于此刻冷脸，完全是累的。

他从前在倒下，不是没有遇见过危机情况。

只是重提上文，他保护人真的很差劲。

后来算是扬长避短，只接过景井一个任务。

嗯？为什么保护人很差劲，林局却将景井交由朝光小队？

凡事相对，莫降石以为的差劲，终究是比较自己，而不是别人。

莫降石低着头，打开联讯器。

联讯器中具有最新发来的各个部分的情况。

辉章：我所在的区域已经将所有普通民众给集中起来，需要求生气垫。

……

……

……

xxx：我这里也需要。

尘终必：气垫是加急制作的，不够，我会根据告知顺序以及人员情况安排。

还有在众人商议下，决定于明日下午在首席室内开展会议，商讨接下来怎么办以及暂时选定一位领导。

时间紧急，没到场也没办法。

莫降石愁活干不完，愁到没有功夫去想自家恋人的现状。

回想起明天下午要选个临时首席，头疼得紧。

说实在的，他回顾官方里现存的那几个。

没一个人能担此重任。

就连他自己也做不到。

“莫……莫队长。”

莫降石分了点余光给旁边，两名二十多岁的女生相伴来到他一侧。

莫降石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们来，只是先前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多给了一点余光，注意到那个站在靠前位置的女生。

该如何形容呢？

她的眸光透亮清澈，敬重却没有惧意，相当勇敢的眼睛。

次日下午。

钢铁围矗打造的长方体，墙面无情地接收着火焰般炽热的考验。

来来往往的人，停不下来的交谈与交付，还有一波又一波往里面送的难民，这栋长条建筑堪称拥挤。

某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蹲在墙边，手里拿着盒饭，抹了把汗，抱怨道：“人太多了吧！”

他刚刚结束工作，借一点换班时间吃午饭。

不，准确来说可能会变成早晚饭。

他吃了这一顿后，下一顿不知何时能吃上。

同事扒了口盒饭：“据说上面总共设置了两个收容地，看来者的次数应该差不多。高层正开会呢，我们应该能休整一下。”

那人长吁一口气，庆幸地点头：“太好了，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能好好吃饭了。”

悬着的心松下，感官不再被警惕心和劳碌支配，随之恢复的就是对周围环境的感知。

工作人员抱怨：“好热。”

“没办法，电力系统切断，备用电力要存储不能浪费，忍忍吧。”

“唉，”男人咀嚼着干巴没味道的食物，“会议快开始了吧，不晓得那些大人物会商量什么。”

“多半会给我们选出一个暂时的领导吧，很有可能是莫降石队长。”

“我倒觉得是辉章专员，她一直很有能力吧。”

不止一处，这种猜测的声音连绵不断。

几乎所有人都好奇：他们下一任的首席——哪怕是临时的——会是谁。

无论外界如何推测，会议室，也可以说是首席室内，一群人面色如尘地交代和补充这些天他们所了解的情况。

根据所有人的情报来整理，空中岛似乎被分为十七个大块。

其中最大块的是当时岛上用铁等材料打造，最为严密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技术部周遭区域，一个就是他们所处的首席室这片。

最小块的地方甚至一个活人都没留下，土块直接翻倒，上面的人被迫从土块上滑落摔死。

“看资料，人员损失惨重，空中岛三分之一的人一开始就丧命了，剩余三分之二中还有一部分在路上因为伤不治而亡。”后勤部长苦脸，相当悲痛地念出这句结论。

周围沉默两三秒。

莫降石扫视一周，大部分人低着头，表情不佳，有的人甚至眼角泛红。

他直觉不能继续陷入情绪，站起身：“情况紧急，群龙无首。不如我们先把领导者选出来。”

莫降石半只脚离开椅子圈定区域，绕到后面，将椅子插到桌子里，自己站回椅子所在的地方，以一种更自在的姿势站立。

周围再次安静。

只是这一次安静的氛围不同了。这一次的安静，带着紧密、刺激的感觉。

人们的表情隐秘地凝重。

毫不意外，执行部长钱局率先有动作：“我也这么想。”

“这次危机猝不及防，我们没有任何准备，偏偏前首席突然身陨，撞到了一块。”钱局拍桌而立，激昂万分，语气极悲，惋惜之色浓郁。

只是这一切都阻挡不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需要一个领路者，一个首领，或者说是新首席，但前首席走得匆忙，来不及认命，我自荐……”

“等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莫降石开口，“钱局，您身为执行部的人，不合适吧。”

历来，首席选取都会在技术部、公关部和司法部中选。

偏偏不会是执行部。

“你在这发言也不合适吧。”钱局冷笑。

莫降石挑眉：“那没办法，我是首席特允的。”

前首席和首席。

钱局和莫降石称呼上微妙的差别掀起的是心态上不同的巨浪。

钱局接近欢喜地送走死去的首席，于是变成了“前首席”。

莫降石则是借此警告钱局，哪怕已经逝去，“前首席”的地位终不是你能撼动，她决定的事仍旧至高。

你一个妄图成为她后辈的小子，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莫降石两手撑着椅背，两腿贴着椅子，腰因此弯了些许，分明抬头看钱局，姿态却无比高傲。

钱局同样站着，论起气势，输了半截。

这该死的小子，钱局暗骂。

这次会议可以说是官方最高级别的会议，莫降石的身份等级是不能参加的。

更别提执行部一向被排斥在“指挥”“做决定”这种事外。

要求只能作为兵器一样存在的他们，与这会议隔绝。

莫降石是特殊的。

在首席逝去前半个月，莫降石频繁被首席召见。

所有人看在眼里。

这种情况没人能说莫降石逾矩，不然就是在打前首席的脸。

钱局攥紧拳头，绷脸假笑，脖颈青筋渐起：“如此说来，莫队长有什么高见？”

“实际上，作为首席信赖的人，虽称不上了解，但首席的想法我比诸位知道的多一点。比如，首席生前留有的继承者。”

“继承者？”

“怎么会！”

“这……”

人群惊色各异，伴随这样的神色，大门敞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性从外缓缓走近，停在桌子尾部正前，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双马尾女生。

丸子头女性脸颊微红，频繁眨眼，两只手合拢并在身前，左右看看，紧张鞠了一躬：“大家好，我是攀枝。”

攀枝……

坐在会议桌两边的人们各怀鬼胎，互相使眼色。

无一例外，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找不出答案。

攀枝是一名刚从白鸽学院毕业的、后勤部实习生。

她成绩不差，毕业生里的前几十名，专业里的前十名。

但不够。

会议上的每个人都是当时的优等生，第一名。

再要不就是拥有显著的优势。

可攀枝不像是。

经过她刚刚的自我介绍，更不像是了。

“莫队长，她突然进门不会是巧合吧？”钱局迟疑。

他搞不懂莫降石和前首席在想些什么。

“当然了，”莫降石将椅子拉开坐下，“人到了，我们站着不像话吧。”

钱局眼中划过冷意，暂且坐下，目光始终不曾放在攀枝身上，反而一直盯着莫降石。

他的举动摆明没将女生放在眼里。